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琴瑟和鳴
金嬌嬌刻意忽略帷幔里的動靜,直到念完詩歌,她腦子都是懵的—充斥著一些難以啟齒的聲音。
緩了一會兒。
—嘩啦一聲,趙炳煜從浴桶站起身,取過一旁的乾淨衣衫穿上徑直走了出來。
「辛苦老婆久等啦。」
聲音里儘是愉悅,他並未擦乾身上的水珠,內里單薄的白色里衫被沾濕貼在白皙的鎖骨上,隱隱還能看到有晶瑩的小水珠順著皮膚紋理流動。金嬌嬌稍微抬頭掃了他一眼便迅速低下了頭,趙炳煜朝後攏了攏頭髮,假咳了幾聲,眼神同樣無處安放。
誰才是心虛的小狗?
「也......也還好,不算太久。」金嬌嬌舌頭打結了,腦子也打結了,所以沒問他為什麼洗澡還得有人從旁吟詩作對。
他可真是比少爺還要少爺了,這待遇皇家才有的規格吧。
祥叔和沈妙兒的話再次在她腦海浮現,狐狸精本來就已經夠蠱惑人心了,更何況她還愛上了狐狸精,愛情的酸甜苦辣她現在正在品嘗最後一味,辣得她都要炸了。
當真是色令智昏。
「呃......今晚怎麼沒去釣魚,這麼早洗漱是要睡覺了嗎?」金嬌嬌問。
「有點悶。」
悶?
「是因為天太幹了嗎?」都到江南水鄉了,還能有汴京城干?金嬌嬌想不明白,「那你早上流鼻血也是因為悶?」
「用不用下船請大夫看看?」
趙炳煜倒了杯茶,借口道:「對,就是太幹了,可能水土不服,不過不打緊,我皮糙肉厚挺挺就過去了。」
金嬌嬌質問:「你不就是江南長大的嗎?還能水土不服?」
那當然了,年輕氣盛上的身體水土不服!
「這不是離開大半年了嘛。」趙炳煜打著哈哈,真要實話實說,金嬌嬌指不定要怎麼看他。「好了,總之我沒事,不用下船看大夫。咱們還是儘快趕到揚州吧,你的那位劉大人這幾日愁眉不展的,怕是在憂心陳念與譚古一案。」
金嬌嬌眉波微蹙,「什麼叫......我的劉大人?」
趙炳煜品了口茶,放下茶盞懶洋洋地倚坐在床畔邊一個木箱上,抬眼看她,「你們最近不是一直相談甚歡嗎?你明知他真實身份還演得那麼高興,五湖四海,大川名山,詩詞歌賦,還有你們沒討論到了嗎?」
「?」
趙炳煜雖然吃著飛醋,但心中還是挺過意不去的,他夾在劉宣和與金嬌嬌中間扮演著一個複雜的角色,他得瞞著劉宣和金嬌嬌知道他身份的事,又得瞞著金嬌嬌劉宣和知道他不是賈銘的事。
他跟雙方狼狽為奸。
他為什麼要把大家的關係搞得這麼複雜呢?趙炳煜自我反省了一下,他沒吃多,就是腦子…有病!藥石罔顧的那種。
從旁觀者角度來看,他還挺小人的,要不是他舅舅和他岳父之間有矛盾,他岳父就不是他岳父了,金嬌嬌也就成他嫂子了。
所以他醋!
當真又澀又酸。
他自討苦吃。
金嬌嬌:「......」
她說她是在防著劉宣和太親近趙炳煜,誰又信呢?
