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平淡歲月
結局(上)
在醫院住了三天,二次檢查結果都出來后,醫生建議姜宛繁回家休養。
在所有人心落地時,卓裕一個人去到醫生辦公室。
他很直接,「徐醫生,我想聽一句實話。」
徐醫生說:「我不能給你打包票,事實上,任何患者任何疾病,我們都做不到百分百診斷。但從目前的檢查結果來看是不錯的。她家裡有遺傳病史,眼睛又是這麼個情況,所以,定期複查,注意保養。就算以後有變化,也能及早發現,及早治療。」
姜宛繁從北京回來后,呂旅她們才知道她眼睛的事。
上家裡探望時,呂旅見著她的面就開始哭,哭得順不來氣。
姜宛繁哭笑不得,「收一收,鄰居要來投訴了啊。」
「一層一戶,沒鄰居。」呂旅抽噎著說。
「觀察這麼仔細啊。」姜宛繁笑。
「我的夢想就是在這裡買一套房,這輩子做不到,下輩子也行。」呂旅情緒平復了,淚眼巴巴地望著姜宛繁,「師傅,你還能綉東西嗎?」
姜宛繁說:「能。」
卓裕下意識地睨她一眼,沒說什麼。
這—天家裡真熱鬧。
謝宥笛過來的時候,盛梨書也在。
進來之前,屋裡氣氛挺低壓的。連盛梨書都沒了逗弄他的心思。謝宥笛站在門口,試探性地叫了聲:「汪?」
姜宛繁抬了抬下巴,「喏,你家柯基跟你打招呼呢。」
盛梨書無精打采道:「知道了,待會帶你去做絕育。」
謝宥笛:「......「
看完這一撥,卓裕跟他們打了商量,人沒事,以後盡量不過來。說到底,攤上這事最難受的還是姜宛繁自己。表面上沒什麼,心裡頭一定不好受。
大夥達成共識,謝宥笛走的時候留意到家門口的快遞箱子,「買東西了?」
卓裕嗯了聲,「買了燈。」
晚上,姜宛繁洗完澡出來,就看見卓裕蹲在地上,弓著腰忙碌,腳邊是個小型工具箱。聽見身後的動靜,他頭也沒回,「先別過來,有釘子。」
姜宛繁聽話地坐在沙發上,沒多久,卓裕忙完了。
從主卧到客廳,包括衛生間和廚房,每隔2米都裝了一盞小夜燈。
醫生說了,她夜盲症的情況以後也許會加重。
「你晚上起夜就叫我,如果我回來晚了或者出差,自己慢點兒走。這燈是感應的,光線一暗就會亮。」
之後,卓裕彎腰,手一撈,從沙發上將她抱起放去床上。
卓裕從背後貼著,無聲地圈住腰肢。
他的呼吸勻稱,和平時無異。
姜宛繁其實一直睜著眼睛,背對著,盯著窗帘上幽幽的光影。
忽然,掌心覆蓋上來,蓋住她的眼睛。
卓裕的嘴唇貼著她的背,「閉眼。」
姜宛繁翻了個身,藉助暖黃的夜燈,彼此的眼眸像淡淡的琥珀。她猶豫了番,問:「你是不是在怪我?」
靜了靜,卓裕緩緩把眼睛閉上,「不是怪你,是想打你。」
姜宛繁伸出手,「吶,現在給你打。」
卓裕別開臉,「我不吃這一套。」
姜宛繁蜷了蜷手指,沒趣地收回,「那個時候要比賽,你這邊也要拍攝,我想著,過了這一陣再去治。」
「什麼時候察覺的?」
「比賽進入第二輪的時候,晚上看東西看不清,雖然以前也有過,但都不像這一次,稍微暗一點的環境,我都要適應好久。」姜宛繁不敢再隱瞞,坦白道:「我自己約了體檢,那邊眼部檢查設備不夠精細專業,醫生囑咐我,去眼科醫院做詳細檢查。」
卓裕淡淡接話:「我那時接到拍攝宣傳片的通知,你不想讓我分心,就一直拖延著。」
