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全斷了
柳志遠勃然變色,心頭大怒,直似那朗朗天空忽然之間陰雲密布,大雨如注。他心中糟糕至極,抬手一掌便欲拍向車中小几。可小几上擺著果盤茶盞,若是拍碎了,定然是要濺地陳冰滿身都是的。念及至此,柳志遠強壓心頭怒氣,慢慢縮回已抬至一半的右手,放在了小几上,握緊成拳,將五指捏的「咯咯」作響。
而陳冰心中,亦是大為泄氣,原本指望今日能在吳南參身上審出個一二三四來,卻沒想好不容易抓了他,反倒是被人滅了口。不過動氣歸動氣,砸東西卻也並無必要,因而她雙手輕輕蓋在柳志遠那隻拳頭之上,對他微微搖了搖頭。
柳志遠明白陳冰的心意,亦是對她微微點了點頭。隨後便問身旁的柳無忌道:「究竟是怎的一回事?他衙門裡的人都是吃乾飯的嗎?看兩個人都看不住?他張甫彥就不怕我明日上一本彈劾他的劄子?!」
柳無忌答道:「回少主,具體如何屬下並不知曉。今日一早,張縣令差了心腹之人來德賢樓尋少主,因是縣令的人,柳忠覺得茲事體大,便將那人一併帶回了柳宅,那人見了我就把陳天寶和吳南參的死訊告訴了我,我當時極為吃驚,知少主會上縣城,也未來得及前去勘察,便急急來此將此事告知少主。」
柳志遠一聲嘆息,對柳無忌說道:「辛苦了。你就隨我一起去一趟縣城罷,待事情了了,再回去苕溪村也不遲。」也不等柳無忌應允,柳志遠便對陳冰搖搖頭苦笑道:「呵,到手了的線索,這回又全斷了,真是白辛苦一場吶!」
陳冰卻說道:「這事情雖讓人很是喪氣,但先別妄下結論。凡是殺人,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的,待看過現場和他二人的屍身,再下結論也不遲的。」
柳志遠點點頭,喚著駕車的柳三,讓其趕在一刻鐘之內要趕到長興縣城。柳三得令,哪裡敢怠慢,奮力揮舞著馬鞭,鬆開了韁繩,那馬兒放開四蹄,疾馳在這官道之上。
柳三緊趕慢趕,好不容易趕在了柳志遠所要求的時段內進了長興縣城,他長吁一口氣,將馬車停在了縣衙大門口。三人下了車,正與急匆匆往外趕的曹之易撞了個滿懷。曹之易見了柳志遠剛想行禮,卻被怒氣沖沖的柳志遠一把拎起,拽進了衙門正堂。
此時,正堂內正零散坐著幾名衙役,見曹之易被人拎進了正堂,當真是吃驚不小,紛紛持棒站起身子,曹之易忙伸手揮退了那幾名衙役,似是自知做錯了事一般,陪笑著對柳志遠說道:「哎喲,我說知行老弟啊,有話就好好說嘛,我也是個要臉面的人,被你這拖著拽著的,在這些衙門的面上也不好看吶,還請知行老弟大人有大量,就鬆手饒了我罷。」
柳志遠見他一堂堂縣尉,竟是生出了如此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大為搖頭,也不答其話,便鬆手放開了他,冷聲問道:「曹仲旺,人到底是怎麼死的?張知理呢?他怎的不在大堂中?」那張知理便是張甫彥張縣令了,知理是他的字。
曹之易說道:「他二人屍身如今正在衙門後院的停屍房內,李仵作正在裡頭勘驗屍身,若是……」.c
柳志遠一揮手,打斷了曹之易的話,冷冷道:「快走!」
曹之易嘆了口氣,對三人拱了拱手,說道:「前日夜裡,張大人暗中捉拿了吳南參后便對我等交代了,說這人犯極為要緊,一定要嚴加看護,絕不能出了岔子。能讓張大人半夜前去捉拿的人,自然不是甚麼善茬,我等自然是要用心看守的。昨日白天還一切都好,可到了夜裡,卻發生了奇怪的事情。」
曹之易邊說邊帶著三人往衙門後院的停屍房而去,此時剛過了後堂,柳志遠心中好奇,問道:「哦?發生了甚麼奇怪之事?」
曹之易說道:「這縣衙大獄過瞭望樓往裡便只有一條道了,而裡頭又是全封閉的,這你是知道的。我等
只要守在望樓口,便是一隻蒼蠅也飛不進去了。那吳南參關在最裡頭的牢房裡,而那陳天寶則與吳南參隔開了兩間牢房關著。」
柳志遠皺眉道:「說正經的!」
曹之易訕訕笑道:「是是是。昨日夜裡是我親自坐鎮看守的。前半夜一切安好,可約莫到了子時時分,不知從何處,傳來了陣陣彈奏琵琶之聲,其間還夾雜著若有若無的女子哭泣之聲。一開始我等也並未當回事,許是哪家女子被負心漢騙了,而在那裡彈琵琶訴苦呢。可到了後來,那哭聲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到了這時,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而眾兄弟亦是害怕,這裡畢竟是牢獄之地,擔心會有甚麼冤魂鬼怪前來索命。」
