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不出所料
陳冰心中驚異,然而面上卻仍舊不動聲色,為防自己判斷錯誤,陳冰將那兩貫銅錢又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心中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便把吳南參的遺物重又放入布袋子紮好,側身交還給了柳志遠。柳志遠接過袋子,輕聲問道:「如何?」
陳冰神色微動,搖搖頭,說道:「都是些尋常之物,並無甚麼特別之處。」
陳冰的神色變換也只在一瞬之間,柳志遠與她心念相通,便將這些變換都瞧在了眼裡,知她已從這些遺物之中瞧出了些端倪。柳志遠同樣不動聲色,將兩隻布袋子又還給了那名差役。那差役頗為知趣,端起木托盤,對眾人行了禮,告了聲罪后,便退出了後堂。
待那差役出了後堂,吳佩安向張甫彥訴苦道:「張大人,這朝廷至今不派人來,在這麼下去,我這海鹽縣就要成為死縣了。張大人,張大人,我求求你了,你就看在海鹽眾百姓的份上,就想想法子罷。」新
張甫彥有些為難道:「這……吳主簿,這事情怕是有些難辦。」他看向柳志遠,一拍大腿,對吳佩安說道:「對了,我記得承事郎有個哥哥,武官出身,如今是二皇子手下青雲八將之首,吳主簿,你可以問問柳承事郎呀。」
吳佩安忙站起身子,一拱手說道:「柳大人,當真?!」
柳志遠心中厭煩,他極討厭別人將火引到自己身上,可又不得不回答,便點了點頭,很是不耐的問道:「你今日來這長興縣便是為了倭人之事?可你海鹽縣是歸秀州所管,若是為了這倭人犯寇的,也該去秀州尋那知州才對。吳主簿,怎的跑來這長興縣了?是不是病急亂投醫,尋錯地方了?」柳志遠心中不喜,也不管是不是同僚,這說話口氣便也生硬了許多。
吳佩安自不會把這些放在心中,他嘆了口氣,說道:「承事郎果然了得,這一猜便只我二人來此的目的了。不錯,確是為了那倭人犯寇之事。哎,方才下官也說了,這海鹽縣的廂軍武備廢弛,全然不是那倭人的對手,而且倭人犯境也不是最近這兩年才有的,若是去求那秀州知州有用,這海鹽縣縣令一職,也不會空缺至今了。」
柳志遠連看都懶得去看吳佩安一眼,冷冷說道:「還有明州越州杭州,為何單單跑來長興?」
吳佩安說道:「柳大人有所不知。明州本就是遭倭人犯寇最為嚴重的地方,而越州和杭州多山,自那安胥起兵造反以來,便一直有不少山賊藏身山林,自顧也已不暇,怎可顧及到我這小小海鹽縣呢。」
柳志遠冷笑道:「那你便打起了湖州的主意而來了長興縣?」
吳佩安又拱了拱手,說道:「還請柳大人明鑒。我二人思來想去,也只有湖州離秀州最近了。為了海鹽的百姓,說不得,只能厚著臉皮了。我二人先去的湖州,求見了知州大人,知州大人也同情我等的遭遇,卻只攤攤手,說自己也無法相助。我二人著實沒辦法了,只得死命相求,他最後只說,長興縣張縣令為官清廉,愛民如子,是個大大的好官,讓我二人來長興,求求張大人,興許有用。我二人一聽,這還有希望,便馬不停蹄的趕來了長興。哎,還望張大人,柳大人能看在百姓的份上,幫幫海鹽縣罷。」說著說著,竟是老淚縱橫,暗暗垂下了淚眼。
吳佩安這話說的聲淚俱下,張甫彥聽的亦是無不動容。他安慰吳佩安道:「吳主簿也不用太過傷心,我等為官,除了為官家分憂之外,亦是要為了百姓謀福祉的。吳主簿這番用心,本官心中亦是體會得的。不過我這長興縣中,近幾日雜事頗多。我看這樣罷,吳主簿和林縣尉先去驛館小住幾日,待這縣內事情處理完了,再來說說倭人這事情罷。二位看如何?」
吳主簿笑著拱手道:「呵呵,那就要叨擾張大人了,我二人再次先行謝過了。」說罷,張甫彥站起身子,說道:「既然
如此,那我就送送二位罷。」張甫彥也不等他二人多說甚麼,差來了一衙役,一同陪著二人出了後堂。
柳志遠輕輕在邊上茶桌上拍了一掌,冷哼道:「哼,張知理避重就輕,他堂堂縣令,任由人犯死在自己的縣衙大獄內而不顧,我問他的話全都未回,豈有此理!」
柳無忌說道:「少主,華亭和海鹽都屬秀州,距海鹽也不過百餘里的路程。這十來年,從未聽聞有倭人犯寇之說,不知這吳佩安說的倭人究竟是怎的回事?」
柳志遠搖搖頭,說道:「即便是真的,我想也不過是十幾個人之間的械鬥罷了,若真是如此,這秀州知州才不會去管這些事情。不過他說海鹽縣縣令一職一直空缺,這我卻是不知。」
柳志遠對吳佩安所說的倭寇之事並無甚麼興趣,而陳冰卻有些上心,對柳志遠說道:「知行,殺沈芳霖的是倭人,偷襲你的人也是倭人,而昨夜殺了吳南參和陳天寶的,亦有可能是倭人,加上吳主簿說的倭寇之事,我怕其中會有關聯。」
