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木盡火便滅
「我就說應該讓他挖個坑給自己埋了,解氣。」
「那樣不好,有損東道顏面,再說院長都開口求情了,還給了咱們這麼多寶貝玩意兒呢。」
「嘿,要我說還是導師夠損,提前挖坑,就等那陳導師自己往裡跳呢。這下好了,他是兜也空空,面子也空空。」
「哈哈哈,那是,要說挖坑埋人,咱們導師就沒輸過。」
「什麼話,我就是那麼缺德的人?」
嗯!
幾人齊聲頷首,哈哈笑做一團,瘋也似的跑開了,木牧笑自己罵養了幫毒崽子。
夕陽落山的光景,是少見的血紅的落日,少年們的背影,充斥著果敢與無畏,映在天地間。
這一年的冬寒來的格外早,幾場大雪后,粉紅的梅花綻滿枝頭,遠處的高坡和腳下的波底,入目所望皆是茫茫玉白一片。
偶有青松翠其間,攜有寒梅傲雪紅,極美。
高高聳立的皇城腳下,以奢侈鑄就的茗皇閣頂層包廂內,紅提負手而立,面色陰鬱的盯著垂首跪地面附青色面具的男人:
「青面,跟本太子談條件?你覺得你配?」
「您身份尊貴,屬下自知不配,這件事了后屬下願當面自刎以謝今日之罪。」青面緊緊握著垂在兩側的大手,不卑不亢道。
聞言紅提倒是收了不少嗜血的目光,側首而望,透過開著的窗口依稀可見那迷霧后的醉人的芳香:「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想要幫血狼報仇,滅了十二魔剎,甚至是殺了夜之御,事實也證明了,唯有我的勢力能夠讓他有所忌憚。
哼,藍山蘭,一個沒有附庸沒有權勢的廢物,憑什麼跟我比…
你該是聽說了,前不久夜之御差點就被我派去的人做掉,嗤,這小子也不知得了什麼造化,硬撼十名造化境二十幾名天元境而不落下風。」
說到這裡,紅提忽而回首輕笑,「你是不是也覺得他很厲害?」
「屬下數次劫殺都已失敗告終,還被廢了一條腿…夜之御確實霸道。」情面面無表情的陳述著。
「不,不不不,你錯了,我也錯了,我們都錯了,而且大錯特錯。」紅提忽而展開水墨扇,森森笑著,「他的霸道遠非如此,你可知我為何處處跟他過不去?」
「他是古藤戰隊的隊員,不願投靠皇家戰隊,還處處跟您做對。」青面道。
「不,是因為他身上的一樣東西。也正是這個東西的加持他才能不畏強敵環伺,可惜啊,我數次派人劫殺,引誘,也沒能逼出他使用那件東西,還是炎陌有辦法,事先將金碧霞引開了。
又誆騙夜之御說她身受重傷,不過被恰巧路過的薛熙所救。呵,這個醋罈子呦,情急之下竟然動用了魔玲的力量,炸死我那麼多精兵強將。」說這話時,紅提的面容卻是無所謂的,就好像他們的存在就該這樣,隨時準備為他而犧牲自己:
「你猜,那魔玲現在何人手上?」
青面微微一愣,仍舊低垂著眸子,他知道不在夜之御的身上,那麼答案就只有一個,驚道:「是金碧霞,夜之御將事關魔道本源的魔玲放在了她那裡!」
「不錯,我就好奇他們二人的修為,怎麼就那樣輕輕鬆鬆的趕上了修鍊百年的造化境,原來竟是魔道本源在身邊。」紅提忽而神經質的笑顫。
青面感到十分不解,這副神態的紅提是他從未見過的,詭異且可怕,尤其是那雙眼睛,盯著你的時候總是帶著毒舌般的冷漠狠戾。
不過他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但見他走到青面身前,忽而蹲下腰身揪著青面的後腦墨發,讓其被迫仰視著他,「對,就是你現在這副神情。
你知道嗎,歲半已經徹底取締了夜之御,拿下了魔舨的軍政大權,呵,我實在開心,可除了你這個將死之人又實在無人可以分享。我等這一天有十幾年了,眼下終於可以如願了。
哈,師弟果然沒有讓師父和我失望啊。」
青面感到震驚,從紅提的言語間不難聽出,如今魔舨十二魔剎的老七-歲半,已非原來的歲半了,而是他的同門師弟,早年就受命去魔舨做卧底,為的就是拿下大權。
紅提斷斷續續的說了很多,而且句句驚人,「哦,對了,咱們最開始說什麼來著,怎就引到了這個話題…對對,你說你要報仇。」
「是,我要殺了銀面,殺了夜之御,他們不該動血狼的。」一直面無表情的青年在提及朋友之死時,面容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還希望殿下看在我們二人這些年創辦血靈門,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千萬千萬千萬要殺了夜之御啊。」
聞言紅提笑了,而且笑的肆意且神經,他一把推開青面,笑著站起,不知過了多久才停下,像看傻瓜一樣看著他,「我會殺了夜之御,但不是為你。我說青面,你怎麼這麼傻呢,就連報仇血恨這種事情你都找不到根源?
