第20章 賣畫

夜色迷濛，華燈初上，戌時已半，肅街鼓響，宵禁開始。白日里車水馬龍的晉州城，自此刻起漸漸安靜了下來。

半空星宿無盡夜，萬家燈火照悠長。

城西，趙府。

水兒和蘇雪討論了一番妝容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對著銅鏡仔細端詳起自己的臉來。

「悲傷起來真的好看嗎？」小丫鬟自言自語道，隨即又故作憂傷，再變換不同「悲感」的表情，想找出自己最好看的樣子……

周涵的房門通常是簡單的關上，不上門栓，而今天晚上卻罕見的將門栓插上了。

他聚精會神，面無表情地盯著桌上的宣紙，手中的畫筆輕輕落下，隨後又換上另一種顏色，描繪人物的臉頰。畫筆交替數手，畫中女子的已然形似。

周涵長呼一口氣，隨即繼續描繪人物的眼睛，神情，以及鬢髮等一些有助於表現人物狀態的地方。與這個時代的重寫意的工筆人物畫不同，周涵所使用的現代畫法側重於將人物的面容、肌理、神色、心情等方面如實地展現出來，達到見畫如見人的效果。

當然，藝術來源於生活而高於生活，周涵在寫實的基礎上還要將人物美化一番，達到完美無缺的狀態。除此之外，周涵還借鑒了一點二次元畫法，終於將畫中女子從形似變為形神皆備。再加上二次元的魔法加持，周涵毫不懷疑有男子看了此畫後會忍不住「舔屏」。

看著眼前已經完工的憂傷少女圖，一直面無表情的周涵終於露出了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將畫收好，裝入畫袋，把桌上的一眾畫具都收拾好，這才洗漱睡去……

第二天，小丫鬟循例跑來叫他起床，卻發現房間里空空如也。她有些慌張的詢問趙府的下人，這才得知周涵一早就出門去了，連早膳都沒用。

小丫鬟心中有些失落，昨晚姑爺明明說了去哪兒都會帶著她，但今天一早就丟下她走了。水兒臉上的妝已經不見了，畢竟再好看的妝也不可能留著過夜，昨晚睡覺前就被她洗掉了。水兒坐在台階上，雙手撐著頭，一臉悶悶不樂的表情。隨後又想到剛剛還看到了小姐，姑爺不會拋下她和小姐不管的，於是在心中暗暗期盼姑爺能夠早些回來……

周涵確實是一大早就出門了。原因有二：第一，他要將這幅憂傷少女圖賣出去，而且要賣到能讓他名氣大振的地方去；第二，昨天他告訴懷林侯府看棋的觀眾，有事今早到趙府找他商量，如果再晚些，只怕就會被堵在趙府內再也出不來了。於是他在出門前，特意交代了幾個趙府家丁，讓他們告訴蘇雪，如果有人前來拜訪，就讓他們留下名帖和請求，禮物則是一概不收。

周涵在外面買了幾個包子當做早飯，還買了一碗豆漿，涼國的豆漿不加糖，還有些澀味，這讓周涵有些懷念前世學校食堂的豆漿……

吃過早飯，周涵背著那幅畫在街上轉了轉，將病坊，鐵匠鋪等奇奇怪怪的地方都看過一遍，才熬到錦翠樓開門。

大涼國中，聽書觀戲在梨園，品曲賞畫在春閣。梨園就是勾欄，而春閣也就是青樓。這句話的意思是，若是你要聽說書或者看戲，就去勾欄；如果你要聽曲賞畫，就到青樓去。為了掙錢，青樓女子會被老鴇強制要求學藝，因此青樓女子大多都是精通曲藝畫技之人，但少數青樓女子也會有其他的長處來吸引客人。

