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雄獅
一陣的風吹彎了那片草原,那片草原終於露出一條黑白的線條,那是牛羊,也是草原人的臍帶。帖木兒走在它們中間,腰間傳來的聲音領著它們一起遊盪在這片綠色之中,那是刀與鞘的親愛。
突然一陣聲音從某處草叢裡向四面八方蔓延,像是擊碎了那個盯著天空出神的男孩,那些與生俱來的警覺讓年輕的男孩轉念間就化為了一頭雄獅。
男孩拔刀入手,環視四周,踏出的步子沉雄有力,他的刀帶著全身所有的關節一起開合,那刀里逐漸醞釀出一股帝王氣象,隨時都要迸發出獨屬於孛兒只斤的強力。
「哇!」
一道倩影從一頭羊的肚子底下閃過,張牙舞爪的出現在男孩面前。
當他看見這個女孩,還沒來得及出神,刀光就已經落下。他並不想傷害這個女孩,可是原本的步子已經因為這個女孩亂了,再無力改變刀鋒的走向。
「叮!」
一柄長劍的出現封死了刀的去向,男孩的刀竟再沒辦法再前進一絲。他抬頭看向長劍的來處,面前是一具渾身被黑袍包裹的身體,就連五官也被一副森嚴的鐵面具遮擋住。這也重新激起了帖木兒的警覺,他用力收刀,調整呼吸,再次沉下步子,高舉自己的刀,想要將對手斬殺。
刀要落下的那一刻,男孩的胸口一陣痛楚,低頭才發現那柄長劍已經沒入了他的胸口,一抹血紅色覆蓋了帖木兒的雙眼,好像要將他整個人都吞沒,他第一次感受到身體這樣無力的反饋。
過了不知多久,帖木兒終於用力睜開了眼睛,陽光刺得眼睛生疼,於是連忙用手擋住陽光。可是舉起的手被另一隻手拿開了,那不是帖木兒的手,男孩抬頭尋找手的來向,這次他發現一個女孩代替陽光出現在他的面前,女孩的眼睛清澈的像是斡難河的流水,眸子深處還閃爍著一些狡黠的光,她穿著白色的羊羔皮袍,明媚的像是陽光一樣,那些頭髮偏偏不用頭巾包裹,烏黑的長發像是瀑布那樣熱烈的傾瀉在男孩的身邊。
「笨蛋!」
女孩看見男孩醒了,像一隻小鹿一樣跳了起來,高高的站在帖木兒的面前指著他咯咯的笑著,那是銀鈴一樣的笑聲,男孩終於明白女孩並沒有惡意,否則在他失去意識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既然如此男孩乾脆躺在地上看著她的臉愣出了神。
「看什麼看!」
女孩察覺到了男孩的目光,可是並不閃躲,反而趴下來像一頭兇猛的母獅子一樣對上了男孩的目光,可是這樣的熱烈卻讓帖木兒臉紅了,他畢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男孩而已。於是起身站到女孩的身前,可是女孩比他還高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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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截。
男孩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退開,慌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像是在找些什麼。
「笨蛋,那是幻象!」
女孩抱著手打量著這個男孩,她已經注意了男孩手上的白色豹尾,那是草原皇帝的象徵,可是男孩的慌亂還是讓女孩的嘴角有了笑意,在女孩眼裡,這並不是一個皇帝應該有的舉措。
「幻象?」
「這就是你聽見的聲音啦。」女孩搖著手上的銀鈴,輕巧的回應著男孩的疑惑。
「你叫什麼名字?」男孩望著她的眼睛,那些無處安放的疑惑讓這個男孩迫切的想要知道這個女孩的一切。
「才不告訴你,可是我知道你的名字,孛兒只斤的帖木兒。」
女孩不願意回應男孩,她只是在出來玩的路上遇上了這個獃獃的男孩而已,就算他是一頭孛兒只斤的獅子,也是一頭笨笨的獅子。
這片土地的確傳說有一個族群掌握著一種攝人心魄的秘術,憑藉這種秘術他們在這片草原綿長而殘酷的歷史中從不臣服於任何家族,他們的族群古老而封閉,只會隨著天象為草原的人們帶來預言,或是出征前為戰士告禱先祖的英魂,即便是孛兒只斤,對這個古老獨立的族群也知之甚少。
「你的阿爸就是那位也速該嗎?」
女孩自顧自的拉著帖木兒一起在那些草里躺下,任憑草叢吞沒自己。她對著天空發獃,像是在問天空,又像是問帖木兒。
「為什麼這麼問?」也許是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帖木兒隨手揪了一根草叼在嘴裡。
「白色的豹尾,戴上那樣的東西,註定要成為草原的皇帝,也註定要成為英雄。除了也速該孛兒只斤,就只有你,帖木兒孛兒只斤了。」
男孩望著天空,看著那些雲任由風拉扯成隨便什麼模樣,像駿馬像牛羊。這次換男孩不想回應女孩的問題了,他們都任由問題消散在這片草原里,就像是那些天上的浮雲。每個人都有自己不想回答的問題,女孩是這樣,男孩也是這樣。
「你看那些牛羊,牛羊是不會說話的。"女孩喃喃的像是在跟牛羊講故事,眯著眼睛撥弄著那些草,吸引那些牛羊來討好她。"可是它們中間總會出現一個頭頭,他們不應該沉默,他們會帶著這些牛羊走到那些有吃有喝的地方,那樣它們就不會死啦。」
"......"
