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恨無常（3）
武天驕知道她問的一定是刁鑽古怪的題目，自己未必答得上來，但是眼看著《濟世醫典》就抓在她手裡，她只要一抬手就能毀去，不願就此跟她翻臉，便道：「你要問我什麼事？」瑩萍道：「聽說苗人有一種『金蠶毒蠱』……」武天驕聽到「金蠶毒蠱」四字，臉色登時一變。只聽瑩萍繼續道：「將金蠶毒蠱的蟲卵碾為粉末，置在衣服器皿之上，旁人不知誤觸，那便中了蠱毒。這算是苗人的三大蠱毒之一，是嗎？」武天驕點頭道：「不錯。小丫頭知道的事倒也不少。」
他從野人山來到中原，得知師兄李凱旋已死，便遷怒於他的門人，要盡殺之而後快。不料王暢為人極無骨氣，一給他制住便即哀求饒命，並說先師傳下一部《濟世醫典》，落入小師妹之手，願意拜他為師，引導他去奪取。武天驕雖然深恨師兄，但心中對他實是大為敬畏，聽說他有遺物，料想其中於使毒的功夫學問，必有無數寶貴之極的法門，當下便收了王暢為徒。其後又聽從他的挑撥，殺了尚登輝父女，收錄徐雙雙。武天驕和王暢、尚登輝、徐雙雙三人都動過手，見他三人武功固是平平，使毒的本領也和他們的師父相差極遠，又聽說還有個關門弟子瑩萍，只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姑娘，更是沒放在心上，料想只要見到了，還不手到擒來？前番在群英會上著了道，武天驕只恨自己雙目受損，視力不濟，因此沒瞧出「天蠍粉」和「三蜈五蟆煙」來，但是江晚舟在群英會上所施展的武功卻令他頗為忌憚，他暗暗跟隨在後，當江晚舟和瑩萍赴陶然亭之約時，他們師徒三人便躲入神農廟的後院。他三人的主旨是在奪取《濟世醫典》，見蒼穹派群雄人多勢眾，一直隱藏在後院，不敢現身。直至蒼穹派群雄告辭，江晚舟和瑩萍又在溪畔飲食休息，他三人才藏身在王春燕的房中，只待江晚舟和瑩萍二人進房，準擬一擊得手。哪知瑩萍極是精乖，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警覺。這時聽瑩萍提到「金蠶毒蠱」，心下才大是吃驚：「想不到這小丫頭如此了得，她同門的師哥師姊，可遠遠不及了。」當下全神戒備，已無絲毫輕敵之念。
瑩萍又道：「金蠶毒蠱的蟲卵粉末放在任何物件器皿上都是無色無味的，所以旁人決計不能察覺。只不過毒粉不經血肉之軀，毒性不夠猛烈，有法可解，需經血肉沾傳，方有致命之效。世上事終究難以兩全，毒粉一著人體，卻有一層隱隱燦黃之色。前輩你在燕子姐姐屍身上置毒，如果只是放在她衣衫上，倒是不容易瞧出來，但是你為了做的盡善盡美，卻連她臉上和手上都放置了。」
江晚舟聽到這裡，才明白這人的陰險用心，竟然在王春燕的屍身放置劇毒，自己和瑩萍勢必要搬動安葬她的屍體，自然中毒無疑，忍不住喝道：「好奸賊！」
武天驕惱羞成怒，將竹杖一搖，嗆啷啷一陣響聲過去，說道：「小丫頭真是有點眼力，識得我的『金蠶毒蠱』。當今之世，除我之外，恐怕沒有人制毒用藥能勝過你。很好，有見識，有本事。你師哥師姐哪裡及得上你？」瑩萍道：「武前輩謬讚。晚輩所不明白的是，《濟世醫典》中說道，『金蠶毒蠱』放在人體之上，若要不顯燦黃顏色，原不為難，卻不知武前輩何以舍此法而不用？」武天驕雙眉一揚，說道：「當真胡說八道，苗人中便是放蠱的祖師，也無此法。孫祖師、皇甫紅葉、李凱旋都沒去過苗疆，知道什麼？」瑩萍道：「武前輩既然這麼說，晚輩原是不能不信，但是《濟世醫典》之中，確實傳下一法，只是不知道是武前輩對呢，還是孫祖師說得對。」
武天驕道：「是什麼法子，你倒說來聽聽。」瑩萍道：「晚輩說了，武前輩定然不信。是對是錯，一試便知。」武天驕道：「如何試法？」瑩萍道：「武前輩取出『金蠶毒蠱』，下在人手之上，晚輩以此法取葯混入，且瞧有無燦黃顏色。」武天驕一生鑽研毒藥，聽說有此妙法，將信將疑之餘，確是亟欲一知真偽，便道：「放在誰的手上來試？」瑩萍道：「這裡您輩分最高，武功只怕也是最高，自是由您指定。」
武天驕心想：「我要下在你的手上，你當然不肯。下在那俊俏少年手上，你當然也不肯。」微一沉吟，對王暢道：「伸左手出來！」王暢跳起身來，叫道：「這……這……師父，別上這丫頭的當！」武天驕沉著臉道：「伸左手出來！」王暢見師父的神色大是嚴峻，原是不敢抗拒，但想那「金蠶毒蠱」何等厲害，稍一沾身，便算師父給解藥治癒，不致送命，可是這一番受罪，卻也定然難當無比。他一隻左手伸出尺許，立即又顫抖著縮了回去。武天驕冷笑道：「好吧，你不從師命，那也由你。」王暢聽到「不從師命」四字，臉色更是蒼白。
原來他拜師時曾立下重誓，若是不從師命，甘受懲處。他們這種人每日里和毒藥毒物為伍，「懲處」兩字說來輕描淡寫，其實中間所包含的慘酷殘忍之處，令人一想到便會不寒而慄。他正待伸手出去，徐雙雙忽道：「師父，我來試好了。」坦然伸出了左手。武天驕道：「偏不要你！瞧他男子漢大丈夫，有沒這個種。」
王暢道：「我又不是害怕。我只想這小師妹詭計多端，定是不安好心，犯不著上她的當。」瑩萍點頭道：「大師哥果然厲害得緊。從前跟著先師的時候，先師每件事要受你的氣，眼下拜了個新師父，仍然是不聽師父的話。」武天驕明知她這番話是挑撥離間，但還是冷冷地向王暢橫了一眼。王暢給他這一眼瞧得心中發毛，只得將左手伸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