但青樓女子並非所有人都是妓子，很多青樓的頭牌、倌人為了得到更多的客人的青睞，

必須要保持自己的處子之身，也就是大家口中的清倌人。

而來到青樓的男子，看上了哪位倌人，就需要想發設法以求姑娘的垂愛。這裡的方法包括但不限於直接給錢，作一首好詩，畫一幅好畫等。因此，從青樓傳出去的名詩佳畫數不勝數。作得一首好詩，或者為姑娘畫得一幅好畫，不僅能俘獲女子芳心，更有機會揚名坊間。比如有個叫柳永的男的，就因為寫的一手好詞，深得青樓女子喜愛，最後連棺材錢都是青樓女子給他湊的……

說又說回來。

錦翠樓是晉州城內最大的青樓，錦翠樓中的女子的容貌、藝能自然也是晉州眾多青樓裡面最好的，不少男女在錦翠樓中作得名詩佳畫，為眾人所仰慕。

周涵選擇在錦翠樓賣畫，也是出於這個原因，他要的就是一鳴驚人的效果，而他對自己的作品也有足夠的自信。

錦翠樓共有三層，住在越上面的倌人級別越高，而住在三樓的基本是頭牌倌人了。周涵帶上斗笠，用白布遮面。畢竟他是新的晉州棋王，萬一被人認出，消息傳到趙府，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至於為什麼不用黑布蒙臉，周涵覺得用黑布蒙著臉像打劫的，還是白布優雅一些。

「哎喲，公子，這麼早就來了，今兒想聽哪個姑娘的曲子，我這就給你叫來。」一進門，老鴇就熱情的迎了上來。

「老媽媽，在下有一上佳畫作，想要賣與媽媽，不知媽媽可有興趣一看？」周涵開門見山地問道。

以賣畫為名前來找姑娘的男子老鴇也見過不少，自然也就沒有懷疑什麼，只是笑著說：「有興趣，有興趣！天氣炎熱，公子且將斗笠撤去，卸下遮面，老身給公子尋一隱秘之室便是了。」老鴇以為周涵是來逛青樓不好意思，才將臉遮得這般嚴實。

「媽媽不妨先看看小可的畫，再作區處也不遲。」周涵沒有撤去斗笠和遮面布，只作回應道。

「好好好，先看畫，先看畫，公子且隨老身到後堂一敘。」老鴇仍舊一臉笑容的說

周涵隨著老鴇來到後堂，從背上卸下畫袋，再將畫取出，用手將畫紙撥開。

看到畫的內容的一瞬間，老鴇眼中一詫，隨即便是無比的震驚。這畫上的女子竟是這般栩栩如生，似是真人印入了畫紙之中……不，還不全是，畫中筆法可謂傳神至極，既將真人畫像以原本模樣刻下，卻又不是俗氣拓之，而是將人物的精神面貌表現得生動無比，更添了幾分仙貴之氣，此畫可謂世間不可多得之絕品！

「公子此畫，真乃畫中極品！」老鴇震撼道。

「那依媽媽所見，此畫價值幾何？」見畫的效果達到，周涵便切入主題。

「此畫，價值千兩以上。」老鴇如實說道。

「好，那此畫便五百兩賣與媽媽，不知媽媽意下如何？」周涵問道。雖然說價值一千兩，但畢竟主要是揚名，有了名氣之後，他的大買賣賺的錢可不止一千兩，這個時候買便宜點，後面提點要求也更方便些。

「公子此話當真？」老鴇將信將疑地說，雖然她說是一千兩，但其實是保守估計，實際價值可能遠超一千兩，而且這還沒算將此畫展出后，吸引眾多客人前來光顧的收益。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五百兩，這畫便是媽媽的了。」周涵爽快道。

