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第二天，王小梅起的稍晚，紅腫著眼睛，由於一夜沒睡，面漏疲態，精神萎頓。夏雨晴一看就知道這兩個人吵架了，肯定是因為房子的事。

夏雨晴知道夏學農說話有多麼惡毒，多麼傷人，生氣的時候更是口不擇言，把人往死里糟蹋。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夏學農沒有同理心，沒有共情能力，他從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是鋒利的武器，直戳人心，能讓人難受的恨不得一頭撞死，夏雨晴自己就經常有這種體會，所以她很心疼王曉梅。

夏學農吃完飯就出門找他的畫友們去了，昨晚一通大罵，讓他發泄出了心中的怒火，早上看上去心情還不錯。這麼多年他一直沒有固定的工作，有活就出去做幾天，沒活就自己在家裡畫，或者跟幾個朋友約著看畫品畫。

家裡也沒有多餘的房間專門供他畫畫，他原本在自己房間，夏雨晴的叔叔夏學習結婚之後，夏學農把夏學習的房間騰出來，當做畫室，偶爾也有朋友來找他看畫。

夏雨晴趁著夏學農不在家的時間，走到王曉梅跟前問道：「媽媽，爸爸是不是又跟你吵了？」

「沒有，小孩別天天打聽大人的事。」

「我不是小孩，我已經上五年級了！」夏雨晴聽到王小梅這樣說有點生氣，隨即又覺得不該對王曉梅吼，她已經夠可憐了。

夏雨晴馬上把語氣緩和下來，「媽媽，你跟爸爸離婚吧，你們不是一直要離婚嗎？」

「別胡說了，離了婚，你跟雨晨咋辦？」

「我們借點錢把蓮花區的房子買下來，然後我們三個人去市裡，以後再也不回來了，我不上學了，去打工掙錢，一定能把錢還上，沒有他，我們肯定過的比現在好。」在王曉梅面前，夏雨晴一直稱呼父親為「他」。

「凈說傻話。」王小梅鼻子一酸眼淚又差點掉下來，她感到自己的丈夫還不如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同時又心疼女兒，生活幸福美滿的小孩都是無憂無慮的，哪懂得這些家務繁雜，可自己的女兒才這麼小，思想就這麼成熟了。

「反正我學習不好，上學也沒用，讓弟弟上學，咱倆掙錢，肯定比在這個家過得好。」

「好好上學吧，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你這麼小，去打工也沒人要你，將來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以後別提不上學的事了。」

「媽媽，我真的不想上學，我真的可以去賺錢。」夏雨晴確實不想上學，她對自己的數學已經完全喪失了信心。

「好了，別說了，去玩吧。」看著夏雨晴稚嫩的臉上顯現出來的認真，王小梅覺得很心疼，但她也是個不善表達的人，不會對女兒做什麼親昵的動作，比如抱一抱或者親一下，甚至連一句親熱的話都不會說。主要是因為她在父母身邊時也沒有感受過這些。

「小梅~~小梅！」

夏雨晴還要說什麼，聽見小偉媽媽的聲音。

「哎！來吧！」王小梅趕緊抹了抹眼睛，整理一下衣服。

小偉媽媽惦記著王小梅，吃完早飯匆匆收拾了一下，便帶著小偉過來串門。

「雨晨~~」小偉站在院子里喊夏雨晨，夏雨晨答應著，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突然竄出來。小偉媽媽掀開帘子進屋，都是鄰居，也沒有那麼多客套，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

「雨晴，你也去跟雨晨小偉玩吧。」王小梅吩咐夏雨晴。

「哦。」

夏雨晴拿著昨天剛買的書走出去，回頭看了看，沒有去玩，她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想聽聽她們說什麼。

「怎麼樣啊，說了沒有？」

「哎！別提了，他惱的不得了。」

「又吵架了吧？」

「嗯。」

「看你的眼睛都哭腫了。」小偉媽媽關心的說。

「真是的，讓你看笑話了。」王小梅低下頭。

「都是鄰居，咱倆又是一個村嫁過來的，你在我面前就別假裝了，心裡有啥過不去的就跟我說。」

「也沒啥，學農這個人的脾氣你也知道，他就那樣。」

「你們家學農有才，有才的人脾氣大，你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跟他說說？」

「他那個脾氣，估計說不通。他有啥才呀，畫了這麼多年畫，一分錢沒掙著，家裡啥都指望不上他，到現在，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哪像躍進，一年給你拿回來那麼多錢。」躍進是小偉媽媽的丈夫，在建築工地打工。

「躍進乾的都是力氣活，附近有活還好，一去外地成年累月的不著家，見也見不著，這又兩個多月沒回來了，家裡也是指望不上。」女人們到了一起，就是聊些家長里短的，訴訴各自的苦。

「我們家的倒是在眼前，可你看看他那個樣子，啥都指望不上，碰見啥事別說讓他出出主意了，不給你找事吵架就夠好的了，我倒寧願他走的遠遠地，家裡還清凈。你們家躍進脾氣好，人也勤快，每次回來都把家裡家外收拾一遍，天天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飯的，知道疼人。」

「是啊，他確實勤快。」小偉媽媽不由自主的笑了笑，隨即又換上嚴肅的表情，「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

「走一步說一步吧，學農這兒說不通，我想再多也白搭。」

「哎！也是，學農那個脾氣呀！」小偉媽媽嘆了一口氣

夏雨晴在外邊聽著，兩個人聊半天也沒聊出啥結果來，不過有人陪著說說話，王小梅心情舒展了很多，不再像剛剛一樣壓抑了。

朋友的作用就在於此，她可能不能幫你解決什麼實質的困難，但在你需要的時候可以陪在你身邊。幸好王曉梅和小偉媽媽嫁在同一個村，要不然苦悶的時候真的不知道該找誰說。

「你有啥不高興儘管跟我說，可千萬別自己憋著，憋久了容易生病。」

「好。」

「你不知道吧，娜娜媽媽······」小偉媽媽突然壓低了聲音，夏雨晴聽不到了，不過眼前自己家的事還是一團亂麻，她也無心關心周娜媽媽的事。她只想知道，在夏學農那裡，買房子這件事有沒有商量的餘地，畢竟這件事才是她們家目前最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