你不會真以為是魔剎的人殺了血狼吧,嗤,我告訴你,是我,是我派炎陌搶先一步宰了那個麻煩。」
「你……」青面滿目震驚,萬萬沒想到這幕後真兇竟然是自己一心效忠的主子,千言萬語彙集到嘴邊只哆哆嗦嗦道出一句:「為…什麼!」
紅提好似聽了個笑話般,「為什麼?呵,我養你們不是為了給自己找麻煩的,區區幾個孩子都應付不了,留你們有何用?」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青面低首睨著這條廢腿,緊了緊身側的拳頭,只覺悲涼,「岩晟呢,他不一直都是殿下的心腹嗎?」
忽而聽人提起阿晟,紅提眉頭不自覺的鬆了一瞬,「你懂什麼,他太乾淨了,這種話會髒了他的耳朵。」
哐!
是金屬落地的聲音,青面拾起身前的匕首,一寸一寸的扎進的自己的心臟,每刺進一寸他的嘴角便咧開一分。
「你笑什麼?」紅提睨了他一眼,有些嫌惡道:「還有什麼沒講完的話,不如一併說了。」
「兩木相因,火出木盡,則灰、飛、煙、滅。」青面仰面倒地,氣絕而亡。
劉長風進來收屍,從其身上搜到了一個經過特殊改裝的魂瓮黑瓶,「殿下,這裡面似乎封印著什麼。」
「打開。」紅提執著墨扇掩著口鼻隨意道:「看看裡面有什麼。」
劉長風打開魂瓮時,裡面的鬼已經變成了一抹虛體,「殿下,這鬼被下了禁咒,隨著主人一道死了…不過,很奇怪,這靈鬼沒有任何戰鬥力,誰會去契約他們,而且青面不是魔道修士嗎。」
「靈鬼雖然沒有戰鬥能力,但它們往往被主人派去做監視。」紅提不以為意,也不打算留在這裡,便朝著門口走去。
「可…可這就更奇怪了,這隻靈鬼身上充斥著晟公子的氣息。」劉長風凝眉道。
聞言紅提豁然回首,面色陰鬱道:「將他扔去荒山,讓野狗啃噬。竟敢監視本殿下,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是。」劉長風眉心緊蹙,眸中劃過一道惑,然,他睨了眼自己的獨臂,望著紅提的背影終究是什麼都沒有說。
……
「微微,難受了你就哭出來,實在不行你打一頓也行啊,你別這樣一聲不吭的,我看著心疼。」藍山蘭抓著她消瘦的肩胛,儘可能的放緩了聲線。
「哭?不,我不想哭,太丟人了,尤其是在大街上,會被人笑,我只想找點事情分散一下注意力。」微微顫抖著縴手,有氣無力的將他推開,再推開。
「那我陪著你,要打,我受著,要罵,我聽著,只求你別趕我走,微微,我只想陪著你,不想你一個人孤孤單單的。」藍山蘭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她不哭也不鬧,但就是像失了魄一樣,沒有靈魂漫無目的飄著。
倆人從人群熙攘的集市走過,再走回,不知走了多少趟來回時,不遠處的一幕將微微的視線拉了過去,藍山蘭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去。
「師父,你不要趕我走。」女孩跪倒在地,仰頭望著男人,眼底滿是深情,還充斥著不舍,不甘和委屈。
「你的心亂了,不適合再跟著我修行了,還是早早離去吧,今日你我師徒緣分已斷,從今往後莫要再喊我師父了,阿淵,送陳姑娘回成河鎮。」男人頭也不回的離去了,徒留女孩跪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受著眾人指指點點。
自古有言,拜師學藝,不精不下山,不悍不出師,若無故被趕出師門,是會被世人笑話的。
「師妹,走吧。」
卻不想女孩根本不理他,而是迎風奔跑,踉踉蹌蹌的去追那道纖長的背影,不顧世人的目光,不甘的喊道:「師父,師父,師父你等等我,我…我喜歡你我錯了嗎?為什麼趕我走,我不求結果,哪怕十年二十年,只好陪在你身邊就好啊,我從來不求你能回應我。
