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柔軟的晨光輕柔的灑在小院，映照著樹葉上的露水如寶石般閃閃發光；水池裡魚兒自由自在的在水裡遊盪，時而露出頭呼吸著新鮮的空氣；院牆上幾隻跳來飛去的小鳥嘰嘰喳喳的叫著，聲音歡快而愉悅。

她的身子日漸沉重，之前還微微凸起的肚子，已經如同氣球般圓鼓鼓的，我打趣說她是好像街上的那種挺著肚子的熊，她撇撇嘴一臉的委屈。

有時閑下來，兩人就坐在院子里的樹下吹風，然後聊聊工作，聊聊她肚子里的寶寶，然後一起期待著孩子的來臨。

因為晚上我要上夜班，所以，我早早的去廚房做了晚飯，然後陪她吃過晚飯這才去房間換衣服。

她送我出門時，我無意間的一個哈欠，眼淚便滲出了眼眶，她一臉心疼地摸著我的臉說：「以後上了夜班，第二天一定要多睡會了，你看你，這段時間都瘦了！」

我拉著她的手，笑說：「晚上你照顧好自己，有事就打我電話。」

她用力的點點頭，「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走出很遠后，那個昏黃燈光下的她，挺著個肚子在門口遲遲的望著我的方向，我沖她揮了揮手，然後做了個睡覺的姿勢。她笑著，同我揮手后，用手指著自己，然後雙手手掌豎起相對，在胸前從兩側向中間靠攏，最後指指自己，又指著我的方向。

我拿起手機，快速的在上面打了一行字：「你的信號我已收到，感謝上天讓我遇到你，有你在身邊，我真的很幸福，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打完我舉起手機在空中揮舞著。

她拿出手機，看后，回了個哭泣的表情。

我發了個安慰的表情，然後說：「外面風大，回去早點休息吧！」

她回了個微笑，說：「注意安全，明天早上我做好早餐等你回來！」

我回了個感動的表情，然後把手機裝進自己口袋，心裡忽然升起一種很奇妙的感覺，這感覺讓我心裡很充實。

第二天一早，我揉著酸脹的眼睛走出車間，陽光如刀子般直朝我刺了過來，讓本就不舒服的眼睛，一陣疼痛。

我揉了揉眼睛，慢慢適應后，才大步朝家走出。

人群如螞蟻般不斷地從車間這個蟻巢湧出，一會兒的功夫，從廠區湧出的人群瞬間化成一條長龍，向著外面飛去，與此同時，街上的另一個一條長龍，則緩緩的向著廠區而來，兩條長龍分佈於街上的兩邊，安靜了一晚的街上，瞬間熱鬧起來。

作為一個異鄉客，我無時無刻不在對抗著心中的那份孤獨，那份對於家鄉的深深思念，在無盡的黑夜裡，在雜亂無章的夢境里不斷地折磨著我。

我輕輕推開緊閉的院門，廚房裡傳來的歌聲，卻讓那份孤獨感緩和許多。

我走到廚房，她一邊攪拌著鍋里的麵條，一邊輕輕地唱著：我已不是，那個懵懂的女孩，遇到愛，用力愛，扔信真愛；風雨來，不避開，謙虛把頭低下來，像沙鷗來去天地，只為尋一個奇迹......