此時,眾人已穿至後院,柳志遠心中冷哼,不屑道:「哼,甚麼冤鬼索命,當真是無稽之談,庸人自擾罷了。」
曹之易知柳志遠素來不信鬼神之說,乾笑一聲,說道:「呵呵,知行老弟說的是啊。只不過吶,那哭聲凄厲的很呀,當真滲人的緊吶。哎,這說來也是巧了,就在此時,有一看守的獄卒忽的開始鬧起了肚子,這不鬧還好,這一鬧起來呀,看守的眾兄弟就覺得不舒服了,都鬧起了肚子。哎,就是連我也不例外吶。可是再怎的鬧肚子下痢,這犯人還是得看著的,我便安排著眾人輪流上茅房。其間也無甚事發生,也始終有看守看在縣衙大獄前。我曾進去看過,那兩名人犯在牢中睡的也是好好的。可到了天亮時,一進去送飯的獄卒要喚起他二人吃飯時,卻發現那二人已經死了。死相就和,就和去年那沈芳霖死相一模一樣啊!」
陳冰心中一凜,心想又是那該死的倭人。她與柳志遠對望一眼,柳志遠點了點頭,問曹之易道:「既是和沈芳霖死相一樣,那你也該知道這些並非甚麼冤魂作祟,而是中毒身亡。你可有在他二人的飲食中發現毒物?」柳志遠知道,若是吳南參和陳天寶二人是為暗器所傷,那麼一會兒去了停屍房問李仵作便是,因而並未問曹之易。
曹之易面色有些不太自然的說道:「這些我都是查探過了的。我將吳南參和陳天寶二人的飲食餵了一條狗,那狗並未毒發身亡,因而他二人的飲食之中,應都無毒。倒是,倒是我等所,所飲的酒罈子內,發現有被加了瀉藥。所以,所以……」
柳志遠聽了心頭大為不悅,他頓住了腳步,睨眼看向曹之易。曹之易被他看的心中有些發毛,便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柳志遠一聲冷笑,說道:「哼,曹仲旺啊曹仲旺,你果然是不負「眾望」啊,看守如此重要的人犯,你等竟然還有閑工夫喝酒!呵,好不快活啊!」說罷,也不管曹之易,帶著陳冰便自行向前而行。曹之易心中有愧,也不敢多說半句話,錯落一步,跟在了柳志遠的身後。
四人行至停屍房前,正巧李仵作從內而出,他對曹之易和柳志遠行了個禮,柳志遠問他道:「李仵作,他二人的屍身上可有何發現?」
李仵作回道:「回承事郎,經小人勘驗,他二人面帶詭異笑容,身上無搏鬥痕迹,亦無刀劍斧傷,全身骨骼具是完好,並無折斷。唯有在面頰下三寸處有一小紅點,經勘驗,應是為銀針一類的尖銳之物所傷,內有淡淡的腥臭之氣,想必毒物便是由此傷口處而入。承事郎,他二人的死相與去年沈芳霖的死相一般,別無二致。」
陳冰一怔,心中暗道:「面頰下三寸處?」她心中邊說,邊用手在自己面上做了一番比劃,忙問李仵作道:「李仵作,他二人傷口處是不是這裡?」說罷,用手指著自己所比劃的地方。
李仵作點頭道:「不錯,的確是這個地方。」
陳冰心道果然如此,便謝了李仵作。
李仵作背起藥箱,對曹之易和柳志遠說道:「驗屍格目尚未填寫,待我寫好再給二位罷。那我先告辭了。」
待李仵
作走出後院,柳志遠轉身對曹之易說道:「張知理呢?他在哪裡?出了這麼大事,他以為躲的過我?你快帶我去見他!」那日張甫彥來花湖村接張淑碧張淑儀二姊妹時,柳志遠可是對其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看好吳南參和陳天寶,可偏偏都出了事情,他心中氣極,語氣便生硬了許多。
曹之易忙說道:「知行老弟,莫生氣莫生氣。張大人今早急的直跺腳,他呀,險些對我動刀子,我的小命差點就交代了。好在眾兄弟極力勸阻,才把張大人給勸了下來,哎,說實話呀,我這縣尉,怕是當到頭咯,我看吶,我還是早些回老家,免得那日不幸……」
柳志遠不想聽其繼續嘮叨下去,大聲打斷道:「好了!既然你說他急的差點剁了你,那他現在人呢!哼,我可不想聽你說那些有的沒的!」
曹之易心中一抖,說道:「今日不知吹的甚麼風,竟然把海鹽縣縣尉和主簿都給吹來長興縣了。張大人正在招待他二人呢。」
柳志遠皺眉道:「海鹽縣縣尉和主簿?」
曹之易回道:「是啊,海鹽縣縣尉林阿四,去年沈芳霖死時他正好就在,與我等一起勘驗了現場。那主簿叫吳佩安,因海鹽縣縣令之職至今空缺,現在全海鹽縣上下,都是聽他的。」
曹之易善看人臉色行事,他知柳志遠現在心中煩躁,便討好道:「張大人還不知何時能談完公事。知行老弟,我看這樣罷,你就隨我先去縣衙後堂,坐著吃些茶點,我去張大人那裡探探口風,你看行不行?」
柳志遠不耐,揮了揮手,便只得答應。
三人進了後堂坐定,曹之易親自去端來了茶點,陳冰手中端著茶盞,看著裡頭清亮的茶湯,忽的對曹之易說道:「曹大人,昨日同你一道看守縣衙大獄的獄卒現都在哪裡?可否都喚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