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何時歸來

第二天早早的，劉彩霞就起來忙前忙后了。

她習慣了早起，那怕家裡沒半點事，劉彩霞也要想方設法找點事去忙活的人。

她屬於那種一停下來心裡就發慌的，用她自己的話來說就是賤骨頭。

這一天出奇的奇怪，有個人比她還早，劉彩霞還在忙活早餐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院子外面有人在喊她。

聲音很小，喊一下，停一下，停一下，喊一下，有點刻意壓低音量，生怕是吵到別人一樣：」霞姐......，霞姐......，在嗎？」

夏天的白天，來得特別早，破曉，天色已很亮。

劉彩霞循著聲音，輕步走出院子，看到一個身著白色碎花上衣，黑收腰中褲，身材高挑的大姐姐伸長脖子往自家大門內探著腦袋。

「喲，這不是紅梅嗎，今天吹什麼風，怎麼這麼早」，劉彩霞半開玩笑，輕輕跟眼前這個熟悉女人打了招呼。

原來早早的，是海子的媽媽紅梅，過來找劉彩霞。

「嗱，給你」，說著，海子他媽媽笑笑，把早已經準備好的一大袋晒乾，香噴噴帶著海腥味道的小魚乾遞到劉彩霞面前。

這些海貨小魚乾，可是好東西，都是去魚場幹活時，用幾天工作薪水從魚場主那換過來的。

放在飯上面和著搗碎的指天椒蒸著吃，嘩！那個味道太叫人難忘，特能下飯。一般人都捨不得吃，攢起來留作過年當年貨，一家人分享的。

無功不受祿，劉彩霞覺得海子他媽媽今天怪怪的，打早過來，還送了連她自己平時都捨不得吃的海腥小魚乾。

原來，紅梅見到李德回來了，她自己的丈夫當年和李德同屬牛家村一起參軍，應上面徵召，一同奔赴抗越戰場的。

如今李德都回來了，唯有還沒見她心裡的那個回來，心裡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一早就過來想諮詢個大概究竟，圖個安心。

劉彩霞，知道緣由后，笑盈盈說著，把小魚乾推回去給紅梅說：

「紅梅，你那個心事，我是知道，等德哥起床了，我第一件事幫你問你丈夫李長生的事，我可不能趁火打劫。這寶貝你拿回去，給海子送飯吃。」

紅梅，嘻嘻哈哈笑著：「少來，你平時趁火打劫還少嗎？否跟我客氣，我是捎帶給小林子和德哥的「。

說完，停了一下，又笑著對劉彩霞拋了個搞笑的眼色：」霞姐喲，你可要記在心中哦，德哥起來，幫我第一時間問問。」

紅梅說完，若有所思，發了一下呆。

劉彩霞聽著看著紅梅，心裡也百般不是滋味，一個好姐妹日夜思念著她的丈夫，家裡大大小小都是她一個女人在打理。

任憑劉彩霞怎麼推託，紅梅都執意要把小魚乾留下。

盛情難卻之下，劉彩霞，唯有收下其中的一小半，把剩下的大半袋小魚乾還給了紅梅。

見劉彩霞答應了自己的事，紅梅才放心轉身離開，走不到遠，故意搞笑逗樂一下，突著老高的屁股，朝劉彩霞扭了扭小蠻腰，劉彩霞一下給逗樂了。

看著紅梅越去越遠身影，劉彩霞心底感慨萬千，深深理解，同是女人，生容易，活容易，生活真不容易呀......

