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飛鳥春生
青銅鎮某處,早上九點二十四分。當飛鳥春生起床的時候,陽光已經直射到床頭了。她慵懶地伸了一個懶腰,懵懵地朝四周看看,果然在昨天晚上窗子忘記關上了,難怪今天早上的風這麼柔和地浸入了溫潤的空氣。她急忙起身,都顧不上穿上衣服,小跑向桌子,昨天國守教授給的論文課題還在桌子上。幸好,文件上面壓著鎮紙,即使夜晚的清風再怎麼喧囂也沒能把這幾張薄薄的紙怎麼樣。心裡鬆了一口氣,身體卻依舊誠實地向前多走了幾步,右腳的小指撞上了桌角,飛鳥不禁痛得跌坐在地上。「幾點了?」她還是有一些迷糊。跟著國守教授出國以後,她的生活遠遠沒有在大學的時候那麼緊張,早上即使一直睡到十一點也沒有關係,畢竟國守教授是那種待人隨和但是卻嚴於律己的人,每天早早地出門去苗羌市各個高校交流,晚上才會回來。飛鳥並不是十分著名的宗教學家,現在也只是國守的助手而已,平常處理一些大學的邀請以及國守論文的編輯和討論。
「教授又沒有用面巾就出去了。」站在衛生間里,飛鳥對著鏡子前的自己笑道。國守自由每天洗臉的時候總是草草了事,自己在出國之前給他準備的面巾他從來沒有用過。鏡子里的自己似乎光亮了許多,至少臉部的皮膚變得光滑白皙了。「最近休息地很好呢······」她輕輕說道。打開淋浴頭,用手輕輕觸碰到像流蘇一樣的清水,她緩緩脫去身上的衣物。「40.3攝氏度,不錯。」她總能精準到這個水溫。
從衛生間出來,飛鳥用一塊毛巾纏著頭髮,發梢的水珠從毛巾和秀髮的間隔滴落到後頸,冰涼的感覺讓飛鳥不禁打了一個寒戰。「真是的······」她輕輕地埋怨。走到冰箱前,飛鳥從裡面拿出一包速食麵,朝碗中加入熱水,順手拿平板電腦壓住。「咖啡快要沒有了······」她看上去似乎總是在自言自語,一邊拿著一沓資料,一邊品著最後一杯速溶咖啡。
「公民教似乎和我們國家的政府有過交流啊······」她讀道,「公民教的大部分資產來源都是日本東京的中心科學院,前大祭司范喜和前管理人馮苗音在之前就把所有的資產從東京銀行取了出來,現在下落不明。」她翻了一頁,「看上去,公民教並不是一個嚴格意義上的教會······不,應該說它並不能說是一種『宗教』,我們更應該把它稱之為是一個『組織』。」她似乎是感覺到速食麵在膨脹,突然放下手中的資料,移開那隻平板電腦,「該死,看入迷了,面都泡軟了······」她的眼睛瞥了一下最後那行字,「果然是國守教授的研究,自從上次跟鄢教授分別之後,我還以為他不會再固執於公民教了······所以,公民教是和我們國家有什麼特別的關係嗎?似乎政府並不是很重視這筆錢,不過國守教授的確太堅持己見了,公民教在專業上沒有研究價值,除了它本身因為關係過於複雜,內部過於神秘,才讓國守教授這麼一個愛死磕的科學家這麼著迷······」
她從廚房裡拿出一雙筷子,看了一眼,換了一雙。「真不知道他今天又拿回什麼樣的資料,總歸是公民教的······」她默默坐到書桌前,看了一眼自己向大學申請的針對公民教課題的研究報告,笑了笑,「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那種高度呢······」
陽光在床沿飄動這,合著樹影一起,還有隔著窗玻璃麻雀的叫聲。飛鳥戴著眼鏡,伏在桌前,無聊地咬著筆桿。沒有洗的筷子架在一次性的面桶上,她打了一個哈欠。是的,每天都是一樣的,她希望國守能夠帶自己出去一次。國守的資料很多很雜,不過不管怎麼樣,都是東京銀行的流水還有公民教最近的新聞。飛鳥更相信國守是因為公民教和國家上層的聯繫太過緊密才這樣敏感的——畢竟公民教用的錢都是日本的,教會成員卻沒有一個日本人,就連創始人也是土生土長的青銅鎮人,而青銅鎮的新聞已經在世界上都關注到了,日本人有異議肯定是不可避免的。因為二十年前秋元新臣在境外作案的事情被曝光出來,日本政府一直受到世界的譴責。這一次公民教的事情,世界上依然有聲音表示這是秋元的另一次陰謀,不過以美國為首的國家聯盟依然認定這是一場誤會,這對日本是一種不公正的懷疑。但是飛鳥知道,秋元直到現在還沒有被抓捕,日本政府本身肯定還是有問題的。國守自由如此在意這件事情,他肯定也懷疑日本政府在這起案子里扮演的角色。只可惜,現在站在他們背後的只有大學的幾個領導,這邊非自然現象研究所的人說是在青銅鎮活動,但是飛鳥從來沒有遇見過,就連國守······他也表示曾經向副市長那邊請示過,希望能夠採訪調查公民教的負責人,卻被以國家機密被拒絕了。
