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黑暗中的歸途
「元清,你······你不去追那個男人嗎?」歸程的車上,柴之雅見唐元清遲遲沒有開口,終於忍不住問道,「這個男的很明顯隱瞞了什麼東西,說不定跟我們這起連環殺人案有關,為什麼不繼續問下去呢?」她看了看開車的阮成,「你也是警察吧?怎麼不說話呢?」
「之雅。」唐元清看著窗外的雨,輕輕地說道,「他跟我們要調查的案子沒有關係。」窗戶玻璃上倒映出後座柴之雅驚愕的臉龐,唐元清笑了笑,繼續說道,「因為他說的基本上都是實話。你們也看的出來吧,我剛才就是在詭辯,只不過馮苗音的確有隱瞞的事情,所以不能和我抗衡罷了。」
「主任,你難道就不擔心鄢教授他們嗎?」光沐雨不愧是一個女孩子,第六感就是這麼準確,「他們不是調查宗教嗎?但是到現在都沒有跟我們聯繫了,會不會就和這個馮苗音有關?」唐元清知道光沐雨在擔心什麼,這也正是他所思考的。鄢一鳴和王虎雄他們一定來過這裡,這個專業的學者不會錯過這麼重大的一場宗教儀式,但是事實上——這就很明顯了,馮苗音和鄢一鳴的失聯必然有某種程度上的關係。
「小光啊,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我們可不能妄下斷言。」儘管心中已經無比確定,但是唐元清依然貫徹謹慎的作風,「你放心好了,這件事情我們會處理好的。」
「可是,你就一點也不擔心嗎?」光沐雨從後視鏡看著唐元清的側臉,她看得出來唐元清其實特別在意這件事,那個臉色就不像是完全放心的——至少是充滿了深沉的思索的。
唐元清輕輕地笑了。他當然明白為什麼暫時還不用擔心鄢一鳴的安危——他所在意的是馮苗音到底在宗教調查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我有我的理由。」他淡淡地說道,然後轉頭跟阮成說道,「阮警長,金鑫的事情和柴之雅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沒問題。」阮成趁著等紅燈的間隙點了一支煙,光沐雨稍微將窗戶打開了一條縫。「唐先生,金鑫的情報我會在明天發給您。那個,柴女士,如果方便的話······我想了解一點事情,對,現在。」
青銅神廟,地下一層。這裡並不是什麼機構的所在,僅僅只是神廟正下方的儲藏室而已。公民教雖然並不是國家認定的宗教,但是卻有著十分完備的體系。這座地下設施,就是在教徒有難的時候能夠充當庇護所的地方,現在是昏暗的一片,但是還是能依稀辨別地上的路。
「小王!」鄢一鳴強忍著酸痛站起身來。他能看見王虎雄躺在自己不到兩米的地方,而且看起來不太好——可能是扭到哪裡了,表情有些痛苦。「你還好吧?」
「鄢,鄢老師?你在哪?」王虎雄也是個堅強的年輕人,聽見鄢一鳴的聲音很快就坐起身來,「這裡好暗,我看不見你。」
「好暗?」鄢一鳴愣了一下,「這不重要——你是不是扭到哪裡了?你看上去······」
「啊,沒有。」王虎雄已經試探著站了起來,「剛才只是褲子卡到大腿了而已——」他調了調腰帶的位置,「現在好了——鄢老師,你能看見我嗎?」
「這傢伙······」鄢一鳴小聲說道。不過看到王虎雄沒有大礙,他不自覺地寬慰地笑了,「誒,我能看見你,把手伸出來,我拉你。」
王虎雄伸出手,鄢一鳴拉住他,朝著燈光亮度漸強的地方走去。「老師,您能看見這裡的路嗎?」王虎雄似乎還沒有適應黑暗的環境,儘管能夠看見腳下的地磚,但是能見度根本不足五米。「您之前來過這裡嗎?」
「嗯?你在說什麼傻話?」鄢一鳴有些疑惑,「你難道到現在還看不見那邊有光亮嗎?」
「我只能看見腳下的地磚。」王虎雄說道,「我敢保證我看得見,地磚是淺黃色的,或者說是土黃色的——但是,您要說那邊有什麼光,我不知道。」
鄢一鳴像意識到了什麼。「小王,你能聽到滴水的聲音嗎?」
「沒有。我只能聽到我們自己的腳步聲。」王虎雄屏住呼吸聽了好幾秒,「老師,雖然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但是我覺得您應該不會騙我,可能是因為您感官比較靈敏罷了。」
這就對了。鄢一鳴心中暗想,王虎雄說得還真沒有錯,自己也一直在懷疑。無論是視覺還是聽覺,自己從剛才開始就有一種奇妙的感覺。他感覺自己的能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充足,就像重新回到了十幾歲地年紀——不,比十幾歲的時候更加充沛!這裡的空氣十分乾燥,自己能聽到水滴聲,很明顯就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自己的感官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變得發達起來,這就是答案。「是這樣的。」鄢一鳴丟下這樣一句話,就沒有再解釋下去。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他曾經聽到過一個傳聞——也許更早,那個時候鬼川市發生了一起十分詭異的事情——那就是有一個人在接受過一種醫學實驗后,身體的機能在藥物注射地作用下突然得到飛躍性的提升······之後,據說宋哥協助警方破獲了一起案件之後,這樣的事情就一下子沒有了音訊,甚至很少有人提及——鄢一鳴的確懷疑過這件事情和宋哥有關,但是一直沒有驗證。現在他回想起之前把手機交給宋哥的時候,手指好像被什麼刺了一下,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難道······可是,宋哥為什麼這麼做?