正值暑假，每天，早上，這一片忙碌的海岸線，便成了牛家村小孩他們歡樂的遊樂園。

大人忙著打魚，分挑魚類，忙著不可開交。趁著太陽還沒這麼猛烈，沐浴著清晨的陽光。

小孩無憂無慮玩著他們的遊戲，

挖沙窩填人，沙地打滾，打跟斗的，笑的，狂的，哭的，流鼻涕的.....…

和著海風海浪，交融在一起，鄰里相互守望，這裡有他們無憂無慮快樂的童年。

金黃細軟的一片開闊大沙灘上，五名個子不高的小孩，正開心玩耍，追逐著足球。

那是牛家村唯一的足球，足球由一片片大小一樣，規則的六邊形黴黑色的真皮組成，有點起皺，顯示出這個球有點年份，質量確實是好。

這個足球，是海子他爺爺縣城裡，一位同是喜愛足球的老戰友，送給他的。

這一片海灘上，海子嗓音特別大，個頭特別壯實，只見盤帶著足球跌跌撞撞，技術倒是不好，借著身體優勢，但像個小坦克，把其它幾個搶著足球的小夥伴，沖擠得人仰馬翻。

突然聽到一個細嫩好聽的女孩聲音叫嚷著：

「犯規，犯規，海子，海子，你又亂來了，每次都像頭蠻牛，把林子，東子，華子他們都撞翻了。」

原來這個聲音，正是他五個夥伴之一，李珍妮，唯一的女孩子，像個男孩性格，大大咧咧，特別喜歡，擠在他們幾個人中一起玩耍。

看到珍妮在數落自己，海子頓時沒了脾氣，不好意思，笑嘻嘻，有點憨憨，摸著頭向幾個夥伴賠個不是。

雖然是同歲，幾個夥伴，李林，李東，李海，李華，都怕小辣椒般性格的珍妮，她像是個大姐大一樣，獨創規則，不講理由，管著這個五人組友誼小船。

這一年他們都六歲了，有著共同的姓別，共同家園，共同的經歷，父親都是村裡抗越前線的光榮一員。

瘋狂追逐玩耍完足球后，筋疲力盡，他們幾個都很喜歡一排大字，躺著沙灘上。

然後，聊著他們少年的心事，有時天花亂墜，有時牛皮吹得大大，有時春風得意。

這一天，他們個個都好像有心事般，躺著細軟的沙灘上，不再像往常那樣愛表現得十分誇張吹牛皮。。

「林子的爸爸都回來了，為什麼我的爸爸還沒回來呢？」珍妮躺在沙灘向著藍藍的天空，自言自語，心情好像很不開心說著。

「林子的爸爸都回來了，為什麼我的爸爸還沒回來呢？」海子也重複著珍妮說過的話，也是躺在沙灘上目光發獃看著藍藍的天空，心情也不是很好。

壞心情好像會傳染一樣，東子和華子也跟著自言自語說著同一句話，說完都陷入了沉默。

李林看著夥伴們不開心，腦瓜蛋中，想去說一些好聽的簡單的安慰話。

例如：「我爸爸，以後就是你爸爸。」但似乎想一下，又覺得這些詞語有點彆扭，到底哪裡彆扭，又想不出，乾脆選擇不說了，自己也陪在一起，陷入了不開心。

五個小夥伴，躺在軟軟的沙灘上，對著藍藍的天空，吹著腥腥的海風，都陷入了沉默，似乎都有了自己的心事。

海灘，的另一頭漁場里，幾個村姑放停手中活，豎直耳朵掂著腳，圍在一起聽著劉彩霞描述，從丈夫李德的口中，或多或少，得知到戰場上的信息，生怕聽漏了半點，關於自己丈夫安危的信息。

劉彩霞，像個傳話筒一樣，傳完了海子爸爸是安全的，至少李德從戰場上回來，海子爸爸，還是安全的，正在跟著部隊，作最後的乘勝追擊。

紅梅聽完話，心咯嗒一下就放寬了，露出了好看舒心的小酒窩。

珍妮的爸爸也是安全，她爸爸作為行軍中的軍醫，是軍隊保護對象中的重中之重，像國寶熊貓一樣珍貴。

聽完傳話后，珍妮媽媽也露出了難得見到的笑容......

此時此刻，劉彩霞的話，一言一語，就好像醫生，給垂死掙扎的病人，打了一支強心劑一樣，病人家屬，頓時盼望著見到了生存的希望一樣。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雖然他們的爸爸還沒回來，孩子們的記憶是簡單單純的，他們又似乎慢慢忘記了這些不開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