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由圈養人類所引發的思考

雨，還在下。

整整一萬隻水蘑菇連成一片。饑民和寧烈虛弱的坐在上面。

在代梧的眼中，哪裡很亮。

光足以穿越城牆，亮的好像是太陽。

也許那些人非常狼狽，但是，在代梧看來……

沒什麼比劫後餘生更美好的獅。

當然，其中還有一點不和諧因素。

「我愛你，愛著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狗腿的歌聲從城牆另一端響起，卻好像貼著代梧的耳朵一樣。

水兵菇在唱歌。

想也不用想，一定是在表白它的偶像，未來的暴食女王，寧烈。

「回來！」代梧咬著牙，聲音從牙縫裡面流淌了出來。

「不管有多少風雨，我都會一樣陪著你~~」

水兵菇假裝聽不到，繼續歡脫的唱著。

代梧實在沒辦法，只能再一次打開精神鏈接。

睜開眼的第一個瞬間看看到了毫無節操，正在跳舞的水兵菇。

還有他對面……

渾身濕透了的寧烈。

——一隻濕透了的大螞蚱。

「看來，命運根本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

代梧暗暗念叨了一句，然後開始思考另一個問題。

眾目睽睽之下，到底該怎麼制止水兵菇丟人現眼的舉動啊！

代梧心中著急，自然走了神。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被一雙手拿了起來，然後……

後腦殼一涼。

代梧嘎吱嘎吱的回頭，就看到一個瘦削的巨人正嘎吱嘎吱的咀嚼著。

一邊咀嚼，一邊含混不清的說：「水兵……對、對不起，俺太餓了。俺不是故意的。」

代梧：「……」

——一邊說不是故意的，一邊又咬了一口是什麼意思？

水兵菇齜牙一笑：「沒事沒事，我們很好吃，我們長得快。」

代梧：「……」

——這個賤兮兮的笑，我懷疑你是故意的。

周圍的饑民：「……謝謝士兵大仙，俺們不客氣了。」

代梧：「……」

——士兵大仙是什麼鬼？就算你們沒怎麼讀過書……

代梧還沒吐槽完，看到這群饑民埋頭苦吃。

——算了，我滾蛋。

代梧認輸。

……

代梧和水兵菇回到自己的身體里。

一人一菇坐在車頂，面面相覷。

城牆另一邊，得到了水兵菇的允許之後，那群饑民已經全面開吃。

感官鏈接還在，代梧隱隱約約覺得腦殼被削了一下又一下，冷風夾雜著微弱的癢意，總讓人有一種英年早禿的錯覺。

「你就這麼讓他們吃？」

「吃唄，你不是說水蘑菇就是用來吃的嗎？」

「可是……」

代梧深吸一口氣。

「水兵菇，你救不了他們。」

「所以呢？」

「遠離，才是最好的選擇。救得了一時，也救不了一世。」

「我樂意。活得了一世，也活不了兩世，可我們現在依舊在活著啊。」

代梧更住。

——為了偶像，小蘑菇居然變得這麼聰明？

代梧剛想繼續說點什麼，但張了張嘴，最終只能發出一聲嘆息。

無奈之際，想起自己隱約聽到了手機響，想查看一下。

解鎖手機。

一個進度條出現。

【馴化靈能：96％……97％……】

沒頭沒尾的進度條讓代梧一愣。

「這什麼？」

水兵菇湊了過來眨巴眨巴眼睛。

「你……在馴化靈能？」代梧繼續問。

「顯然不是。」水兵菇說，「我在和你抬杠。」

代梧：「……」

代梧無奈的搖了搖頭，只覺得水兵菇這東西真是來討債的。遇到他之後，自己嘆氣的次數比自己之前活的二十來年還多。

【靈能馴化100％】

選擇強化項目：

本體成長+1（可影響體型、族群等屬性，且有機會進入下一階段，開啟新能力。）

普通攻擊優化：孢子噴射（射程理論情況兩米）

解鎖耗材屬性（可通過食用的方式輕微治癒傷口，並且加強人類的馴化靈能的能力。）

代梧看著這三條能力，眉眼微微舒展。

「莫名其妙的掉下了個餡餅？」

「怎麼做到的？沒有提示和說明就是麻煩。」

「我想想……馴化……進度條還在上漲，說明這個行為還在繼續。」

「那現在和水兵菇相關的事件……」

代梧猛地抬頭，看向前方水蘑菇聚集之處。

那群人，在和水兵菇進行「友好」的交流。

——一方瘋狂增長，一方吃個不停。

和這個有關嗎？

或者更早。

在水蘑菇開始拯救第一個人類，並且獲得他們由衷的感激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

代梧注視著屏幕上不斷閃爍的選項，思索著。

