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無限死亡的今天

空氣瀰漫著沉悶的濕氣，光線透過窗戶黯淡無比，烏雲就像黑色的帷幕，遮蓋了整片天空，漆黑且壓抑。

破舊的木桌上空的啤酒瓶來回滾動著，發出「吱吱」的聲響，不遠處的房門虛掩著只有一條縫隙，縫隙內充斥著黑暗。

黑暗中彷彿有一隻猙獰的眼睛，兇狠地掃視著夏嵐。

循序漸進的微風變成擇人而噬的狂風，用力拍打玻璃窗，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

夏嵐的雙眼遍布血絲，神色慌張，瞳孔不斷顫抖著來迴轉動，他站在客廳中央，一邊又一邊地來迴旋轉著尋找著什麼。

寬敞的出租房裡東西不多，一眼就可以看到所有的事物，那麼他在找尋什麼東西呢？

「砰！」

窗戶被風推開了，就像是一個闖入的搶劫犯，惡狠狠地掠奪著房子里的每一寸空間。

「滴答。」

鬧鐘的時針轉到了午夜的11:59。

夏嵐的身軀猛地一震，恐懼使得他面容已經扭曲了，汗水浸透了他的衣物，他臉上的傷疤因為恐懼而扭曲褶皺，汗水緩緩淌下。

「砰！」

聲響劇烈地傳來，風把不遠處的門狠狠地關上了，猙獰的眼睛彷彿已經找到了他，拖著屠刀走了出來。

「乒！」

玻璃瓶被風拾起，用力地在地上砸碎，碧綠的碎渣在地上不均勻地散開，彷彿繪成了一個巨大的笑臉，陰冷而又冰涼。

異變似乎就此開始了。

「在哪，到底在哪？怎麼辦，它又要來了，到底怎麼辦？」

夏嵐開始瘋了似的來回走動，他掀翻木桌，砸在地上。

「出來！你給我出來！」他歇斯底里地怒吼著，試圖讓自己更加兇狠。

他一腳踢開房門，打開燈，昏暗的燈光泛著微微的黃色，顯得格外沉悶。

他用力地掀開被子，然而裡面空空如也。

「我看見你了！你這該死的傢伙，趕緊給我滾出來！」

他慌忙地扭頭出了房間，看了一眼緩慢攀爬的秒針。

「滴答，滴答....」

好似奪命的音符，又像催魂的魔咒，緩慢卻又無法阻擋。

「呼嗤，呼嗤...」

夏嵐的呼吸無比沉重，空氣中的壓抑彷彿變成實質，擠壓著他的胸口，令他不得不大口呼吸。

「滴答。」

還有十五秒就要到12點了。

「該死啊！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夏嵐渾身止不住地顫抖，汗如雨下。

他開始瘋狂地砸著屋子裡的東西。

「滴答。」

還有十秒。

夏嵐布滿血絲的眼中掩蓋不住無助與恐懼。

「不，不，不.....」他走到背靠著牆角的位置，看著四周，眼淚從眼眶裡控制不住地流出，眼睛死死地盯著時鐘的倒數。

「5」

「4」

「3」

「2」

「1」

「不，不要啊，別過......」聲音戛然而止。

就在時鐘歸零的一瞬間，夏嵐突然感覺天旋地轉，身體還沒感覺到劇痛，眼前一切開始模糊。

咽喉彷彿被人死死地扼住，失去了對一切的掌控，血液從他的七竅流出。

他的臉龐就這樣子定格住了，像是被恐懼雕刻過的臉龐，無助而又恐怖。

他死了，就這樣莫名其妙地死了。

風將窗戶吹得來回作響，尖銳的聲音就像惡鬼的笑聲，攝人心魄。

這裡空無一人，沒有所謂的蓄意謀殺，沒有所謂的意外死亡，他就這樣荒誕而又離奇地死了。

死得沒有一點價值，沒有一點理由，彷彿生命本就該如此結束，就像是路邊被人無辜踩死的臭蟲。

微不足道，無人問津。

可，就是這樣的一張本該死去的臉，不，或許他本不該死去，可他就是死了的臉，緩緩地，漸漸地，在嘴角翹起一絲驚悚的笑容。

七竅流血的臉，翻著白眼的眼睛，扭曲且泛著不自然的黑紫色的臉上，不知何時掛上了一抹微笑。

可沒人發現，也不會有人發現。

不論是任何人，包括死去的夏嵐自己也發現不了。

因為當夏嵐再次睜開他的眼睛時，一切都已經與他無關了。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畫面，刻入記憶深處的恐懼湧上心頭。

