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恨無常（2）

王暢說道：「小師妹，你得罪了師叔，還不快磕頭謝罪，當真狂妄大膽！他老人家一怒，立時叫你粉身碎骨。我和徐師妹都已經拜入他老人家的門下，你乖乖獻出本門《濟世醫典》，說不定他老人家一歡喜，也收了你這個弟子，那豈不是好？」

瑩萍一聽，心中怒極，暗想：「這大師哥、三師妹背叛師門也就罷了，居然投入本派棄徒的門下，那真是奇恥大辱了。」她臉上不動聲色，說道：「原來兩位已經改換門楣，那麼小妹不能再稱你們為師哥、師姐了。尚師哥呢？他也投入這個人的門下了嗎？」王暢說道：「尚師弟不識時務，不聽教誨，已被吾師處死。」

瑩萍心裡一酸，二兄弟尚登輝為人耿直，雖然行事橫蠻，在他們三個人中卻最是正派，不料竟死於武天驕之手。瑩萍又問道：「徐三姐，那你的女兒小月呢？她還好吧？」徐雙雙冷冷道：「她也死了。」瑩萍問道：「不知生的什麼病？」徐雙雙怒道：「我的女兒，要你多管什麼閑事？」瑩萍道：「是，小妹原不該多管閑事。小妹還沒恭喜二位呢，王大哥和徐三妹幾時成的親啊？咱們好歹同門學藝一場，連喜酒也沒請小妹喝一杯。」

王暢、尚登輝、徐雙雙三人一輩子恩怨糾葛，凄慘可怖。剛開始徐雙雙暗戀王暢，王暢卻另娶他人，徐雙雙一怒之下，便下毒害死了他的妻子。王暢為妻報仇，用毒藥毀了徐雙雙的美貌，讓她變成了個駝背的醜女。尚登輝向來喜歡這個師妹，雖然她變得醜陋不堪，卻不以為嫌，娶她為妻。哪知王暢在他們成親生女后，卻又想起這個師妹的種種好處來，不斷向她糾纏，終於和尚登輝反目成仇。尚登輝、徐雙雙夫婦被迫隱居甘涼道鐵籠山，便是為了躲避大師哥的侵犯和滋擾。哪知最後尚登輝被武天驕所殺，王暢和徐雙雙還是結成了夫婦。

瑩萍知道其中的曲折，尋思：「二師哥之所以被武天驕所殺，定是因為他不肯改投他的門下，但也未始不是出於大師哥的從中挑撥。三師姐竟然真的改嫁了大師哥，倒是始料未及，說不定她也難逃謀殺親夫之罪。」於是嘆道：「那天小月中毒，小妹設法相救，也算花過一番心血，想不到最終她還是死在了桃花瘴之下，那也是命該如此了。」王暢忽然臉色大變，問道：「你……你怎麼知……」說了這幾個字，慌忙住口，和徐雙雙對視了一眼。瑩萍淡淡道：「小妹也只是瞎猜罷了。」

原來王暢有一項獨門的下毒功夫，乃是在雲貴交界之處收集了「桃花瘴」的瘴毒，製成一種毒彈。尚登輝、徐雙雙夫婦和他交手多年，後來也研製出了解藥。瑩萍出言試探，王暢一來此事屬實，二來出其不意，居然隨口承認了。這下瑩萍心下更怒，想道：「三師姐，你好不狠毒！二師哥如此待你，你竟和大師哥同謀，害死了親夫親女。」如果小月是中了王暢的桃花瘴毒彈，徐雙雙自有解藥，她既忍心不救，那麼尚登輝、小月父女之死，她雖非親自下手，卻也是同謀了。瑩萍從王暢衝口而出的幾個字中，便猜知了這場人倫慘變的內情。

徐雙雙不願她再說下去，急於岔開話頭，說道：「小師妹，吾師有意垂顧你，那是你的好運，你怎麼還不磕頭拜師？」瑩萍冷冷道：「我如果不肯拜師，便要跟二師哥一樣了，是不是？」王暢道：「那也未必，你自己有福不享，別人又何苦來勉強你呢？只是那本《濟世醫典》，你必須交出來。吾師寬大為懷，你在群英會上冒犯他老人家的過錯，可以不再追究。」

瑩萍點點頭道：「說的也有理。只是《濟世醫典》乃是六奇閣創派孫祖師所撰，咱們師兄妹三人既然都要改投這個人的門下，自然盡棄先師所傳的功夫，跟著這個人從頭學起。這個人雖然不一定能勝過先師，但也是有所長處，否則二位也不會另投名師了，又有什麼『有福不享』、『是我的好運』這些話了。那《濟世醫典》既然沒什麼用，小妹就燒了它吧！」

說著，從衣包里取出一本黃紙的手抄本來，晃亮火柴，便往冊子上點去。武天驕剛開始聽她說要燒了《濟世醫典》，心中暗笑：「這《濟世醫典》是孫祖師畢生心血之所聚，你會捨得燒了它？」待見她取出抄本和火柴，又想：「你這個狡猾的小Y頭，明知你師哥、師姐要搶奪《濟世醫典》，豈有不假造一本贗品來騙人的？還在我面前裝模作樣。」因此雖然看著她點火燒書，竟然微笑不語。待那手抄本被熱氣一熏，翻揚開來，只見紙質陳舊，字跡宛然便是孫祖師的手跡，不由得吃了一驚。轉念一想：「哎呀不好！這死丫頭多半已經把書中內容背得滾瓜爛熟，這本書對她已然無用，那可萬萬燒不得啊！」忙道：「快住手！」呼的一掌劈過去，一股疾風，登時將火苗撲熄了。

瑩萍道：「咦，這我可不懂了。要是這個人的功夫勝過六奇閣，六奇閣的書要了有什麼用？要是不能勝過六奇閣，我又何必改換師門？」王暢道：「我們這位師父的煉毒用藥，比先師可算高明太多了。但是大海不擇細流，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這《濟世醫典》既是孫祖師畢生心血所著，吾師拿來翻閱翻閱，也可指出其中錯誤和不足之處啊，也算是造福世人的善舉。」

瑩萍點點頭道：「王大哥的學問真是越來越長進了。哼！你們三人，兩個躲在角落裡，一個鑽在床板下，想要暗算晚舟哥哥和我。武前輩，有一件事晚輩想要請教，若蒙指點迷津，晚輩雙手將《濟世醫典》奉上，並求武前輩開恩，收錄晚輩為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