見周涵如此爽快的答應了，老鴇想他定是還看上了某位姑娘，於是問道：「公子是否還有其他要求？」

周涵笑著說道：「倒還真有一事。」

老鴇心想：他果然打了姑娘的主意，若是其他姑娘也就罷了，但那幾個頭牌清倌人卻是不能答應他。

「公子請講。」老鴇道。

「請媽媽將此畫當中展出，再請些佳人才子憑此畫作詩，若是出得些名篇佳作，小可自當感激不盡。」周涵說道。做廣告嘛，抬抬熱度是很有必要的，作詩就是一個抬熱度的好辦法。

「就這些？」老鴇有些不太敢相信，本以為他會要求為某個姑娘贖身的，沒想到只是要她展示一下這幅畫。

「就這些。」周涵答道。

老鴇暗暗鬆了一口氣道：「公子請放心，就是公子不說，老身也不敢讓這等絕世佳作蒙塵，定要讓各路才人瞻仰一番！」

「如此甚好，小可在此謝過媽媽！」周涵行禮道。

交易達成，老鴇取了五百兩銀票給周涵，隨即送他出去。

待周涵走到門口時，老鴇突然問道：「剛才忘了請教公子，這畫喚作何名？」

周涵想了想，說道：「憂傷少女。」隨後便轉身走出錦翠樓。

「憂傷少女……此名還真是奇特！」老鴇自言自語道。

出了錦翠樓，周涵估摸著拜訪的人應該還沒走完，於是又往懷林侯府走去。

到了侯府門前，門口的護衛見到一個蒙面戴著斗笠的人走了過來，立馬警惕起來，指著周涵大聲道：「站住！幹什麼的？這裡是侯府，閑人速速離去！」

周涵無奈，只得把臉上的和頭上的東西都取了下來，說道：「這位兄弟，麻煩你通傳侯爺，就說晉州棋王周涵求見。」

「你等著！」一名護衛轉身進門去。

不久，那名護衛就帶來懷林侯的話，請周涵到正廳相見。

周涵來到正廳，見懷林侯正坐在桌前喝茶，見他到來，起身笑道：「什麼風把你這位晉州棋王給吹來了？」

周涵躬身行禮道：「周涵不請自來，還望侯爺不要見怪。」

「誒，這是哪裡話？」懷林侯手一揮，說道：「周兄弟若是想來侯府，本侯隨時歡迎。徐老可是還念叨著要和你再聊聊那』五路尖沖』呢！」

周涵和懷林侯聊了一個上午，估摸著拜訪的人走的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

出門前，周涵突然停下腳步，轉頭對懷林侯說：「侯爺，在下想向侯爺討得一物。」

「哦？你想向本侯要點什麼？」懷林侯問道。

「侯爺府上的糕點甚是好吃，在下和丫鬟水兒都無比喜愛，不和侯爺可否讓在下帶一些回去……」周涵想著懷林侯應該不會找他要錢，於是就做好了白嫖的準備。

懷林侯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道：「周涵啊周涵，到侯府來不帶禮，反倒向本侯索要東西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請侯爺恕在下冒昧，在下確實想帶些糕點回去，侯爺開個價錢便是！」不能白嫖，周涵也能接受，畢竟剛賺了五百兩，一些糕點想必也貴不到哪兒去。

「開什麼價錢？本侯不缺那點錢，你若是喜歡，帶些回去便是。」懷林侯擺擺手說道。

「如此便多謝侯爺了！」

懷林侯讓人將各式糕點都裝上一包，讓周涵帶走，隨即還吩咐廚房，每種糕點都做上一斤，下午送到趙府。

拿著四五包糕點走出侯府的周涵不禁感嘆道：懷林侯真是大方，以後可以多去他府上白嫖點東西。

回到趙府，果然沒有見到前來拜訪的人，看來是都走完了。

剛走進東跨院，一道身影就向他撲了過來。

「姑爺！你終於回來了！姑爺說以後出門都帶著水兒，姑爺騙人！」小丫鬟撲在周涵懷裡，兩眼含淚，委屈巴巴地說。

「姑爺是給水兒買糕點去了！前幾天水兒不是說懷林侯府的糕點好吃嗎？姑爺今天一大早就去了侯府，跟懷林侯磨了一個上午，才換來了這些糕點。水兒快嘗嘗，是不是一樣的味道。」周涵吐了一個善意的謊言。

「真的嗎？謝謝姑爺！」聽到周涵是專門去給她買糕點，水兒立馬從傷心變得感動。

「快嘗嘗吧！」周涵打開其中一包，拿出一塊來餵給水兒。

「好吃嗎？」周涵問道。

「好吃！」小丫鬟細嚼幾口，咽下糕點，看著周涵，笑靨如花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