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玉石毛料出現了(1)
當年鄭援朝拿到了三十萬,匆匆趕往雲南瑞麗。
雲南瑞麗的風光秀美。日出日落,賭石人依然忙忙碌碌。有貨的人,千方百計地使盡絕招,把手中的貨推出去。購買者挖空心思,一定要尋到一夜暴富的那一塊。鄭援朝不打招呼,莫名其妙地離開瑞麗,李伯兒子猜到了什麼。但是他不說。這件事如果挑明,無異於侮辱鄭援朝的智商。都是商人么,心知肚明就行,何必讓人難堪。看見鄭援朝到了瑞麗,李伯兒子不同以往,又是遞煙,又是斟茶。他說:
「怕是有難處了?趕得這麼急。」
「何止是難,比困難更難了。」鄭援朝沉重地說:「這一次得用心點,賺了雙份,才能吃平。」
賭石這活不是加減乘除,無法計算,有智者都是以保本起步,不計算未來。只要用心點就能幹得實在。李伯兒子帶著鄭援朝親赴緬甸,直捅玉石窩子。他們找的都是熟客,挑來選去,最終以三十萬價格成交一塊玉石毛料。
鄭援朝抱著這塊石頭,提心弔膽地回到尉市。他找到了左成俊,要在左成俊的加工廠加工。左成俊的意思,還是要常順發參加。鄭援朝不打算讓常順發知道,他希望這塊石頭開了以後,能見天日,賺它個雙份,也好掩蓋那塊大玉石毛料的謊言。鄭援朝和常順發的合作,純屬常順發自願,他沒說假話。大玉石毛料是碎石,一包渣。他沒有說,成就了這一次合作。今天如果走眼,新購得的玉石毛料失算。常順發勢必會要加工那塊大的玉石毛料。屆時,謊言便大白於天下。對鄭援朝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今後在尉市珠寶界,他將無存身之地。礙於左成俊的逼迫,鄭援朝還是給常順發打了個電話。還算好,常順發事忙,不能來。其實,常順發相信鄭援朝,更相信左成俊。他只關心結果,關心數錢,過程對他來說無關緊要。
鄭援朝只放下了半條心,催促著左成俊趕快動手。左成俊不敢怠慢,親自下場,盯住師傅們一步步地精心操作。選好了下刀的面,把石頭夾在機床上。每一步,左成俊都看著鄭援朝的臉色在指揮。機器嗡嗡地響著,鄭援朝覺得雙腿發軟,扶著機器找凳子坐下。機器下刀進了三分之一,鄭援朝心跳得很厲害,但願有一點點翠面,那就有指望了。機器下刀進到一半,鄭援朝的雙腿發顫,手也有一點發抖。他看看切刀下的渣子,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他顫顫悠悠地站起來,向廠房的大門口走去。鄭援朝不敢看了,他背對著廠房裡的機器,頭腦里的嗡嗡聲比機器聲還大。
忽然,機器停下了。廠房裡一片嘖嘖的讚歎聲。左成俊呼出了聲音,他說:
「援朝,有了......,真地有了翠面了。」
鄭援朝慢慢轉過了身,他雙腿還軟,雙手扶著廠房的門框,向機器這邊看。大家一片歡呼,好久都沒見過這麼好的面料了。
鄭援朝走到機床邊。那塊石頭還沒下機床,他看見那塊石頭周圍薄薄的一圈皮,中間全是綠色的翠面,晶瑩碧透,玻璃底,十分可人。鄭援朝的一顆心放下了,他贏了。
「援朝,恭喜你,這一塊石頭有下家么?」左成俊敬佩地望著鄭援朝問。
「沒有,還是等等常主任吧。」鄭援朝踏實了,這一塊石頭,解決了他的所有問題,足以讓他在尉市的珠寶界立名。他希望常順發趕快過來,享受他們的第一次成功。
