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黨錮又起
愛汝玉山草堂靜,高秋爽氣相鮮新。
進入深秋,洛陽城接連幾日都是碧空萬里的天氣,不過許多官吏的心中卻是籠罩著一層陰霾。
皆因天子處置了曹鸞,還不滿意,又下了詔令:
「詔黨人門生、故吏、父兄、子弟在位者,皆免官禁錮。」
於是黨錮之禍再起,不論吳詠所見之洛陽,還是天下其他各州郡,黨人門生故吏,五服之內親戚,凡在位之官吏,皆以罷免。
今次之禁,同建寧元年的鉤黨之獄相比,規模之大,讓人驚嘆,其中更多無辜者牽連。
洛陽城內,每日都能看到鳴冤叫屈之眾。
對於吳詠而言,他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次曹鸞的突然上疏讓滿朝的大員們都猝不及防,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導致許多人都被波及。原本就已經精簡不少的朝廷士子隊伍,因為這次打擊,又被趕走了不少,許多職位都空缺出來。一些投機分子也趁這個機會,連忙倒向了宦官一脈。
這件事的發生,也讓士子們愈發地團結起來。本來「黨人」一說只是宦官給予自己作對的朝廷大員們扣的大帽,但是短短十數年內,這些宦官就步步緊逼,反而是把士子們逼得真正是結為了黨人。
誰都不想像竇武、陳蕃那樣家破人亡,有的士子直接就投向了宦官,剩下的要不就是如橋玄這樣任誰也動彈不得的,要不就是報團取暖,防止被人連根拔起,畢竟不是每
個士子背後的氏族都如汝南袁氏或者弘農楊氏一樣根深蒂固。
「希望這次的事情不會持續太久吧,否則真把士大夫階層逼上絕路,使得他們離心離德,那可就真正動搖了朝廷根基。」
這次黨錮之禍牽扯太大,許多世家大族遭到的打擊非常大,大量士人選擇明哲保身,他們的思想也被迫改變。這些人對漢朝徹底絕望了,之後士人不復當年的銳氣,屢次拒絕漢朝的徵辟。而且在面對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時候他們並沒有積極出面制止,匡扶漢室的志願不大了。
這就是為什麼漢末動亂時期,忠臣越來越少,正直諫言的人越來越少,明哲保身的人越來越多。
正當吳詠於出路迷茫,而朝堂亂生,發現他什麼也改變不了時,曹操主動尋上了吳詠。
「阿詠,天子為朝中宦官蒙蔽,做出此種事情,便是以朝中勸諫也不聽,只怕朝中會更加混亂。洛陽即為是非之地,我等還是做些什麼比較好!」
「孟德兄為何這樣說?」吳詠疑惑道。
曹操皺眉說:「只是幾年不見,阿詠變得陌生了,你還是喊我小名阿瞞吧,顯得親近。」
「兄長現在為朝廷命官,弟豈能再以小名喊之,這成何體統。」吳詠正色道。
他是後世人,可是知道曹操的脾性,說翻臉就翻臉。
就拿許攸來說,他本來是袁紹的謀士,官渡之戰時其家人因犯法而被收捕,許攸因此背袁投曹
,並為曹操設下偷襲袁紹軍屯糧之所烏巢的計策,袁紹因此而大敗於官渡。
被看後世吹噓官渡之戰,曹操如何以少勝多,若不是關鍵人物許攸反水,曹操一定是失敗的一方。
不過許攸雖立有功勞,但他自恃功高,屢次輕慢曹操,每次出席,不分場合,直呼曹操小名,說:"阿瞞,沒有我,你得不得冀州。"
曹操表面上雖嘻笑說:"你說得對啊。"
但心裡頗有芥蒂,只不過礙於情面,一直沒有發作。
一次,許攸出鄴城東門,對左右說:"這家人沒有我,進不得此門。"
有人向曹操告發,於是許攸被收押,最終被殺。
當然曹操此時並不知道吳詠心中所想,以為吳詠這樣說是尊重他,於是擺擺手,「隨你吧,不過我今日來此,是與你共謀大事!」
吳詠愣了一下,試探性問道:「兄所言何事?」
曹操看了一下左右,見無人關注這裡,便關上房門,拉著吳詠進入內室,才開口說:
「當年大將軍竇武,太傅陳蕃,為社稷安穩,打算誅殺宦官,誰料時運不濟,終為宦官所害。
如今宦官再以當權,更以蒙蔽聖聽,乃社稷危亡之兆,朝政之於日益腐敗,匡正漢室,當以急迫!