「也沒拖太久。」姜宛繁小聲辯解,「這一次是我沒防護,以為在黑暗裡注意點就行,沒想到被強光給刺著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卓裕好一會沒發聲。
他至今不敢回想那一天,血液倒灌,靈魂失重。
半晌,他嗯了聲,「你好樣的。」
姜宛繁知道他生氣了,於是扒拉著手臂撒嬌,「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一定聽你的話,什麼都不瞞著你,天天纏著你,煩死你,當你的拖油瓶,你去哪兒,我就去哪。」
卓裕反應平平。
姜宛繁沖他眨了眨眼,「晚上你要不要做點什麼?你說什麼我都做。限時福利哦卓老闆。」
「我不是卓老闆。」卓裕終是忍不住,語調高了些,語氣也嚴肅,「我是你丈夫,是你伴侶,是你愛人,是跟你過下半生,跟你生兒育女,共組家庭的人。我不需要一個,拿自我奉獻精神當偉大的人,更不需要在家庭里充當犧牲角色的人。別人我不清楚,但在我這,絕不允許。」
緩了會,卓裕後知後覺,自己的態度大概嚇著她了,於是微微嘆了口氣,「以前見你,多拎得清一姑娘,怎麼跟我在一起后,反而變傻了呢?」
姜宛繁愣愣問:「傻嗎?」
「這還不傻?」卓裕剖析她的心理,「怕拖累我,怕耽誤我,怕我錯失一個你認為的好機會,怕這成為我的一生遺憾。」
姜宛繁默認。
「可姜姜,我並不在意這些。」卓裕捏了捏她手腕,「你忘記了么,我決心離開兆林,重新創業,開這家滑雪俱樂部,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你。」
「你不在,我做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姜宛繁啞著嗓子,「哦。」
人生的意義,是因為你在。
—
這邊耽擱了幾天,俱樂部里一堆事要處理。
卓裕原本不放心她一個人在家,姜宛繁說:「你去吧,媽下午就來了,大白天的,能有什麼事。再說了,你這麼緊張,搞得我也緊張。本來好好的,反而覺得自己不正常了。」
卓裕這才被說服,「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回來得快。」
他走了二十分鐘,周正來了一趟家裡。
周正恰好在外邊辦事,也是回俱樂部的路上。卓裕給他打電話,有些票據合同擱家裡忘了拿,讓他順路取一趟。
姜宛繁給周正泡了一杯茶,也不是很急辦的事,她讓周正喝茶休息會再走。
周正環視一圈客廳,由衷誇讚,「布置得真好。」
姜宛繁笑,「都是卓裕弄的。你試試這個茶,我奶奶自己曬的茶葉。」
周正品了兩口,「好茶。」
過了一會,他指了指她的眼睛,「好點兒了嗎?」
「沒事了,是他過度緊張,其實不影響正常生活的。」姜宛繁拿起果盤遞給他,「正哥,平時你也幫忙勸勸他,他這段時間也辛苦。」
周正笑,「心也挺苦的。那天晚上1點,他給我打電話,接通后又不說話,把我給緊張的。」見姜宛繁面露狐疑,周正解釋:「就你住院那晚。我餵了半天,他才開口。你可能不相信,這是我第一次他在哭。」
雖然沒哭出聲,但那種壓抑的,極力忍耐的,緊繃到最後一秒終於破碎的情緒,隔著電話,讓人心如刀割。
「他那時就告訴了我兩件事,第一,你病了。第二,他要變現一部分信託理財,越快越好。」周正目光重落於她,「我問他原因,他那麼堅定地告訴我,要帶你去治病。國內看不好,就去國外。錢花完了,就賣房子。一套一套賣,一定要把你治好。」