常順發沒有過來,這次成功,對他來說只是開胃小菜。他的手裡還有更驚人的東西。原來,常順發先接到左成俊的電話,左成俊有意收下這塊玉料。常順發直埋怨鄭援朝,只想著愛寶,愛錢才是根本。這塊石頭沒有下機床,便有人購買,資本周轉快,才是商人們追求的目標。他讓鄭援朝立即和左成俊商量價錢。順便也把玉料的圖片發給他。
等鄭援朝接完電話,左成俊便笑呵呵地過來說:
「怎麼樣?是我先擺一桌,還是你先擺一桌?這事看來是同意了。」
鄭援朝直率,朋友歸朋友,談起生意來依然很嚴肅,他說:
「吃飯先擺一邊,這東西可貴了去了。」
大家多年朋友,脾氣秉性全都了如指掌。左成俊說:
「知道,知道,一百八十萬。」
「朋友價。」鄭援朝說著,伸出手來,和左成俊熱情地握在一起。
常順發聽說左成俊願意出一百八十萬購得這一塊玉料,立即趕了過來。左成俊誰呀?沾上毛比猴都精,他願意出一百八十萬,說明最少就值一百八十萬。大家朋友,不用藏著掖著,他驚嘆地說:
「唉呀,驚人哪,短短几天,轉手就六倍的利潤。成俊,我看你就算了,大家合起來干。」
「不,我只做明料,不貪一夜暴富。」左成俊心裡有數,他不願意與常順發合作。
常順發不會讓他秘藏的那塊大玉石毛料參加合作。那塊大玉石毛料在先,是他和鄭援朝的,現在他讓左成俊參加,只能是從現在開始。
左成俊知道那塊大玉石毛料,他沒有仔細看,不知道其中的玄妙。即便是那塊大玉石毛料很值錢,他如果現在參加,無異於打劫,他不是那種人。這塊玉石精料就放在他的加工廠里,他立即回去籌備資金,晚上交付。
下午的時候,左成俊已經把一百八十萬現金一分不差地打到鄭援朝的賬上。沒過多久,鄭援朝約他晚上吃飯。左成俊有事,要求改天,鄭援朝讓他一定要去。左成俊無奈,還是答應了。
尉市城鄉結合之間,夜風徐徐,大街上行人寥寥,偶有汽車馳過,速度很快。密室的舊小區對面,有一間排擋,門面很小。天晚了,排擋沒有人吃飯。
鄭援朝來的早,他在排擋里轉了一圈,又出來給常順發打電話,常順發就在密室里指揮。其實他們早有交鋒。常順發覺得左成俊太精,價錢他不滿意。讓鄭援朝找他適當地加上一點。鄭援朝就有點生氣,說:
「價錢是你和成俊定好的,大家朋友,現在錢已經打到了我的賬上。要加錢,讓我怎麼張口?」
「這貨的價錢我打聽了,」常順發說:「出二百八,三百的都有,一百八是不是太少了一點。」
「要說你說去,我張不開口。」鄭援朝氣呼呼地說。
「我和他說的是一百八十萬,你說我不懂,就說是你要加的。」常順發教辦法給鄭援朝。
鄭援朝知道常順發的為人,他當車間主任那會兒,凡是得罪人的事,他只有幕後策劃鼓動,讓別人出面,自己倒落個好人。鄭援朝不同意加錢。這塊玉料,朋友價是合適的,讓左成俊加錢,他真地張不開口。
左成俊來了,把車停在排擋的門口。他不明白鄭援朝為什麼要到這個地方請客。他找地方坐了,叫鄭援朝進來。他說:
「常主任呢?」
鄭援朝向密室方向努努嘴,什麼也不說。
左成俊感到氣氛詭異,一時想不到什麼原因。他說:
「援朝,今天不是為喜慶請客的吧?」
鄭援朝張不開口,可是,對面的密室里有人,常順發在密室等待著他的消息。給他增加了無形的壓力。他說:
「成俊,做賭石生意,不是工業製造。一件貨,一人一個價,不可能千篇一律,你是懂得的。」
左成俊覺得莫名其妙,這個道理,不用講,他懂。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不悅地說:
「後悔了,是吧。不要緊,貨你可以拿回去。」
