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吹滿樓(十一)

杏花吹滿樓(十一)

離曹皇后不遠的鐘旒突然開口:「這也不一定,比如林將軍。」

她這話一出,所有人看向了默默無聞的瀾安,雖然那些目光並不刺骨。瀾安看向鍾旒,知道她是為了剛剛的事,找茬來了。

鍾旒得意的繼續道:「哎,我還沒說完,林將軍雖只知舞刀弄槍,可也是為了天闌。」

鍾旒這話直接打圓了場,既沒有貶低瀾安,也突出自己寬厚懂禮。

可到底讓在座的人心裡有了異樣。

她目光掃向殿台上,正好和宇文翎對上,一秒...兩秒...三秒...十秒

宇文翎也將視線和她對上,冰冷的藍眸輕眯。

在場的大部分人都察覺到了,更不用說曹皇后。

宇文熠絲毫不在意別人對他的議論和目光,不過他的餘光也注意到...瀾安盯著宇文翎看...他黑眸壓低,心中頓時有種嗤之以鼻,狗改不了吃屎。

瀾安回過神,臉色微紅,不過絕不是害羞。她輕微晃了晃腦袋,剛剛是怎麼了...為什麼她會像不受控制般...

曹皇后慍怒,不過她剋制的很好,語調平緩道:「鍾旒說的沒錯,林將軍確實一身武力,對詩書、歌舞方面一竅不通。」

她就是要羞辱一番林千卓。

瀾安聽著曹皇后的話咬了咬牙,她不知道原主的才情,但她知道自己的,即便如此,也不能讓她們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貶低自己,貶低原主吧...

看著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她們這,她緊緊攥著手,如今,她和宇文熠也算是眾人矚目了...

她原本想來見見世面,默默無聞地看看風景,欣賞歌舞,吃吃美食,更加了解天闌,和人打打交道,要是有機會還能交到朋友,但先前鍾旒她們上來找事,她交友的熱情幾乎被撲滅了。

因為她意識到,這宴會場上的人,並不是每個人都是對自己友善的,她也不了解,這裡面有哪些人和原主是友好又或者是交惡的。

現在又出了這檔子事,她還盯著宇文翎看...

瀾安索性站起來:「沒錯我是不擅長歌舞,對我而言歌舞是柔,刀槍是硬,上陣殺敵不是只有男子才能幹的事,女子也不是只能歡歌善舞。」

她繼續道:「對我而言,詩書是我身陷囹圄時,也能看見的星辰大海。」

這是瀾安的真情實感,她很認真的將這些話說出來。

在座的沒什麼聲音了。

瀾安看著周圍,方才那股勇勁,消失了一大半,她咽咽口水,想著要不要坐下,可開弓沒有回頭箭,也為在場的所有人對自己的看法,繼續道:「或許我在你們面前是個文采淺薄的女武夫,那是因為我把青春奉獻在戰場上,你們只看到我廝殺,英勇的一面,並不代表我...我這人就是個粗人啊。」

曹皇后眼裡閃過厲色,掩唇笑了笑:「是嗎?」

林千卓自小就喜歡逃學,她和林千卓一同長大,又怎麼會不知道她有多少才學,被夫子點名最多次的就是她了,現在還敢在這裝蒜!

「要麼能文,要麼能武,林將軍佔了武,也算很不錯了。」

「是啊是啊,將軍說的沒錯,將軍把青春都奉獻在戰場上了,文才薄弱這是自然,大家都理解。」

......

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聲音,像是在解圍,是在安慰,是在掩蓋,是在勸解。

瀾安的好勝心被激出了,她不想就這麼坐下去,然後草草了事,否則她心裡會永遠有個疙瘩。

她嚴肅道:「剛才匡琪哲寫出了一首關於桃花的五言絕句,你們不就認為我沒文采,那我也為陛下的壽辰,小露一手。」

攤牌了,我不裝了!

瀾安看著在座的人,略一勾唇,帶著份爭強;宇文翎眸色複雜,沒人在意他眼中的異樣。

她聲音清朗:

「爭花不待葉,密綴欲無條.傍沼人窺鑒,驚魚水濺橋。」

陽光傾覆在她的臉頰,一雙眼如鍾天地之靈秀,清澈見底。

宇文熠抬頭,看著逆光中那模糊的輪廓,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轉頭,對他一笑。

宇文翎站起身:「好詩。」

打破了在場的寧靜。

陸太后驕傲的點點頭,「陛下,看來林將軍德才兼備,能文能武,實乃我天闌人才。」

這首詩陸太后也是驚嘆,沒料到她的卓兒竟然真的如此文采斐然。

一旁的曹皇后指甲都陷進皮肉,可卻毫無察覺般。

宇文翎見太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也是該表態了,「林將軍藏得夠深,朕與你一同長大十多年都沒發現。傳朕旨意,賞聖尊銀玉夜明珠,一箱金銀,一柄承影劍。」