「也速該就是那個頭頭,可是他只是我們的英雄,這個世界太大了,可不止有我有你,我雖然不知道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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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名字,但他們與我們一樣真實存在,他們同樣擁有活下去的權利,我猜,會有這麼一個人,他要做的會是所有人的英雄吧,你說呢笨蛋?」
男孩還是沒有回應,女孩惱了,一個筋斗坐起來正要找帖木兒的麻煩,起身才發現男孩躺在草里已經睡著了,夕陽的餘暉透過草叢星星點點的灑在他的身上,男孩弓著身子睡覺的樣子像是一頭受驚的小獸,即便睡著了還是皺著眉頭,可是剛剛他拿著刀的時候明明還是一頭獅子。
「奇怪,明明是個小孩嘛。」女孩喃喃的說。「你會是那個大英雄嗎?」
女孩拍拍自己的衣服,抬頭看見夕陽在天空上像是帶著整片天空一起燃燒起來,在草原的盡頭裡女孩發現了一個不斷靠近的黑點,終於那黑點帶著醒目的鷹旗赫然出現在女孩的不遠處,幾乎是頃刻間,那些帶著旗幟的重騎就佔據了整片天空,那是孛兒只斤的旗幟,是草原最鋒利的刀劍,虎騎。
「我們還會見面的。」女孩一邊走向遠方一邊對著天空喃喃。
就在不久前,也速該在短短半個月里連續攻陷了胤帝國十座城池,而胤帝國年邁的皇帝也因此從睡夢中驚醒,那個古老而龐大的帝國幾乎傾一國之力去阻止也速該像野火一樣的攻勢,直到最後,那位皇帝李銘燁親自挂帥帶領虎豹騎出征,這才堪堪將這頭雄獅擋在了陽關之外。
那次戰役后,大胤帝國的史官這樣記載這次戰鬥:天寶四年春,帝聞暴主犯陽關,師虎豹騎陳兵陽關上,星夜奔走,連月暴露,橫挑強胡,憑陵殺氣,以相翦屠。徑截輜重,橫攻士卒。都尉新降,將軍覆沒。屍填巨港之岸,血滿陽關之窟。無貴無賤,同為枯骨。
陽關城外,那些戰士的鮮血為這片土地留下烙印,那些親愛的仇視的人再也不能站起來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們帶著不知多少不可追的故事和歲月,化為齏粉消散在這片土地上。那以後草原人的鐵蹄幾乎踏碎了整個胤帝國的南部,他們的駿馬在那片豐饒的土地上用鐵蹄為古老的胤帝國帶來了草原的迴音。他們奪取一切生命和財富,為他們草原帶來了數不清的黃金和土地。
而李銘燁也因勞累舊疾發作暴死在了大胤帝國的邊疆,享年五十一歲,謚號胤庄烈宗。在那之後,胤帝國迎來了一位年輕的皇帝,李承弼,而這位年輕的皇帝在幾年後也成為那個古老帝國的絕筆,他為胤帝國的國祚流盡了自己最後一滴血,他死後,取大胤帝國而代之的大涼帝國史官尊其為胤烈帝,而即位的帖木兒孛兒只斤也親自在史書上描述李承弼為他的一生之敵。胤帝國的這位新皇帝登基的當天就穿上了先皇的戰甲糾集各方諸侯開赴陽關,那頭草原的雄獅終於迎來了來自古老東方的怒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