鄭援朝清楚左成俊,他膽大心細,思維周密。但是做起生意來,秉性耿直,明來明去,不藏不掖。他連忙伸手擺著說:
「不不不,成俊,覆水難收。我可沒有反悔。不能退貨。」
「那你還叫我來幹什麼!」左成俊生氣了,說。
鄭援朝無奈地向密室方向努努嘴,他說:
「實在是張不開嘴,......,想加二十萬。」
左成俊火上來了,很大聲地說:
「拉出來的屎,還想圍進去,不加。」
鄭援朝也有點急了,不想左成俊會發這麼大的火,他無法平息。欲起身,忽然覺得口中鹹鹹的,一股腥味,伸手一抹,是鼻血。他扶著桌子,去拿紙巾,他一邊擦著鼻血,一邊說:
「成俊,還是加二十萬吧。這二十萬,到時算在我的頭上。」
「不行,明人不做暗事,不能加。」左成俊的火更大了,說完摔門出去,發動汽車,走了。
他們酒沒喝成,飯也沒吃,鄭援朝流了一通鼻血,整的桌子上到處都是。鄭援朝覺得渾身發軟,踉蹌著走出排擋。他要去找常順發,但是又不知道怎麼對常順發說。說左成俊同意加二十萬吧,又怕左成俊翻出來,到時大家的臉上難過。說他不加吧,常順發肯定不願意。常順發現在就在密室等信,他準備拖一拖再說。
鄭援朝來到密室的門口,看裡邊黑燈瞎火地,覺得奇怪。分明是一起來的,怎麼不打招呼就走了。不能,常順發其人,大凡是與錢有關係的事,不弄個水落石出,是絕不會自己離開的。他走到門口,伸手一推,門是開著的。叫了一聲,沒有人答應。他進門摸著黑打開了燈。看見常順發躺在地上,渾身是血。他膽戰心驚地過去,伸手口鼻,沒氣了。他突地一緊張,向門外跑去,一邊跑著,一邊驚呼:
「死人了!死人了!」
此時的鄭援朝,驚得腦子裡空蕩蕩的。他衝出小區的大門,沿著小河的岸邊,沒命地向前瘋跑。夜間河風大,河風吹醒了他,他收住腳步。自己問自己,跑什麼跑?自己又沒殺人,為什麼跑?他要返回去,他要報警。他又急匆匆地趕回小區。有警車呼嘯著從他的身邊馳過。他加快了腳步。
鄭援朝返回小區的時候,密室的周圍已拉上了警戒線。一大群人,圍在密室的外邊看熱鬧,他站在人群的外圍。這時候,從密室走出一位警察。大聲地問:
「誰是家屬?有家屬沒有?」
人群安靜了,大家面面相覷。忽然,有人喊道:
「這房沒人住,小區沒有人認識他。」
「是誰首先發現的?」警察又問。
鄭援朝從人群中走出來,走到警察的面前說:
「是我。我準備報警。」
「是保安聽到有人喊,才報的警。」警察說:「好吧,你跟我到局裡去做筆錄。」
在公安局,鄭援朝沒有進審訊室,在一間房裡,小會議室的模樣。警察問他:
「你到現場幹什麼去了?」
「和朋友在對面排擋吃飯,吃完飯去找他說事,就發現了。」鄭援朝回答說。
「我在警車上看見河岸邊有人過來,是你吧?你到河岸幹什麼去了?」警察問。
「看見常順發死了,心裡驚,一害怕就跑了。後來我清醒了,返回來準備報警。」鄭援朝回答說。
警察詢問得非常詳細,一一都做了筆錄。讓他簽字,加蓋手指印。他剛剛伸出手,警察發現他手上有血跡,停住了,問他:
「你的手上,衣服上怎麼有血?」
「我有這毛病,心急上火,就會流鼻血。你看,現在還有。」鄭援朝說著,伸手在鼻孔一抹,果然有血。
「你最近在家呆著,不要遠走,不要離開尉市。如果有什麼事情,我們會隨時找你。」警察說。
鄭援朝離開了公安局。他的心裡一片茫然。這不是他的故事,沒有設計,毫無準備,這事就這麼突然發生了。他不知道怎麼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