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寒渡
說書唱戲勸人方,
三條大路走中央。
善惡到頭終有報,
人間正道是滄桑。
閑話休提,話說那大荒山寒渡河,旁邊恰有那麼座村子,名喚作寒渡村,據說從秦皇漢武的時候就已經在這了。村子不大,只住了幾十戶人家。祖宗十八代,都過著靠天吃飯的日子。
原本照理說,這生活無波無瀾,可天有不測風雲,農曆七月十五的時候,出事了......
那日,滿月高懸,投下慘白的月光,連銀漢都黯然失色。
茂林遍野,蔭蔽下長夜漫漫。沉默充塞了每一寸空氣,只有低頭前行的兩人漸漸粗重的呼吸聲。前面的乾瘦老人一手火把,一手開山刀,劈砍著攔路的藤蔓與枝條,後面的年輕人一副庄稼人長相,似乎背著什麼,步履沉重。
「怎麼這麼多蟲......剛子,走快點!時間不等人,一定要在三更前把'東西'送到王媽那邊。」
領頭的那個,村裡都喊他老陳。他不是唯一一個姓陳的,但只有他被喊作老陳。見那蚊蠅飛蛾撲火般擁來,他嫌惡地晃了晃火把,驅散那群黑點,然後回身催促著。
他手中搖曳的火光頓時映紅了後面的那個看上去四十多的中年人憔悴的面色。這個男人便是被喚作剛子的。他身上背著一個很大的竹筐,比五六歲的孩童還要高些,裡面似乎裝著個黑乎乎的東西。此時他已經滿頭大汗,臉上油膩膩的,大約是因為疲憊。
提了提背帶,又想了想筐里的的東西,他有些局促地看著老陳背光的面孔,那張蒼老的面容眼窩深陷,簡直像個鬼,那眼睛卻散發著一種很異常的光彩,說不清是興奮還是恐懼。
「四叔......咱們這麼做......真的沒事嗎......」
「說什麼呢,這都是那個小子自找的!我們把他背回來算是他上輩子修的福氣,哼!我們又沒動手,怕他作甚麼。況且......」老陳的目光落在了那個竹筐里的東西上,「你四叔我找王媽打聽過的,雖然這小子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若是祭給山神大人,這可是上好的貢品。」他的眼中透出貪婪。
「要成了,甭說來年風調雨順,就是榮華富貴,還不是手到擒來。對了,小康那孩子……最近情況怎樣?」老陳彷彿無意般提了一個名字,剛子瞬間臉色大變,可想了想,又明白過來:
「四叔您是說......小康他有救了?」
說著話,剛子原本死氣沉沉的的雙眼透出了生氣,就好像久旱的稻苗終於盼到了水一樣。
你道怎的?原來他兒子小康生來帶了一身重病,媳婦因為這事,和他大吵一架,跑了。如今一兩個月過去了,他也沒緩過神來,就像木偶人一樣,連自家一畝三分地那一層貧瘠的土都已經荒廢了半個春天。每次太陽落山,他就坐在家裡僅有的床邊,默默注視著他年幼的兒子,輕聲嘆息,一直到夜深人靜。
他本來以為小康的病已經沒有迴轉的餘地了。
「你四叔還有騙你的理?快點,王媽說一定得三更前回去才能作法,不然她也不好說了。」
「哦哦。」
剛子把那筐子的背帶往上提了提,倍加小心,彷彿是對著一個十代單傳的嬰兒。夜愈深了,空氣漸漸冷了下來,他倒覺爽快,連腳步都不覺輕快了許多,彷彿有能給人生命的本領似的。兩人漸漸行遠,卻沒有留意到頭頂的枝條上站著不計其數的烏鴉,毫無感情的眼睛嘲弄般盯著他——以及那竹筐中的黑色東西。
要論那東西是何,那作法,又是何事?
各位看官莫急,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