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刀劍真是痛快的東西,拿上了他們,好像就斬斷了從前的身體。」也不知怎麼了,帖木兒想起了這句不知道誰說過的話。
這個時候,他才看見眼淚點點滴滴的灑下來,落在這裡也落在那裡,他逼著自己不去想那些男人要走向哪裡,他們總是覬覦美好,一旦確定就要動手奪取。
他開始努力的去記著這裡,記著花記著草也記著夕陽記著那群身影里那麼多個對著他笑過的男人。而今天他們斬斷了那些美好,提上了刀劍。而今天他們披上鎧甲用刀劍斬斷了自己的從前,好像要把自己化作一片草原。
現在穿著甲胄的那個男人要走向了那些男人中間,那是他的阿爸,也速該孛兒只斤。帖木兒看著他脫下沉重的獸皮,虯結的背上露出古老肅殺的雄鷹紋章。它的出世總是代表著殺戮與強力,也代表著孛兒只斤家族古老的榮耀和強力。在這片土地上,每當一個孛兒只斤家族的男孩出生,代表家族的薩滿就會用尖刀在它們稚嫩的背傳遞下代表家族的雄鷹紋章,只有在這樣的考驗中活下來的男孩才能成為一個孛兒只斤,才是草原的雄獅。
「你出生的時候就緊握著左手,也速該以為你害怕,於是抱起了你,可是即便在他的懷裡,你也沒有鬆開左手,直到家族的薩滿來打開你的左手,才發現你手上的胎血,那塊凝血像極了蘇魯錠長矛,那是盤韃天神的神器。也速該因此認定你是天賜蒙古的榮光,賜你名為帖木兒,總有一天,你會成為一個像他甚至比他還要大的英雄,為孛兒只斤開闢更廣闊的榮光。」
一隻手出現在了帖木兒的身旁,那是帖木兒的阿姆,。她看出了帖木兒的不安,輕輕的撫摸著他的頭,然後把白色的豹尾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最後把他推向人群的最前面,因為他是一個孛兒只斤。
「我們,騰格里的子女,我們出生在鋼鐵和草原的搖籃里。而今天,而今天我們都長成了鐵錚錚的男人。而今天,我聽見東方傳來的聲音,他們說我們是世界的惡。」也速該揚起自己的刀,步子沉雄有力,刀劍帶著關節一起開合,頃刻間就斬斷了面前的牛羊,血向著天空撒去,又好像向著這些男人撒去,他們的刀劍相擊,用自己的方式來回應來自東方的聲音。
「最美好的東西都屬於我輩!不給我們,就自己奪取!」
他們一字一頓的發出屬於草原的迴音,那是孛兒只斤的族語。這些聲音好像從遠古帶來了先祖的英魂,他們活著的時候每一個都締造出了一個時代的噩夢,是他們扛起那些惡,為草原奪走一切可能的美好。他們從一個個嚴冬手中奪取生機,為草原的每一個春天博取可能。他們是整個世界厄運,可那就是孛兒只斤的王,可那就是草原的雄獅,可那就是騰格里的英雄。
那些穿著獸皮的薩滿從人群里出現,他們圍成一個圓圈,帶著女人和孩子開始踏著古老森嚴的步伐,那些圓圈開合,一個個沾染鮮血的腳印開始聚合成一個血紅圓圈,像是一隻窺向天空的巨眼。那是盤韃天神的眼睛吧,多少年來,這隻眼睛每一次開合都為世界帶來一次無法承受的惡,那是專屬草原的生機和強力。
帖木兒再也看不見那些男人了,舉目皆是刀劍,他們的刀劍舉起又落下,洶湧的像是鋼鐵的海洋。
「不要留戀你的女人和孩子,我們拿起刀劍,身前是草原的太陽,身後是我們的母親,我們要斬斷他們的惡,而沒有束縛的草原,要從這裡長到四面八方!」
那些刀劍和馬蹄終於隨著他的刀從夕陽中落下,那片鋼鐵的海洋,也從這裡,開始沖向四面八方,直到他們浩浩蕩蕩的淹沒在陽光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