現在黨錮再起,許多士人被宦官迫害,我等決不能袖手旁觀。」
吳詠認真傾聽,不斷頷首,在曹操話落後,面作嘆息道:「可惜我等手中無權無勢,便以有心,奈何無措!」
曹操聞
言,突然笑了起來:「阿詠不虧為操所交……」
講到這裡,曹操壓低聲音,頗有些神秘說:「明日黃昏,有同道中人相約,不知阿詠可有時間同去?」
吳詠想了想,輕聲道:「那便有勞孟德兄引見了!」
曹操哈哈一笑,「你我兄弟,還客氣什麼!」
至次日黃昏,洛陽城西,左轉右轉,直到一處位置偏僻的宅舍內,吳詠與曹操,同從馬車下馬。
待被請入內舍后,已經有十數人相候。
看向這十多人,有熟悉,也有陌生,吳詠精神難得有些恍惚。
「哈哈,阿詠,我就說你一定會來,他們還不信我!」袁紹拍了拍吳詠的肩膀,笑著說。
吳詠這才反應過來,急忙作揖道:「吳詠見過諸位兄長。」
許攸、張邈等熟悉的人紛紛上前與吳詠說話,場面頗為熱鬧。
一番寒暄之後,又有一人自我介紹道:「在下南陽何顒,亦得聞吳侍讀之名也!今日一見,果然為年輕俊傑。」
「不敢!」
接下來,又有幾名陌生人對吳詠做了自我介紹。
相互見禮后,吳詠被引入了前方小案,他坐在曹操身邊,一旁則是許攸。
袁紹坐在上首,最先開口道:「今日有孟德引見,吳侍讀加入,吾等奔走之友組織又增加一人。誅除宦官,還朝野安寧之力量,又有增加。」
說著,目視諸人,又頗為遺憾說:「若非奸逆當道,未免引得他人注意,紹當於家舍,為此大擺宴席
,以做慶賀!」
袁紹經過三年為母守孝,氣質變得沉穩內斂許多,沒有了當年的鋒芒畢露。想必是經歷過一些事,成長了。
吳詠聞言,微微傾身,對眾人拱手道:「今日能與諸君一起共謀大事,三生有幸也!小子年幼,有什麼做得不到位的地方,還望各位兄長以後多加包涵!」
吳詠的身份特殊,但姿態放得很低,不僅是袁紹等舊識,就連何顒這等黨人,也是高看一眼。
當夜間,吳詠與袁紹、曹操等人,徹夜未出,一直談到了天明。
對於吳詠的人品,袁紹是十分肯定,因此也不顧及,直接說出了他們一行人,接下來行事之目標。
那就是幫助更多的黨人,逃出洛陽,往汝南等袁氏地方大族籠罩之地避難。
其實這些事情,他們一直在做。
袁紹隱居洛陽,他手中有汝南袁氏的人脈資源,可以及時探聽到隱秘消息,能隨時搭救黨人,可謂相當方便。
而曹操作為洛陽北都尉,掌握洛陽城內治安,裡應外合,很難被人發現。
像今次何顒等人,正是打算在曹袁幫助下,逃亡汝南,規避禍事。
現在有了吳詠的加入,他們更有信心了。
最後袁紹意氣風發道:「為天下太平,諸君共勉!」
之後數月內,吳詠、曹操、袁紹等人的聚會,每過一段時間,都會進行一次。
而加入進奔走之友的人,也是越來越多,比如吳詠記憶中,相對熟悉的潁川荀攸
、冀州田豐等人。
可吳詠也發現了問題,那就是袁紹能聚人,卻不會用人!
期間,甚至生出了多次意外。
最嚴重的一次,他們在救助黨人的時候,因為計劃不周密,不幸被人撞見。眾人只好合力將這人抓住,由曹操來處置。
曹操面無表情問道:「你是何人?難道不知宵禁制度嗎?夜間都必須呆在各自的家中,沒有旨令,禁止出行,違者嚴懲不貸。」
誰知這人竟大喊道:「你們竟然包庇黨人!還不快放了我,我侄兒乃是小黃門蹇碩,我一定會告發你們。」
眾人大驚失色,紛紛看向袁紹。
「袁少君,這可如何是好,若是讓他告發出去,咱們都要受到牽連。」
袁紹看向曹操,詢問道:「阿瞞,你怎麼說?」
曹操苦笑道:「我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特意在衙門兩側懸挂了十幾根五色大棒,並在門口貼了一個告示,卻沒想到還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韙!」
說著,他一狠心,對著那人露出兇狠的目光,「乾脆咱們一不做二不休,用五色棒打死他!」
「這不好吧!畢竟他是小黃門蹇碩的叔父,咱們就這樣打死他,肯定會招惹到不必要的麻煩……」
袁紹猶豫了,他自小在溫室中長大,對於殺人,打心底有些發怵。
其他人明白其中的厲害,若是被這人走脫,告知其他人,他們的家族都會因此遭殃,因此紛紛勸說。
「袁少君勿要義氣
用事,這人關乎我等家族的未來,今日必須死!」
說著,就有人將一根五色棒遞到袁紹手中。
其他人見狀,紛紛拿起五色棒,朝那被捆綁之人走去。
這時那人才意識到危險,開始大聲求饒。
「我發誓一定不會將今日之事說出去,你們放了我吧!」
「晚了!大家一起動手!」
也不知誰喊了一聲,眾人紛紛舉起五色棒朝那人身上使勁招呼。
等那人完全沒了生息,眾人才停下手。
袁紹氣喘吁吁道:「阿瞞,你留下善後,就說這人違反宵禁,被就地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