「或者林將軍還有什麼想要的,都可以說。」

瀾安屬實沒想到,宇文翎居然要賞賜她東西,這會又問她還要不要什麼,一箱金銀什麼的已經夠多了。

她的頭搖的像個潑浪鼓,一時說不出話。

陸太后朝她使眼色了,她才匆忙上前:「不用了,賞賜已經夠貴重,謝陛下」。

說起來還有些慚愧,她其實是借用了大文豪蘇軾的詩。

宇文翎大手一揮,也斷插曲也算結束了。

「恭喜你啊。」

瀾安轉過頭,宇文熠面色如常,彷彿剛剛說話的不是他。

她會心一笑:「多謝。」

宇文熠抿了抿唇,黑眸低垂,裡面竟然流露出一絲溫柔。

宴會依舊有條不絮的進行。

瀾安心裡還是有些忐忑,雖然看著圓台上面歌舞依舊,但卻入不了眼了,連菜都沒怎麼吃。

「對面的狀元郎朝你看呢。」

瀾安諾諾出聲,眼眸流動:「真噠?」

宇文熠淡笑,「是呀,你要是一直這樣,他會一直看著你。」

瀾安抬頭,和那人直直對上,他動作有些慌亂,快速拿起手中的酒杯,朝瀾安敬去。

瀾安也出於禮貌,回敬了他。

宇文熠側頭,額角的一縷墨發,被風吹過拂在了俏麗的臉頰:「你剛剛不是氣勢很足嗎,怎麼現在反倒唯唯諾諾的。」

瀾安嘴唇微撅,果然比之前抬高了頭顱:「我才沒有!」

……

由於宴會是三天,所以三個月前,山頂就開始修建房屋了。

夜晚的會場上設置了很多娛樂,有留下來玩的,也有去山頂住所休息的。

瀾安好動,自然是第一種,綰綰跟在瀾安身邊,小聲道:「綰綰在場外都聽說了,小姐今日好生了得。」

瀾安手持箭矢聚精會神地看著壺嘴,身旁圍了好多女子。

「沒有,沒有。」她對著綰綰的耳朵道:「不過拿了賞賜,今後我們一起吃香喝辣。」

綰綰捂嘴笑起。

她一擲,箭矢在壺口旋轉了兩下,落了進去。

「進了進了!」

「進了!」

瀾安一回身,又有一雙細白的手,手中放著一隻箭矢。

瀾安抬眼,這女子秀麗婉約,笑盈盈的看著她。

她忍不住問道:「你是。」

「今日聽聞林將軍失憶了,所以不記得本宮不打緊,本宮是臨潁公主莫珏。」

瀾安眨了眨眼,她居然讓公主給她拿了好幾輪的箭矢:「嗯...公主費心了,要不你也來試試。」

她立刻騰出了位置,扶著莫珏上前。

莫珏面露憂色:「我不太會...要不還是你來吧。」

「很簡單,你就對著壺口扔就好了,扔不中也沒關係啊,反正就是個遊戲。」瀾安說完,朝身後看了看,也不知道宇文熠什麼時候走的,不過也不奇怪,他應當很早就回去了。

莫珏看著箭矢,喃喃道:「你說的對。」

……

過了一會,瀾安看了看四周,知道宇文熠一定是走了,這裡這麼熱鬧,他應當是覺得融不進去,回去睡覺了。

她又走去了武鬥場,這裡幾乎男女數量持平,被人群包裹的圓陣里,兩名壯漢玩的是摔跤,她和別人一樣,看的入迷。

「好!」

等裁判舉起了贏家的手,不少女孩興奮的跺起碎步。

她些躍躍欲試,可自己這身裝扮自然斗不了。接著她有繞到其它地方,不過都覺得有些無聊,索性也不想再逗留,於是給綰綰一個眼神,朝山頂走去。

一名宮女領著瀾安和綰綰到了安排好的住所,因為卧宴者百名,所以大家的房子都是緊挨著。

橫七豎八的屋子,一點也不規矩擺放,有一層,有二層。長廊亭宇,掛著粉色的燈籠,她們這排大平房門前不僅種上了花草,還有鞦韆。

瀾安很是滿意,因為屋內裝飾的太別緻了,推開門,就能見到幔帳下的大圓床,瀾安迫不及待躺上去,用手摸了摸,冰冰涼涼的綢緞很是舒服,彷彿下一秒就能入睡。

「小姐今晚要沐浴嗎?綰綰去打水。」

瀾安睜開眼,水潤的眼眸迷迷糊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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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雀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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