姜宛繁神色怔怔。
周正詫異,「他沒告訴過你嗎?」
—
卓裕辦完事就回來了,臘月寒冬,他額上竟有細膩的汗。姜宛繁一看就知道,這是跑著過來的。大驚小怪的話捨不得說,一雙眼睛就這麼咕嚕嚕地看著。
卓裕彎腰換鞋,不由緊張,「怎麼了?」
姜宛繁連人帶撞的,從背後抱住了他。
卓裕沒盤穩,掌心撐在木門板上,扭頭髮笑,「這是怎麼了?」
「以後我當家。」姜宛繁悶聲。
卓裕一聽,明白了,「周正跟你說的。」
「他不說,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告訴我。然後背著我,把家裡的東西都賣掉。」姜宛繁掐了掐他的窄腰,「準備跑路嗎?」
「跑。」卓裕挑眉,「然後找個十、七.八個新老婆。」
「一個伺候我吃飯,一個幫我洗衣服。」姜宛繁安排道。
卓裕樂的,拍了拍她手背,「乖啊,咱不當黑心夫妻。」
姜宛繁一直覺得,自己這事只是意外。所有人焦慮、著急,是他們想太多。可周正跟她談過之後,她才驚覺,在卓裕那,她真的是全部。是傾盡所有,赴湯蹈火,也要保護的至愛。
晚上,卓裕自己做了兩碗簡單的西紅柿雞蛋麵條,姜宛繁驚呼,「廚藝進展迅速啊卓老闆!」
卓裕不為所動,「兩碗麵條而已,別誇得這麼神乎。」
「可是很多男人都不會做飯。」
「他們不是蠢就是懶,一頓飯而已,三十歲的人了,哪有不會做的。」卓裕嗤之以鼻。
姜宛繁捧著臉,眼亮如星,「卓老闆,你太帥了。」
卓裕催她快吃,「這種表揚很真心,以後多誇。」
姜宛繁覺得自己像一顆被捧在手心的珍寶。
有自信,很神氣,跟個孩童似的,不停纏著卓裕要答案。
「我和你折過星星的班長比,誰漂亮?」
「你。」頓了下,卓裕無奈,「寶貝,你還惦記著我的年少輕狂呢。」
「你是不是很愛我?」
「愛的。」卓裕捏了捏她的臉,「無論你問多少次,我都會這樣回答。」
姜宛繁像只樹懶,整個人掛在他胳膊上、腰上,撒嬌道:「不夠,不詳細,不認真。給你一次機會重新答。」
卓裕被她膩歪得心裡發顫,心尖一點點地被蜜糖裹滿。
他反身,化被動為主動。捏著姜宛繁的手腕往上舉,長腿一擠,逼得她連連後退。
「那天你在雪場暈過去,我離你那麼遠,我心都要死掉了。後來到醫院,醫生給你做檢查的時候,我就一個念頭,傾家蕩產也要治好你。」
「等結果出來時,我理智了些。傾家蕩產可能治標不治本,於是我諮詢了眼角膜捐獻的事。」
「你決賽那天,我在觀眾席上遠遠看著。網上那麼多人叫你老婆,可你叫我老公,我心裡又稍稍平衡了些。」
姜宛繁快要背抵牆壁時,卓裕的手繞到後邊,墊著,不至於撞疼了她。
兩人的距離很近,眼眸里每一寸光影變化,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你答應嫁給我的那一刻,我就想,從今以後,為你生,為你死,我都是願意的。」
「你不好追,自身條件好,精神也強大,怡曉曾經說你,有個閃閃發光的靈魂。」卓裕低頭,與她額碰額,「但我就是想追,要追,死皮賴臉也要把你追到。」
「為什麼?」
「因為見你的第一面,第一眼,就覺得你在對我說話。」
姜宛繁目光變軟,「什麼話?」
「斬。」
自此之後,愛斬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