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床笫之間
嬌珠得到延肆大獲全勝的消息時已是三日後。
雖知曉延肆打仗向來厲害,但現下得此消息,女郎還是微微安心了。且延肆這一去快半個月,她屋子裡頭都安靜了不少。夜裡就寢,被院子里不知名的鳥雀叫聲給驚醒時,嬌珠竟有點頗為想念延肆在的時候。
幾日前嬌珠聽聞鐵弗部攻進陰平郡之後,屠殺了無數無辜百姓,城內已是屍堆如山,血流成河了。她想象了一番那般場景,只覺駭然痛心,而後便是夜夜夢魘。
她出生陰平,長在陰平,雖後來阿娘逝世嬌珠隨楊世林遷居武都,但陰平的人與物依舊是她幼時最寶貴的回憶。陰平與她而言,不僅僅是個地名。
薛嬏這幾日進宮,總覺嬌珠魂不守舍,烏潤的杏眼下還浮著兩抹淡淡青黑。當下便猜到是仇池被攻一事讓小娘子憂心。
於是柔聲寬慰道:「陰平郡已順利收回,你也不必太過擔心了,我見你這幾日茶飯不思,似乎都清減不少了。」
嬌珠躺在榻上,雖是翻著話本子,卻一副興緻缺缺的樣子,這會子聽薛嬏說她清減了,便耷拉著眼皮懶懶散散地回了一句。
「瘦了多好啊,我還嫌自己長肉了呢。」
薛嬏見小娘子有氣無力似的,伸手便要拉她起來。
「來,快和我跳五禽戲,保證你神清氣爽。」
薛嬏這些日子算是看出來了,嬌珠這個小娘子平日里吃的不少,卻極不喜歡動彈。日日吃完便躺,躺完便吃,實在是個憊懶女郎。
但薛嬏可是自幼習舞,所以時常鍛煉,甚至有時與嬌珠正聊著天呢都要劈腿下腰練練自己的柔韌性。
嬌珠一聽又要動彈,直接癱倒在了軟榻上。
「好累啊,好累啊,我不想動啊。」
嬌珠何曾想到,薛嬏明明看起來溫柔似水的跟個仙女兒似的,可對於讓她動起來這件事卻是十分的執著。就從上次嬌珠頗有興緻地和她學了一段舞后,薛嬏瞧出來她不常動彈后,便逼著她去學那五禽戲,每日不跳還不行那種。
「你累什麼,才吃完午膳哪裡就累啦。」薛嬏可不聽她狡辯,三兩下就將小娘子從榻上揪了起來。
「來,快跟我一起跳。」
於是嬌珠只能被迫跟著薛嬏跳著那延年益壽,養生保健的五禽戲。先是學虎側腳仰天,再是學鹿引項反顧,而後又學熊,正仰以兩手抱膝下,再是學猿,攀物自懸,伸縮身體,最後學鳥揚眉鼓力。
嬌珠學著薛嬏翹足伸臂,頸項之間已然出了一身薄汗。
薛嬏回頭見她已兩靨粉紅,嬌』喘微微時,便覺得應該差不多了,於是停下了動作。
嬌珠見她停下,自己也立刻停了下來,直接仰面躺在了軟榻上,小臉緋紅一片。
五禽戲講究「任力為之,以汗出為度」。長期鍛煉便能消穀食,益氣力,除百病,延年益壽。因此薛嬏覺得,對於不喜歡動彈的嬌珠而言,此戲便是最佳鍛煉之法。
「可是覺得渾身通暢,神清氣爽了。」薛嬏坐下問她。
嬌珠雖覺得乏力,但確實感覺神清氣爽不少。
「還是嬏嬏有法子。」嬌珠朝她撒嬌,抱著薛嬏的胳膊蹭了蹭。
…
延肆抵達晉安時,天色已漸黑。
十幾日前,出發時還是鉤月,而今日十六,月亮已成了個滿圓。
一進宮門,還未解甲寬衣,延肆便直接去了寶華殿。
嬌珠此刻正倚在小榻上眯著眼犯困,許是許久不動彈,傍晚跳了一會兒五禽戲,這會子還沒到戌時,已然覺得身子睏倦了,此刻就連有人進屋也是絲毫沒有察覺。
手中舉著的話本子搖搖晃晃,密密麻麻的小字在她眼前轉悠,嬌珠的眼皮開始打架,眼睫微顫,眼皮慢慢地就要闔起來,而手腕也一晃悠,手裡握著的書眼看著就要砸到那張雪白小臉上——
「啪」得一聲響,嬌珠立刻從睡意中驚醒。
只見方才還在她手裡的話本子此刻離她的臉只有幾寸距離,書頁下還拖著一隻修長且骨節分明的大手。
女郎懵了一會兒,濕潤的杏眼微眨,眼神對上了那快半個月都未見的人。
「延肆?」
眼前的青年穿著一身銀色甲胄,額前的頭髮微散,帶著一身風塵僕僕的氣息。本就尖削的臉似乎還瘦了些許,眼眶下的青黑似乎也重了不少。
看著小娘子呆愣愣的模樣,延肆挑眉,「怎麼,才十幾日不見,你便不認識我了。」
嬌珠本還以為自己做夢來著,這會子聽他那熟悉的懶散調子,這才有了幾分真切感。
「你終於回來了。」嬌珠坐起身望著他,綿軟的嗓音好像還帶著幾分撒嬌的埋怨。
延肆看她這副嬌憨模樣,心頭微動。本想說些什麼「是不是想我了」的酸話,卻又莫名吐不出口,只能紅著耳根去看方才手裡接中的話本子。
「又看什麼閑書呢。」還沒等女郎開口阻止,延肆便已將那書翻得「嘩啦」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