可喜歡你這件事真的有錯嗎?我有錯嗎?不,我沒有,錯的是世人的目光短淺,倘若他們真的愛過,怎會不懂念一人的苦,思一人的咸……」
「師妹,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可你錯在不該喜歡自己的師父。」
「微微?」藍山蘭有些無措的望著她滿眼的水氣,想去幫她擦乾,可他也知道,自己沒資格,她也從不允許自己靠近。
「藍山蘭你看吶,我的感情見不得光。」微微輕飄飄的呢喃,「我沒有希望了,原來他那麼一個放蕩不羈的人…也會有在乎的人啊。」
「什麼?」藍山蘭沒大聽清,其實對於她說了些什麼他並不感興趣,眼下他只想讓她趕快好起來,恢復往日的活波。
「第一眼就喜歡上的人往往會讓你肝腸寸斷,日思夜念,他是你心間的白月光,引著你亦步亦趨的跟隨著他的腳步。
可如今我才覺得,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更是遺憾,我的所有難過、受傷、失望,皆因那心動的第一眼。」微微仰望著碧藍的晴空,目不轉睛的盯著那忽而雙雙掠過的白鷹,面頰上有兩行清淚淡在了風中:
「還是日久生情來的好,雖然沒那麼心動,卻也習慣了他在身邊,失去了也不會那麼痛……
可兩年了,我依然忘不了初見他時的心動不已,他像是天神般,扯了我就走,動作很糙,毫不憐香惜玉,可我就是莫名其妙的動了心啊。
在往後的日子裡,他教我練丹、練術,我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藏匿著這份躍俎的感情,連暗月都不敢與之分享。
我苦練,讓自己變強,盼他為自己驕傲,我受傷,讓自己流血,盼能以另一種身份被他擁入懷中…一切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飴,可這麼久的陪伴竟不如那條絲帶。」說到這時,她的情緒很激動,還帶著不解和不甘: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發怒,我嫉妒發了瘋的嫉妒,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麼本事?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即便是人不在他身邊,單憑一條絲帶,也能讓導師呵護備至,不允外人觸碰?」
「微微,有些人只適合回憶,保持合適的距離,倒不是因為師徒身份,當然,我也從不認為這是阻隔一段愛情的理由。」藍山蘭不顧微微的反對,抓了她的手,握的緊緊,目光灼灼:
「可有些人哪怕最初不是你心動的那一個,他卻願意等,願意付出。其實你可以回頭看看來時的風景,也許更美呢。」
「更美?」微微有些恍惚的望著這個,在她面前越發矮小的人,直到他單膝跪在面前時,她才如夢驚醒,「藍山蘭你幹什麼呢,快起來,周圍的人都在看呢。」
「不怕,我就是要讓他們看見,你是我喜歡的人,衛微微是藍山蘭喜歡的人。」他仰頭望著她,那模樣像是在看自己的女王,無限傾慕,又像是在瞧著自己的小公主,無限縱容:
「只要你肯回頭,十里紅妝任卿為,一世深情共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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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紅妝任卿為,一世深情共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