本體成長+1，暫時沒有必要。水蘑菇族群上限足夠多。拳頭大小的提醒也足夠了。

解鎖耗材屬性雖說看起來很香，但是完全就是大後期技能，現在強化，就是給那幫饑民準備的，代梧可沒興趣無私奉獻。

普通攻擊優化也許才是當前最需要的。

雖然理論上兩米的射程看起來很廢，但畢竟這是個攻擊技能。

正在這時……

「哇哦！戴夫！我們強化第二個吧！然後我們把女王他們圈養起來，天天給他們喂蘑菇，我們就有用不完的馴化靈能！嘿嘿嘿嘿……」

水兵菇傻笑著暢想未來。

代梧失笑：「你可真是天真，人類的慾望永遠沒有止境。今天，你給他一口吃的，他會感激你。可是吃飽了，感激也就消失了，你就得讓他吃好他才感激你。吃得好了……」

代梧忽然沉默。

「吃得飽怎麼樣？」水蘑菇追問。

代梧笑容消失，盯著水蘑菇。

「你剛剛說……圈養？」

「是啊！他們安全了，你拯救世界的任務達成了，我還能快快長大。這不好嗎？」

水兵菇理直氣壯。

可是，代梧卻感覺一股寒氣憑空升起，在他的脊梁骨上一路上行，冰得他後腦殼發麻。

「人類，居然不僅僅是大災變中的獵物，還是可以圈養的……」

「牲畜！」

大災變。

動物變異，變得更強或者是死去。

而人類呢？

活著，可以馴化靈能；死去，便會作為養料。

怪不得。

怪不得明明是物種進化的「靈氣復甦」，卻被命名為大災變。

這是無數物種的狂歡，但卻是人類的末日。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如果人類只是進化速度遲滯，也許還可以在後期迎頭趕上。

然而，當所有的進化物種對人類都虎視眈眈，無論是生與死都有價值的時候……

一步落後，便會徹底在萬物圍獵之下落於下風，或是被屠殺，或是被拔去爪牙圈養起來。

那時，掌控者必然會一次又一次的毀滅人類的文明，折斷人類的脊樑，直到人類墮入深淵，並且心甘情願的呆在那裡。

——沒有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更何況，人類這種物種……

更擅長自我殘殺。

……

城牆頭。

所有治安官站在城牆邊上，將頭探了出去，獃獃地看著下邊，任由雨水噼里啪啦的砸著他們的後腦勺。

洪水湍急。本該吞噬那群賤民的生命。

可是，那裡偏偏多出了一片綠洲。

電閃雷鳴之際，那片綠洲亮得刺眼。

有人眼尖，捕捉到了饑民啃食水兵菇的畫面。

「那是……」

「就是剛剛吃屍體的那些綠色怪物！」

「那群逆民在吃綠怪物！」

「那些吃屍體的綠怪物是逆民養的！這這這……」

治安官們騷動了起來。

饑民吃水兵菇，水兵菇（在他們眼中）吃人……

四捨五入！

那群饑民在吃人！

治安官的眼中，洪水裡面的同胞已經化身惡魔。

那些低頭啃食的動作，讓治安官後背發涼，雙腿發軟。

「惡魔！他們是惡魔！」

「其實，他們根本就是想讓京都的所有人都變成綠色怪物的食物！」

「他們餓瘋了！」

「不對！也許他們早就餓死了！」

「沒錯！一群饑民怎麼可能硬生生走到京都的？就算出發的時候活著，半路和活活累死了啊！」

「他們都是不肯下地獄的惡靈！仁慈的神啊……你看看這！把他們帶走吧！」

「快！尋求支援！」

「必須把情況報告上去！」

領頭的治安官踉踉蹌蹌的離開，在積水中一步三跌，撞開門，撲在了電話前面。

「喂，上峰！新城區東門情況危急……」

旁人惶恐的等待著。

大約三十秒，掛斷電話的通訊員高呼。

「兄弟們，上頭有令！開槍！拖住他們！」

「增援馬上就到！」

「可他們不是人，槍……」

「砰砰砰！」

領頭的治安官率先開槍。

下方，頓時響起了慘叫聲。

「看、看到沒？槍有用！」開槍的人瞪大眼睛喘息著，臉上露出了扭曲的微笑，「一定是因為他們還沒有完全變成惡靈！上頭才想趁著這機會徹底消滅他們！」

治安官精神大振。

他們衝到城牆邊緣，舉起槍，對準下方瘦削的惡靈，扣動扳機。

「惡靈」的慘叫聲，他們興奮不已。

火焰在槍口噴吐。映著他們扭曲的臉，興奮和恐懼交織，讓他們彷彿修羅夜叉。

下方，慘叫連連，濁流翻紅。

寧烈顫抖著。

「神啊……請您憐愛，請您睜開眼睛，看看我們。」

寧烈一字一頓，眼中流出血淚。

她的拳頭緊緊攥住胸前的吊墜。

吊墜發燙，溫度越來越高，直到把她的手心都燙出了燎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