「啊！」夏嵐大叫一聲地從床上坐了起來，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眼神還有殘留的恐懼。

他大口喘著粗氣，目光慌張地朝四周掃視。

「呼，呼...」

一縷刺眼卻溫暖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他臉上，讓他不由得伸手遮擋。

窗外的百靈鳥唧唧地叫著，讚頌著嬌艷花朵的美好。

可夏嵐卻沒有一絲應景的心情，他雙手緊緊抓著頭髮，眼眶通紅，嘴唇顫抖不止。

明明可以觸動任何人的景色，在他眼裡卻如同看到了地獄，地獄中充滿了絕望，苦痛和折磨。

「為什麼...為什麼我又回到這一天了？到底怎樣才可以逃離這一天？」

他被困在這一天，出不去了。

好一會兒，他這才穩定了情緒。

他走下了床，徑直走向廁所，面對著鏡子，看著面色蒼白，滿臉鬍渣的自己，打開水龍頭掬起一捧水狠狠地拍打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他隨即拿起剃鬚刀刮鬍子。

「嘶，好痛。」

剃鬚刀在他臉上留下一道傷口，血液順著臉龐流下。

他趕緊用水清洗，直到他抬起頭，再次看向鏡中的自己，看著臉上又流出血液的傷疤，心裡湧出一絲熟悉感。

可他說不上來哪裡熟悉。

傷口不深，很快止住了血，但傷疤卻留在了那裡。

他又走出去大廳，徑直走向放在床頭手機，這時手機正好響起。

他熟練地拿起手機，彷彿提前練習過一樣，可他本人卻沒有一絲察覺，只是這種違和感越來越強。

「喂，夏娃，起床沒？有空不，我現在在旅遊，但是我箱子放機場的儲物櫃忘取了，幫哥取下唄，不然要收我五百，回來請你吃飯愛你么么噠。」

聲音是個年輕人，聽起來跟夏嵐差不多大的大學生。

可夏嵐卻陷入了迷茫，他的心莫名其妙跳得很快，拚命回憶這個聲音是誰的，可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這種感覺讓他極度不安。

「你....是誰」

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深，他的心臟跳得就像被擂動的鼓。

「你在說什麼呢？我是你爸爸，識相點就給我去拿，不然回來等吃我愛的鞭腿吧。」

聲音開著玩笑，這語氣讓夏嵐感到十分親切熟悉，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這是誰。

「你是誰？」他又問了一遍。

「行兒小兔崽子，硬氣了，我找別人去了，看我回來不收拾你。」

「等......」

電話被掛斷了。

臉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痛，像火一樣灼燒著他。

「去機場...」他告訴自己。

他走向床腳，拿起外套，這時有一個東西掉了下來。

他將它撿起，是一張艷紅色的符，上面畫著一個猙獰的惡鬼，看起來很是嚇人。

他想將它留下，可本能卻使他不敢放開手，旋即他將符揣進口袋裡了。

他徑直走向門，走著走著，突然抬腳向前用力一踩。

「嘰，嘰！」

黑色的老鼠扭動著它肥碩的身體，發出刺耳凄厲的叫聲。

夏嵐被嚇了一跳，立馬彈簧似的抬起腳，老鼠立馬飛速逃跑，在陰暗處躲了起來。

「我怎麼踩到的？」他疑惑著，熟悉的感覺又一次湧上心頭。

他扭開房門，輕輕地打開，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

他的手突然頓住，一絲新的疑惑又一次出現在他臉上。

「我剛才，在怕什麼？」

不安的感覺如同更喉的魚刺，使得他渾身不自在，一種失去的空虛的感覺讓他飽受煎熬。

他走出門外，緩緩關上門，沉悶的聲音好像嚇走了窗外歌唱的鳥兒，引來了一片厚重的烏雲。

烏雲緩緩遮擋了所有陽光，風驟然颳起，將美麗的花瓣吹得支離破碎。

搖曳的窗戶吱吱作響，房間陷入短暫的黑暗。

被嚇走的老鼠從角落偷偷走出，猩紅的眼睛打量著四周，發現沒人後猖獗地走出。

它取代了這裡原本的主人，成為了新的主人。

「滴，滴，滴...」

時鐘不斷走動著，再一次開始了它的倒數，韻律的節奏中奏響絕望。

「我是不是.......忘了什麼？」

夏嵐這麼想著，緩緩轉過了身。

「滴，滴，滴.....」

死亡的詛咒，又一次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