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廟3

就晚了那麼一步，何紀俞沒能追上艾梔，他走得有些急，雨打濕了額前細碎的頭髮，何紀俞站在公交站牌下面，神色低落。

一輛黑色的車從他面前駛過，車窗沒有關嚴，車後座坐了兩位女性，一位風韻猶存的貌美婦人和一位年輕嬌俏的小姐，她們不知道在談論什麼，兩人看起來都很開心。

車速很快，只兩三秒何紀俞就只能看到車尾，他一直盯著那輛車，眉頭緊皺，身體不自主向車駛去的方向傾斜。

黑色的車還在他的視線里，一輛計程車停在他面前，司機把他當成了在等車的人，何紀俞猶豫了一下，拉開車門跟了上去。

最後她們把車停在一座山的山腳下，何紀俞一開始還跟著她們，但是他對這裡並不熟悉，很快就找不見人影。

根本沒有機會看清兩人的臉。

何紀俞覺得今天真是倒霉極了，他像一個跟蹤狂一樣，而且還把兩個人都給跟丟了。

高聳的山被雨霧籠罩著，何紀俞依稀記得位於山巔好像有一座寺廟，母親心情好時會和他說起她和父親一起上香的事情。

廟在白色的雲里露出隱約的影子，看起來朦朧而聖神。

何紀俞是一個疑心很重的人，只有親自驗證過的事情，他才能放下心來。

於是他繼續像山上走去，因為有急於求證的事情，他走的格外的快。

二十分鐘之後，何紀俞登上山頂，古樸的寺廟終於不再朦朧，它清晰地呈現在何紀俞眼前。

來這裡都每一個人都是有所求，他們的謹慎而虔誠，沒有一個人像何紀俞這樣東張西望。

不信神佛，自然就無所敬畏。

在母親病重的時候，她甚至記不起來只有十歲的親生兒子。卻掙扎著要去參拜供奉在家裡的那尊佛像。

可她還不是被人拋棄，佛沒有憐惜她，沒有給她想要的一切。

何紀俞小時候非常憎恨佛像，他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抵不上一尊冷冰冰的東西受到的關注多。

他天真愚蠢的認為是佛搶走了屬於他的東西。

有一次他想偷偷的砸掉那尊佛像，剛好被母親看到了，隨後，一個耳光重重的落到他臉上，他的臉立馬就紅腫起來，嘴角也被打的裂開，鮮血「滴答滴答」地掉落在蒲團上。

昏暗的室內，鮮紅的血，鐵鏽味和檀香的味道一齊湧進鼻腔，何紀俞險些因為缺氧而暈死在那個又小，又不見一點光亮的房間里。

母親疾言厲色地叫他滾出去，小小的他不停地用牙齒叼住口腔里的軟肉，不讓淚水掉下來。

年邁的保姆偷偷帶他到另一個房間里，一邊抹眼淚，一邊幫他處理傷口。

可是何紀俞心裡空空的，他在那個時候明白了。

根本沒有人搶走了他的東西，而是那些東西原本就不是他的。

這本來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本來以為自己都不記得了，可是一來到相似的場景，他還是無法避免地想起。

痛苦的事情不會隨著時間向前走而褪色，它只會隱藏在記憶深處，冷不丁地想起時，還是一樣的傷人。

何紀俞漫無目的地亂轉，可是沒有再遇到那兩個人

可能真的是眼花看錯了吧。

他轉身欲走，撞到了身後的一個女孩兒，何紀俞一臉歉疚地看著她。

「不好意思，你還好吧？」

「沒事的，沒事的！」女孩子紅著臉連聲道。

因為下雨，鞋底難免有一些臟，他踩到了人家的小皮鞋上面，皮面沾滿了污水。

何紀俞在口袋裡左掏掏右掏掏，總算是找出來了一包紙巾。

「擦擦吧。」

女孩兒雙手接過紙巾，有些好奇地問：

「你也是來這裡求姻緣的嗎？」

「什麼？」何紀俞有些不解。

「這裡的人說，只要把紅繩繫到樹上，就可以和心裏面想的那個人在一起。」

她指著何紀俞身後的樹，樹很是高大茂密，何紀俞當時只顧著找人了，根本沒有心思往樹上看。

經過提醒他才發現，這顆樹的樹枝上掛滿了紅布條。

乍一看去，很是壯觀。

只不過他對這些事情並沒有什麼興趣。

「我不信這些，但還是祝你好運。」何紀俞很真摯地祝福她。

「謝謝你！」

女孩兒笑得眉眼彎彎，顯然是對他的祝福很滿意。

何紀俞不想在這個地方多呆，轉過頭，他就對上了一雙熟悉的，正含著笑意的眼睛。

艾梔正和一位相貌慈祥的老者站在一起，他們正在看向這裡，艾梔看著他，而老者的眼神卻落在遠處。

屋檐下，艾梔和老者低聲說了幾句什麼，老者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天上還飄著濛濛細雨，艾梔撐著傘，朝他走來。

她踮起腳把傘撐過何紀俞頭頂，眼神在他和那個女孩兒之間轉了一圈。戲謔著問他：

「來這裡幹什麼？」

何紀俞自覺接過艾梔手裡的傘，長時間這樣踮著也挺累的。她難得在何紀俞面前弱勢，老實小狗也開始耍起小心思。

「這個是姻緣樹，他們說把紅繩子繫到上面，在感情方面就可以心想事成。」

「你天天在我眼前晃，有什麼感情方面的事情我不知道啊？」

嘿嘿，成功上鉤啦！

何紀俞擺出一副很不解的樣子，很苦惱的小聲嘟囔：

「最近我喜歡的人都不理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所以來試試運氣。」

不得不說在有些方面，何紀俞還是很會拿捏尺寸的，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在小聲的範圍里，剛好保證艾梔可以清清楚楚的聽到。

他這番話指向性太強，知情的人想裝不明白都難，可是艾梔偏偏是一個裝糊塗高手。她也裝出一臉好奇的樣子。

「那結果怎麼呀？」

「結...結果，當然是很好的啊！」

何紀俞沒有想到艾梔居然這麼能避重就輕，他根本就沒有繫繩子在樹上，怎麼會知道結果好不好。

嘶...不對不對！不管他系不系，他和艾梔的結局都一定是好的！

如果沒有擁有過，何紀俞或許不會這麼確定，但是已經大膽伸手就可以握在手心裡的東西，他是沒有理由放棄的。

姐姐一定屬於他！

看他明明很慌張還強壯鎮定的胡說八道，艾梔捂著嘴笑出聲。

「真的？不誠實的小朋友是要被打屁股的喲！」

她像一個流氓，說著就往何紀俞挺翹的屁股看去。

一開始何紀俞還沒有反應過來，察覺到艾梔的視線瞟向哪裡之後，他白凈的耳朵瞬間紅透了，而且隱隱還有向臉和脖子蔓延的趨勢。

他不自在地側了一下身體，但是這樣好像暴露的更多了。

艾梔的眼前突然一片漆黑，一雙溫熱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聽到何紀俞惱羞成怒般粗聲粗氣地說：

「別看了，姐姐...」

語氣里還帶著一點求饒的意味。

聞著何紀俞衣袖上淡淡的橘子味兒，艾梔笑得更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