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視線
反正都碰到了，何紀俞一個人在寺廟裡也逛不出什麼花兒來，乾脆厚著臉皮跟在艾梔後面。
莫名其妙多了一個小尾巴，艾梔也沒有不自在，她該參拜就參拜，該上香就上香，要不是何紀俞的肚子在安靜的大殿里響亮地叫了一聲，艾梔還打算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何紀俞一張臉依舊冷酷，內心卻在嘰嘰喳喳的狂叫。
就算再怎麼不想呆在這裡，他也不想用這方式丟人現眼地離開。
為什麼...非要在這麼安靜的時候叫喚！
何紀俞歉意地朝周圍的人笑笑，挺直腰背，走出大殿。
他的背影像一顆常年不彎的青松，如果忽略他走得太快差點兒摔一個踉蹌的話，那看起來還是很賞心悅目的。
艾梔憋著笑跟在何紀俞身後，她以前這麼沒有發現何紀俞還有點子搞笑的天賦在身上。
一個人如果長期都處於社死的狀態，那麼他漸漸就會擁有很強大的免疫能力。
何紀俞現在就是你這樣，今天丟臉了太多次，他人都麻了。
此時此刻他腦子裡全是等會兒要去吃什麼，滿滿當當的，不能留有一絲空閑的地方去想那些尷尬的事情。
地上兩個影子交纏在一起，不用轉過身何紀俞都能想象艾梔臉上的表情。
她一定彎起眼睛，像一隻小狐狸一樣嘲笑他。
何紀俞感覺背後被很輕的戳了兩下，他轉過頭，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寒星似的眸子格外的冷，看起來還是挺唬人的。
嘁，虛張聲勢！
不熟悉何紀俞的人可能會被嚇到，可艾梔只是撇撇嘴，丟臉的小狗維護自尊而已，她可不吃故作冷酷這一套。
「姐姐請你吃飯，想好要吃什麼了嗎？」
「想吃肉」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補充「不想吃火鍋」
那一次和艾梔一起吃火鍋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陰影。
他再也不要丟這種人！
「那麻辣燙可以嗎?串串呢？」艾梔故意逗他
「我早上沒有吃早飯，不可以吃那麼辣的，姐姐。」
何紀俞有意示弱，肚子在這時很配合的叫了一聲。
現在在山上，附近根本沒有吃飯的地方，他們只能下山。
他們走出去的時候，何紀俞有一種很強烈的被窺伺的感覺，這種感覺從走出大殿和艾梔說話的時候就有了。
一開始他只當還是有人在看笑話，可是他們話都說完了，那股煩人的視線還是沒有要收回去的意思。何紀俞回頭看去，卻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何紀俞不喜歡這種感覺，有人在觀察他，可是他卻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誰，連那個藏在暗處的人懷著什麼目的他都不清楚，不可掌控的感覺讓他感到不安。
艾梔無知無覺地走在前面，何紀俞靠近了一些，高大的身軀剛好擋住艾梔。
等他們下山的時候，那股視線消失不見了。
何紀俞腦子裡閃現出黑車裡的那兩個女人，那張過於熟悉的臉，真的只是他的錯覺嗎?
艾梔選了一家評分比較高的店，她想問一問何紀俞的意見，卻見他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樣子。
和剛剛故意做出來的不一樣，他現在是真的給人一種生人勿進的冷感。
認識了快一個月，何紀俞在她面前從來都是一副陽光開朗五好少年的模樣，這個樣子還是第一次展現在她面前。
這態度轉變未免太快。
艾梔默默轉過頭，沒有去打攪他。
一直到了店內何紀俞都還是有些心不在焉，艾梔叫他點菜，他只是點了一碟炒時蔬，其他的都讓艾梔決定。
看來是真的心情不好，連肉都忘了點。
何紀俞思緒繁雜，腦海里亂糟糟的想了很多事情。一直到艾梔把燙好的餐具放到他面前，他才略略回過神。
菜也在這時上齊了，艾梔夾了一塊兒肉放到何紀俞碗里，溫聲道:
「有什麼事情等會兒再想，先吃飯吧。」
何紀俞看了艾梔片刻，點點頭，認真地吃起飯來。
從見她的第一面開始，艾梔好像總是有讓他平靜下來的能力。
艾梔之於何紀俞來說就像是失眠時很喜歡聞的那一款香薰，香薰的效果也許沒有安眠藥效果強烈，但是卻是何紀俞最喜歡也最願意接受的一種方式。
吃完飯之後，何紀俞掏出手機想付錢，被艾梔制止了。
「你下一次再請我吃就好了。」
「...好吧。」
這樣也挺好的，下一次想請艾梔吃飯就不用找理由了。
回去的時候他們坐的公交車，車上人很多，沒有座位，半小時的車程，艾梔幾乎是被何紀俞用一種摟抱的方式困在他帶著香氣的懷裡，才能在擠攘的人群里站穩。
看起來清瘦的小孩兒，懷抱也是堅實有力的。
艾梔試著拉開距離，卻被何紀俞拉著手腕給扯了回去。
「就站在這裡，別動。」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艾梔耳朵連著肩膀那一片都有一些酥癢。
他難得用這種命令的語氣和她說話。
艾梔看了一下四周，發現根本沒有比何紀俞懷裡更舒服的去處，索性也就不再躲開，老老實實地靠著這堵溫熱的人牆。
靠著靠著，艾梔發現還真挺舒服的。
因為要祭拜父母還要來廟裡上香，所以艾梔起的很早，車廂里很擠很悶，她沒辦法玩兒手機，漸漸地就泛起困。
她無意識的把身體的重量都放在何紀俞懷裡，由於她是背靠在何紀俞懷裡，何紀俞只能看到她烏黑的發頂和挺翹的鼻尖。
何紀俞兩隻手都撐著車上的欄杆，懷裡軟軟的感覺越來越清晰，他鬆開一隻手，握住了艾梔的胳膊。
「姐姐...別鬧了。」
他以為是艾梔在和他開玩笑，可是卻沒有得到艾梔的回應，何紀俞緩緩地低下頭，兩人溫熱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他看見艾梔緊閉的雙眼。
手的力度加重了一點，艾梔皺了下眉，何紀俞完全可以在這個時候叫醒她，可心裏面的小人在瘋狂誘惑他。
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叫醒她幹什麼呢？
何紀俞的喉結上下滾動，他直起身子，放鬆了手上的力道，任由艾梔靠著他懷裡。
沒事的，就這麼一小會兒...
他想裝作若無其事，可是身體漸漸僵硬起來，他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堵牆，可以任由艾梔肆意依靠。他甚至希望這段路可以長一點，再長一點。
讓他可以收拾好情緒，不至於在艾梔清醒時那麼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