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王小梅蹬著自行車，眉頭緊鎖，沒空理會夏雨晴，她在為另一件事發愁：房子。

他們一家如今還在農村老宅跟父母住在一起，王小梅曾多次和夏學農商量搬出去另住，無奈夏學農一直在跟父親夏振江賭氣，等著夏振江出錢給他蓋房。

原因是這樣的，夏學農結婚早，結婚的時候，只把家裡的老房子簡單收拾了一下，沒有蓋新房，傢具只添兩把新椅子。

弟弟夏學習結婚的時候批了新地基，蓋了新房子，買了全套新傢具。當然為了公平，夏振江買了一塊兒地基給夏學農，讓夏學農自己蓋。

夏學農深感不滿，給夏學習就是現成的新房子，給他就是地基，他想讓夏振江把自己的房子也蓋起來。

夏振江覺得自己這個大兒子太不懂事了，不考慮當年的現實情況，就是不給蓋，夏學農為這個事一直在跟夏振江賭氣。

在農村，父子兄弟之間關係不和的很多，有些表面看上去嘻嘻哈哈、親親熱熱的，實際上面和心不和，彼此在背後猜疑、算計、爭鬥；有些直接撕破臉皮，甚至大打出手，老死不相往來。

夏學農和父親兄弟不和，連帶著王小梅也不受公公待見，不被弟弟尊重。王小梅非常希望能夠有自己的房子，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無奈夏學農一心用在賭氣上，絲毫不考慮其他。

王小梅和夏學農商量過很多次，想辦法借點錢，把房子蓋了，早點搬出去，省的天天在家別彆扭扭的，夏學農總是回答：「為啥借錢，就該咱爸出錢給咱蓋。」

王小梅對夏學農的執拗毫無辦法，她覺得這樣慪氣是毫無意義的，並不能解決任何實質性的問題。

現在兩個孩子也快要上初中了，將來都要去市裡上學，王小梅知道沒有指望，徹底放棄在農村蓋房子的念頭，希望能夠在市區買一套房子。

她的想法很簡單：一來遠離矛盾中心；二來方便兩個孩子上學。

那個年代，在市區買房子的觀念還是很新潮的，大部分農村人都沒有這個觀念，有些人想都沒想過。

知道王小梅有這個想法之後，夏學農立馬反對，覺得她異想天開。是啊，讓他自己出錢在農村蓋房都不肯，更不要說去市裡買房了。

事實上，在他賭氣的這些年，夏學習兩口子起早貪黑的收糧食賣糧食，賺了一筆錢，早就在市區買了一套房。夏學農得知之後更加生氣，覺得父親肯定把給自己蓋房子的那份錢也給了弟弟，要不然他怎麼可能買得起市裡的房？

兩相對比，老爺子更覺得大兒子不爭氣，可惡的很。

王小梅也很失望，她曾對夏學農說：你把賭氣的心思和時間用在賺錢上面，十套房子也賺來了，我們也不用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天天在家坐著賭氣有啥用，誰知道你在生氣？不好過的還不是我們自己嗎？

說了也沒用，夏學農從小沒有受到良好的教育，看問題狹隘片面，目光沒有那麼長遠，思想覺悟沒那麼高，反過來又跟王小梅生一場氣，王小梅再也不敢跟他提買房子的事。

好在有小偉媽媽，王小梅有什麼煩惱鬱悶都會找她傾訴。王小梅跟小偉媽媽說了想在市區買房的想法之後，小偉媽媽提醒她：「你不是有個表姐在城裡嗎，先托她打聽著，學農這邊再慢慢勸。」

今天表姐打電話到學校，說是有消息了，讓王小梅抽空過去一趟，所以王曉梅才這麼心事重重。

剛好趕上周末，第二天一大早，王小梅約了小偉媽媽，帶著三個孩子坐城際公交去市裡。農村的孩子，只在逢年過節才會來市裡逛一逛，夏雨晨和小偉一路上顯得很興奮，夏雨晴偶爾會和母親到市裡的書店買書，不像他們倆那麼激動，安靜的坐在位子上，冷冷的看著他們倆。

小偉媽媽帶著小偉和夏雨晨去逛市場，王小梅買了點水果帶著夏雨晴去表姐家。

表姐家的房子在二樓，進門正對門有兩個房間，右手邊有一個房間，都關著門。左手邊是一個小小的客廳，挨門一邊的牆邊擺放著一排布沙發，上面放著幾個臟髒的布娃娃，沙發前面放著一個暗紅色的茶几，對面放著一個電視桌，也是暗紅色的。桌子上面放著一個24寸的彩色電視機，桌子底下分兩格，上面一格放著一個影碟機，下面一格放滿了碟片，電視機兩邊立著兩個高大的音箱，客廳深處是廚房和衛生間。

夏雨晴雖說常來市裡，卻沒有看過城市人家的房子，顯得有點拘謹，跟表姨媽打過招呼之後，便安靜乖巧的坐著。

這個房子跟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樣，她本以為城裡人的房子肯定裝飾的像城堡一樣漂亮，可眼前所見，還不如周娜家裡，空間狹小，裝修也不是那麼的精美。

「沒來得及收拾，家裡有點亂。」

「不亂，好著呢，比我們家整齊多了。」

「雨晴都這麼高了，真好看，長大肯定是大美女。」雨晴聽到姨媽誇自己，有點害羞。

「好看啥，黑不溜秋的。」

「哈哈哈哈哈，可不黑啊，誰都跟你一樣長這麼白！」王小梅長的確實非常白，可惜夏雨晴沒有遺傳到她的膚色。

「棟棟呢？」

「跟他奶奶出去了。」

兩個人寒暄了一會兒，坐下來聊房子的事。

「我給你看了一個，不知道你能不能相中，在蓮花區，離我家不遠，是個獨院，兩層樓，上下一共六個卧室，兩個大客廳，廚房衛生間都在院子里，二樓還有一個大陽台。房主要去北京了，傢具啥的都不要了，還都是七成新的，買家要的話他全送。價格特別合適，他要六萬，到時候好好說說，還能便宜。」

「來城裡頭又買個院子？」王小梅訕笑著。

「哎呦！我跟你說，住院子可比住樓上舒服多了，能活動開，我倒巴不得住院子。他那個院子舒服得很，房主是個文化人，種了一院子的花，還搭了一個葡萄架，把整個院子都遮住了，夏天往院子里一坐，舒服著呢。」

「有沒有樓房？」

「城東倒是新建一個小區，不過我跟你說啊，你買樓房真沒有這個房子划算，樓房毛胚房就得十幾萬，裝修買傢具又是一大筆錢，夠買這個兩三套了，這個多好，不用裝修，簡單收拾收拾就能住。」

夏雨晴聽出來王小梅想在市區買房子，心裡不由得興奮起來，她早就希望能住在城裡，這樣逛書店可就方便多了。

「蓮花區是不是有點偏？」

「偏啥？騎個車一會兒就到南關了，方便得很。」南關是市中心。

「我沒去過那一帶。」

「可以去那邊轉轉，想看房的話，跟房東聯繫聯繫去看看，真不錯！蓮花中學就在房子附近，走路十分鐘就到，將來孩子上學也方便。」

「那等我回去跟學農說說，我們一塊兒看吧。」

「行啊，你回去把房子情況跟他說說。我跟你說，你可別傻呀妹妹，那邊將來說不定還拆遷呢，到時候你就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