已經是下午了嗎?飛鳥默默起身,看著天色依舊明亮的窗外,深吸了一口氣。這裡是國守教授租來的房子,自己雖然和國守教授分房住,但是晚飯還是自己來準備的。國守喜歡啤酒,每天工作完后都會喝上一罐。「家裡好像沒有了吧?」她摸著額頭,不想起身。
最終她還是去了便利店。飛鳥的漢語說得很糟糕,每次跟店員交流都要費好大勁。為什麼每次來的時候店員都不是同一個人?她自詡自己並不是臉盲,雖然前幾年跟著中村教授去法國學習的時候自己的確記不住對方教授的臉,但她堅信這是因為人種不同的原因。
她往回走的時候已經是五點四十五了。回去的路上,她低著頭,跟著一群興緻勃勃的年輕女孩擦肩而過。
「喂,軒軒,我們一會到哪裡去啊?要去酒吧?還是ktv?我爸從來不讓我去那種地方。」一個女孩說道,「他就是個老古板,要不,我請你們?怎麼樣,九月姐!」
「還是算了吧,你不一直聽他的話嗎?」那個叫軒軒的女孩說道,「小光不是說她在一個什麼很不錯的旅店住嗎?一起去看看唄,我倒是很感興趣,那裡有書可以看。」
「欸,可以嗎,小光?」第三個女孩說道,「說實話,我好久都沒有這樣出來過了,以前都是經紀人陪同的,這回終於·······啊!太棒了!」
「啊,可是我想去酒吧欸······」叫小光的女孩皺著眉,不過馬上笑了出來,「哎呀,軒軒,不要這麼古板嘛!當一次壞孩子又不會怎麼樣!走吧,嘉嘉,到時候我讓主任報銷,我請你們,怕什麼嘛!你不是過生日嗎?生日就要有生日的樣子!」
「好吧好吧······」第一個女孩終於決定了,「走吧走吧!」
飛鳥笑了,自己在幾年前也是這樣的。自從選擇了事業,朋友們都離開了自己,要不是中村教授一直照顧自己······後來中村教授也去世了,國守教授看重自己的才華收留了自己,卻從來都不讓自己正式參與實地調查······飛鳥知道國守教授也是中村教授的學生,但是性格卻完全不同。自己不怪國守教授,畢竟自己從小就總是弄糟東西,要不是鄰居的哥哥總是幫助自己,自己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
「信件?」離住處還有一段距離,飛鳥就已經看見有一個人在往自己住處的信箱里投遞信件了。雖然不會說中文,但是飛鳥聽得懂中文也認識漢字。那個人的背後寫著「青銅快遞」,這是青銅鎮本地的一家郵遞公司。「是給這裡主人的嗎?」她小跑過去,那個人早就走遠了。「這個人走路姿勢有些奇怪······就像是哪位大人物的保鏢······」飛鳥被自己腦中想到的念頭逗笑了,擦著眼淚,從郵箱中取出那封沒有寫寄件人的信件。
「嗯?是熟人嗎?」飛鳥自言自語,「是主人的熟人?」她不知道該不該打開,畢竟肯定不是寄給自己的,因為自己還有國守教授以前都沒來過這個東亞的大國。
她正要把信件放回信箱,無意間看到了反面一行小小的日文。「aoi?什麼意思?」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也許是好奇心,最終她還是打開了那封信件。裡面是中文,但字體尤其怪異,尤其是這樣的草書,她在以前學中文的時候就感到頭疼。
「等一下問一下國守教授吧?」飛鳥說道,「看上去不是給我們的,會不會送錯地方了?」她看了一眼落款,寫著「美優小姐」。「是同樣租住在這附近的日本人嗎?留學生?」她感到奇怪,因為附近並沒有其它住所。
「春生小姐,你在外面站著幹什麼呢?」國守的聲音遠遠地傳了過來。
「哦,教授!」飛鳥看見國守有些興奮,她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這個男人就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我馬上準備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