「鄢老師,我們怎麼停下來了?」王虎雄問道。
「哦······」鄢一鳴這才回過神來,繼續朝著有光亮的地方走過去。有聲音。鄢一鳴能夠聽到細微的腳步聲,在接近,在奔跑,很沉重——他還能感覺到銳器劃破空氣發出的「嘩嘩」的聲音。「走快一點。」鄢一鳴壓低了聲音對王虎雄說道。
「老師,您速度已經很快了,我跟不上。」王虎雄氣喘吁吁。他自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個強壯有力的年輕人,在高中的時候甚至是田徑隊跳遠部的,身體素質沒得話說,現在跟著鄢一鳴這個年近四十的中年教授竟然如此狼狽!
鄢一鳴意識到自己的體力已經不是常人可比的了,但是他卻能聽到那串腳步竟然仍然在靠近。距離在縮短。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減速——那恐怖的追蹤速度真的是人能跑出來的嗎?鄢一鳴敢肯定,剛才自己那種能讓王虎雄感到呼吸困難的速度已經極其接近36公里每小時,卻仍然甩不掉這像鬼魅一樣的追兵!
面前是兩條路,一條在側手,黑洞洞的,沒有一點燈光;另一條就是鄢一鳴視為出口的路,也是逃生的唯一希望——一股淡淡的血腥的味道在空氣中瀰漫,鄢一鳴警惕的心更加緊張。王虎雄還在堅持,但估計已經撐不了幾百米了。鄢一鳴知道,他們已經不可能出去了,在接下來,大約只需要一分鐘的時間,他們一定會和這個如同赫爾墨斯附體的魔鬼相遇。
「鄢老師,我們後面有人在跑。」王虎雄咬著牙,「聽上去是追上來的人,應該是不懷好意的傢伙,不要停下來!」
就連小王都聽見了!鄢一鳴沒想到自己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分了神,對方就已經離自己這麼近了!自己身後是拐角,對方的樣子還看不清楚。如果他在鄢一鳴的正後方,鄢一鳴不可能錯過這樣的傢伙!現在再聽,這傢伙離自己已經在三十米左右的距離了!鄢一鳴小聲問道:「小王,你還有力氣嗎?」
「鄢老師。」王虎雄抬起頭,黑暗裡,他的眼睛就像明星一樣,「在這種情況下,我不可能會停下來!」鄢一鳴不再廢話,抬腳起步。王虎雄同樣踢掉穿在腳上的籃球鞋,像疾風一樣跟了上去。
「你們該慶幸你們選擇了正確的道路。」那聲音在背後說著,迴音在黑暗中縈繞回蕩,「我馬上就能追上你們了,鄢一鳴。」
「他在那!」王虎雄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耳後有一個粗糙的呼吸聲,就像飢餓的垂涎的猛虎在自己的腦後低吼;他也能感覺到,那冰冷的爪子已經快要搭上自己的後背,他能聽見布料摩擦的聲音,緊接著是晶瑩的,像貓一樣閃著獸光的眼睛出現在自己的肩旁,然後是牙,猙獰的慘白的牙,然後——就是那鬼魅一樣的臉湊到自己的面前。
「啊!」王虎雄跌倒在地,額頭撞在牆壁上,殷紅的血淌了下來,「鄢老師,快走!」
「小王,你難道覺得我是那種丟下學生不管的人嗎?」
王虎雄睜開眼,只見那隻蒼白的手定格在自己眼前不足一公分的位置,腕部被鄢一鳴有力的大手緊緊握住,那個追上來的魔鬼根本進退兩難。王虎雄的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魔鬼」就在他的眼前,那張臉,就像是野獸一樣長滿黑褐色鬃毛的臉,伴隨著獠牙和長方形瞳孔的眼睛——他永生難忘。
「鄢一鳴,你做了一個極其錯誤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