我倚在門口，靜靜的聽著，心裡不禁對她說，願你做一個快快樂樂的揮著翅膀的女孩。

她用碗把鍋里的麵條盛出來，歌聲隨著她的忙碌而停止，但洋溢在她臉上的笑容卻依舊在繼續。

我微笑著輕輕拍了拍手，說：「唱的真好！」

她轉過頭，一臉笑容的說：「你回來了啊！」

我走過去，去搶她手中的碗，說：「我來吧！」

她輕輕推了推我，說：「馬上就好了，你去外面坐著就好了！」

我不理她，搶過她手中的碗筷，說：「你去外面休息吧，廚房裡熱。」

她會心一笑，「那你小心點，別燙著了！」

我說：「我知道的！」

我盛好麵條，端去外面的桌上放著，然後去房間叫她。

桌上的麵條熱氣騰騰，淡淡的面，淡淡的香味，還有那淡淡的我和她，好似我們現在的生活一般，想到這，於是我笑了起來。

她莫名的看著我，問：「怎麼了？」

我搖搖頭：「沒什麼！」

她站起身，夾了些面到我的碗里。

我好奇問：「都夾給我了，你不吃了嗎？」

她埋怨說：「誰叫你幫我夾那麼一大碗的，我吃不了這麼多！」

我嘆口氣說：「到底是我懷孕還是你懷孕！」

她呵呵一笑：「你！」

看著她碗里所剩無幾，被我埋在下面的兩個雞蛋瞬間現了形，於是她果斷的夾起一個往我的碗里過來。

我端著碗站起身說：「我不吃雞蛋的！」

她盯著我看了半響，然後把雞蛋放回自己的碗里，說：「快點坐下吧，等會面都不好吃了！」

吃到一半，她理了理頭髮，說：「我等會要去趟醫院，這次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就留在家好好睡覺！」

我說：「我陪你去吧！」

她說：「你次次都陪我去，覺都睡不好，再說我有那麼嬌氣嗎？」

我說：「這不是你嬌氣不嬌氣的問題，而是我不放心，你出去了我怎麼睡得著，再說我也要出去買東西！」

她好奇問：「你要出去買什麼？」

我呵呵一笑：「暫時不能告訴你！」

她說：「你別騙我啊，小心我繞不了你！」

我嬉皮笑臉的說：「哪兒呢啊！」

早上的陽光稍微溫和一點，不像中午那樣曬，去到街上就如同到了沙漠一般，榨取著人身上的最後一滴水。

吃過早餐，我陪她去做完檢查，於是雙手抱在胸前，問我要買什麼。

我打著啞謎，拉著她去到一家嬰兒用品店。

她明白過來，哈哈一笑：「還有好幾個月呢，你急什麼！」

我湊到她耳邊，小聲說：「我跟你說個笑話！」

「嗯！」

「剛剛你去做檢查的時候，我就在想這男女嬰兒的衣服是不是不一樣的，我本來想問問那我旁邊抱著孩子的那女的，可她正在給孩子餵奶，我又不好問，於是我偷偷的就看了眼她懷裡孩子身上的衣服，結果.....」

她問：「結果怎麼了？看明白了？」

我搖搖頭，無奈的說：「那女的以為我在看她，起身罵了句色狼，跑著孩子就跑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知道我多尷尬不！」

她傻傻的盯著我，一秒，兩秒，她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狂笑不止！

「你傻啊，孩子的衣服分什麼男女。」

我一臉無奈地說：「我哪兒知道，我這不是第一次嘛！」

她邊笑邊湊到旁邊說：「你小時候沒穿過嗎？」

我說：「這個問題，過年回去你得問問我媽，你問我等於沒問。」

她說：「你小時候玩過雞屎嗎？」

我一愣，然後理直氣壯地說：「玩過！你沒玩過嗎？」

她沒想到我這麼直接，發了下愣，然後咯咯的笑了起來，最後實在笑不動了，才悠悠的說：「我警告你啊，別太搞笑了啊，我實在沒力氣笑了！」

我說：「那你可以不笑的啊！」

她捂著臉又要笑，於是我趕緊攔住她：「行了行了，真不逗你了！趕緊買東西早點回去吧，等會太熱了。」

她說：「跟你說真的啊，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我說：「都喜歡啊！」

她說：「想好名字了沒！」

我一拍額頭說：「你在這休息會，我出去買點東西，一下就回來了！」

她問：「你還有什麼要買！」

我說：「字典！」

她「啊」的一聲驚嘆，再也無法形容這場面。

當我買完字典回來，她已經選好了幾套衣服，我結完賬，就帶著她往回趕。

她看著那厚厚的字典，一陣嘲笑。

後來我翻字典查名字的時候，她忽然跟我說起了她家的事，她現在整個基本就是放養的狀態，家裡也從不會去怎麼管她。

跟她比起來，我無地自容，她想讀書，卻從小被留在家裡干農活，而我，卻恰恰相反，我記得那會爸媽還說過一句話「兒子，你努力讀書，將來你考上大學，就算我砸鍋賣鐵也要把你送出去！」，可事實是，在兩年之後，我也從學校輟學回了家，無論母親怎麼抽打都無動於衷，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是多麼的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