劉宣和喪母守孝的事金嬌嬌並不知情,按她的推測,劉宣和少年得志,官運亨通。那是多少女兒家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物,毫不誇張地說,汴京九成的未婚女子任他挑選。然而他這些年卻始終一個人,很難不讓人多想,再看他對趙炳煜上心的樣子,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天時地利,諸子百家,人倫道德,沒討論的還多著呢。」
金嬌嬌故意拿話堵他,趙炳煜啞口無言,只能傲嬌地冷哼一聲。
金嬌嬌覺得有些好笑,誰不喜歡心上人在自己面前吃自己的醋呢?這叫情趣。
不過她知道適可而止的道理,不然狐狸急了還咬人呢,「不過嘛……他是朝廷的劉大人,大理寺的劉大人,百姓的劉大人,唯獨不是我金嬌嬌的劉大人,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趙炳煜表情肉眼可見地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心裡別提多高興了,只要金嬌嬌沒有那個心思就成。
「天時地利,諸子百家,詩詞歌賦,琴棋書畫,我樣樣精通,老婆你找我討論就好了嘛。」他托著腮,頗有媚寵的嫌疑。
「你?」金嬌嬌走到流蘇隔簾邊,把玩兒著上邊掛著的穗子,問他:「找你討論,你又是我的某某某?」
趙炳煜笑得越發/春光明媚,站起身打開木箱子,一邊翻找著裡面堆放的書籍,一邊道:「無論我是某某某,我都是你的。」
無論他來日是何身份,是何命數,他永遠屬於金嬌嬌。
金嬌嬌嘁了一聲,心裡是甜蜜的狂喜,表面卻裝作不屑,死鴨子嘴硬道:「說得好像他日你高中了狀元,亦或扶搖直上,飛黃騰達也不會忘了我這糟糠之妻似的。」
趙炳煜彎著腰,扶著木箱沖她搖搖頭,「非也非也。」
金嬌嬌當然知道自己不是糟糠之妻,謙虛罷了。
「那是什麼?」
「我的意思是就算有一天我不是我,我忘記了你,我也仍然屬於你,我的心不允許我屬於別人。」
「巧言善變。」金嬌嬌喜歡甜言蜜語,她才不在乎空話,不在乎諾言,她只知道自己什麼都不缺,當下開心就好。
「書找到了沒有。」她催促道。
「這麼呢,找到了找到了,老婆莫急。」
趙炳煜從箱底掏出一整套精裝的《春宮獵艷》,金嬌嬌剛一翻開,就看到了裡面鬼話桃符的謝問二字。
—竟是謝問的親筆提名,金嬌嬌大喜,「謝大家親筆提名的書,你是怎麼搞到的?」
「這有何難,那小子和我有過命的交情,這一整箱的話本都是他免費送我的。」
「你和謝問謝大家認識?」她驚訝道。
感覺受到老婆的崇拜,趙炳煜心裡美滋滋,面上故意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認識啊,認識得有四五年了吧,他那時候還沒這麼赫赫有名呢。老婆卷錢跟人跑了,他被追…債到奈何橋,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他早跳河自盡一了百了了。」
謝問確實是近兩年才在民間冒出頭的,金嬌嬌沒想到名聲卓著的古董店老闆竟還有這樣一段心酸過往,難怪能寫出那樣酣暢淋漓的故事。
金嬌嬌湊到他身邊,往木箱中瞅瞅,果然全是謝問所撰寫的各種精裝話本,很多連她都無法搞到手,算他本事不小。
「該不會你也是被人追…債恰巧偶遇的他吧?」
金嬌嬌一語中的,趙炳煜尷尬地避開她審視的眼神,顧左右而言他,「剛好第二第三部我也還沒看,走吧老婆,我們一起看。」
碧波蕩漾,水藻幽幽,家丁們在甲板上賞月光看跳魚。趙炳煜將流光夜燈放在床頭案台上,與金嬌嬌和衣齊肩並躺在矮榻上,頭枕著帛錦段子做的枕頭,一頁頁翻看著兩人都愛看的話本,暖色流光下,話本上的插圖更顯活色生香,叫人沉溺其中。
書頁翻過大半,金嬌嬌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趙炳煜小心托著她的頭攏到自己臂彎,又替她蓋上被子,彈指一揮間,燭火盡滅,一場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