柳志遠應聲道:「好!無忌,這事情你記在心中,待有機會回華亭了,問問柳鑫宸,最近幾年是否有倭人犯寇秀州。再查查海鹽為何一直沒有縣令,是否真如那吳佩安所說。」說罷,柳志遠左手隔衣輕撫著自己右臂被倭人鐵蒺藜射傷的地方,而那地方如今仍留有受傷后所留下的疤痕,這也是他心中的一個疤痕,一個難以磨滅的疤痕。
柳無忌站起身子躬身應道:「是,少主!」
柳志遠側頭看了看堂外,張甫彥送二人出衙仍還未回,便低聲問陳冰道:「冰兒,你方才看了吳南參的遺物,是不是發現了甚麼端倪?」
陳冰點點頭,亦是低聲說道:「吳南參的遺物多是一些貼身之物。但有兩貫錢卻有些不一樣。」
柳志遠奇道:「兩貫錢?」
陳冰說道:「不錯。這兩貫錢成色極新,似是新鑄出來不久的。我仔細看過了,這銅錢裡頭是夾了錫的。整貫銅錢比市上所流通的,分量要輕了一些。」
柳志遠皺眉道:「你的意思是這錢是私鑄的?」
陳冰點了點頭,神情卻略略有些凝重。柳志遠嘆了口氣,說道:「在大楚律中,私鑄錢幣那是死罪,要掉腦袋的。況且官府對生銅管的很嚴,這吳南參哪兒來的這許多生銅去私鑄錢幣?而且以他的那小小的吳家腳店這種產業來看,也支撐不起來啊。噝——冰兒,難道這私鑄錢幣是其背後的那伙人所為?而殺人滅口並不是為了女子被擄之事,而是為了這私鑄錢幣?」
陳冰搖搖頭說道:「不一定。我看這兩件事情是都有關聯的。知行,你方才說生銅官府管的甚嚴。你是買賣人,若是你的話,你會從何處獲得生銅?而且是要低價獲得。因為價格高了,就沒了私鑄的意義了。」
柳志遠說道:「我朝和前朝有所不同。官家並不禁海,因而與西洋諸國在貿易上往來便要比前朝密切的多,我六叔常跑海上買賣,也是得益於此的。若是我的話,在官府這裡得不到生銅,我便會通過海貿去獲得生銅。若說價格嘛,定然是很便宜的。」
陳冰忙問道:「為何?」
柳志遠說道:「西洋諸國地乏民困,物產貧瘠。而我朝地大物博,物產豐富,即便是最尋常的茶葉白盞,在西洋諸國那裡,便是極為稀罕之物。若是我,便用茶葉白盞,換取同等重量的生銅,這買賣豈不是賺翻?」
陳冰若有所思道:「既然如此掙錢,那做這買賣的人豈不是很多了?」
柳志遠搖搖頭說道:「那到並不會。想要做海貿,首先手頭要有能在海上航行的船,這海上風大浪大,豈是江河之中可比?一個不慎便會翻船,別說掙錢,便是性命也都丟了。而後還得要大量的緡錢作為支撐,這一船貨物便是往少了
說也要三萬斤到四萬斤,尋常一支船隊,少說也要兩三艘海船,若身邊無上萬緡錢財,這海貿便是不用去想了。最後便是這官府的帖子了,凡有帖子的船隻才能出海做買賣,沒有的便屬私自出海,按大楚律,這私自出海,一律算作盜匪來處理,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再者,官家雖不禁海,但卻管的甚嚴,凡是靠岸的海船一律都要檢查,若查出了類似銅,鐵,金,銀之物,一律充公沒收。」
陳冰說道:「既然如此,那便只有走私一條路徑可以走了。對了,知行,這海外諸國當中,哪個國出產生銅?」
柳志遠搖搖頭,說道:「我並未出過海,也未做過海貿,便不知道了。我六叔中秋時會回華亭,上次同你說過想帶你去見他一見,這回正好,順便能問問六叔,他是最清楚的。」
此時,張甫彥走進了後堂,他邊走便抱怨道:「這吳佩安和林阿四當真糊塗得緊,我即便是有心,這長興縣離他海鹽縣路途遙遠,遠水解不了近火,待長興的廂軍到了,那倭人也早已散去了。」
陳冰心中亦是點頭道:「是啊,所以他二人今日所來的這一番說辭,有些說不通呀。」
柳志遠卻別過了臉,連看都未去看張甫彥一眼。
就在張甫彥尷尬之際,曹之易帶著獄卒進了後堂,說道:「回張大人,承事郎,昨日同我一道看守的獄卒帶來了。」
柳志遠一看卻只有三人,便蹙眉問道:「怎麼的只有三人?你不是說同你一道看守的獄卒是四人嘛。還有一人呢?」
曹之易乾笑一聲,說道:「去尋人的衙役回來說老吳頭不在家,我還不信,抽了他兩耳刮子,說他定是沒仔細去尋。我便親自去了老吳頭家中,可他確是不在家,還去了他常去的茶坊酒樓,都說今日未見過老吳頭。哎,我也不知這老吳頭去哪兒了。便只得帶著其他三人先來後堂見過二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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