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憧憬中的江湖
總算是了卻了半樁心事的王秋明,顛了顛兒背上的古樸木匣,不禁有些笑逐顏開,連帶著在街上跨步都輕快了幾分,惹得一些婦人姑娘悄悄多看了幾眼,暗道好一位俊俏的小郎君。
王秋明自從修道起,大半日子便是都在屋內打坐練拳,免去了風吹日晒的窮苦生活,故而臉皮肌膚早已不似從前那般黝黑,再加上模樣周正,不算不過俊秀也算清秀,更別說修道之人本就氣質飄逸出塵……所以小小少年能引來一些姑娘的偷看,也不出奇。
「給爺滾開!」
突然一道年輕男子的呵斥聲在大街上響起。
只見劍光掠過,便有一人御劍乘風,撞翻了一間瓜果攤子,而後罵罵咧咧地就此離去。
觀其背影倒有些劍仙的瀟洒,只是那平白無故遭受了無妄之災的攤子主人,一位年邁老人的戰戰兢兢,卻讓王秋明不禁暗自皺眉。
仙凡之隔,天地之隔。
可怕的是山上仙人如此覺得,山下凡人也如此覺得。
因此覺得此事不對的王秋明,反倒與眾人格格不入。
好心的王秋明將那位賣瓜老人扶起時,便發覺老人不但對先前那御劍之人,毫無怨恨和惱怒,反而還戰戰兢兢和滿是懼意,嘴裡一直嘟囔著「仙人莫怪」之類的話語。
至於那些路過的平民百姓,更是不敢對那御劍修士大放厥詞,甚至連小聲嘀咕都不敢,生怕他們眼中的仙人有那等通曉人事的手段,因此他們也只是對於老人的遭遇,感到憐惜罷了。
「多……多謝公子……」年邁老人終於回過神來,對扶著自己的王秋明顫顫巍巍道。
「老伯無須多禮。」
王秋明擠出一絲微笑,而後略微思索一番,便悄悄拿出一塊銀錠,借著兩人袖子的遮掩,放到了老人的手中。
「這……這不可啊!公子……」那老人大驚失色,就要推託。
哪知王秋明手腳伶俐,將銀子交到老人手上后,便就此挪開腳步,站在一丈開外與老人搖了搖手臂。
笑容溫暖。
那因禍得福的老人,只覺遇到了天底下少有的好心人,便抹去眼角淚水,納頭便拜。
只可惜王秋明早已轉身離去,算是躲過了老人的大禮。
一時間心情大好的王秋明邁步向鎮外走去,卻不是去先前茶館那兒領回馬匹。
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是徐先生喜聞樂見的讀書人的做法。
不過還有一些身為江湖俠客的做法。
——
煙火裊裊的熱鬧小鎮之外,總是人跡罕至的。
山上蕭瑟落葉只會與野獸相伴,當然還有一些不為人知的鬼怪精魅。
王秋明倒是想遇見一些志怪小說中的山精野怪,好增長一番見識和閱歷,只可惜今日遇見的……
還是自己最常見的人。
所以少年有些失望。
只見林間躥出五人,其中一鬍鬚邋遢的漢子,見到王秋明正駐足笑望著自己,便拔出腰間長刀獰笑道:「小娃娃好生機敏!」
王秋明不再去看那粗糙漢子,而後轉頭望著五人當中的那位白面書生,口中說道:「從最開始離座時我便發現,你們當中有人偷偷跟著我……接著是停雀亭的門口,而後是大街上,一直到離開小鎮之外,你們還是在跟著我……」
「那麼你們究竟想要做什麼呢?」
王秋明奇怪地問道,此時的他就像學堂上疑惑多多的稚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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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位漢子將長刀扛在肩上,語氣隨意道:「這小子定然出身富貴!先是在停雀亭裡面待了好一會兒,而後在街上遇見一老漢時,竟然隨隨便便就給了他好幾兩銀子!哼哼,要不是老子眼尖,差點兒就要被這小子糊弄過去了……」
而後那漢子望向身旁的白面書生,問道:「仙師,這小娃娃果真如你所說,只是一個略有些武學底子的毛頭小子?」
那白面書生搖了搖手中紙扇,一副氣定神閑的仙人模樣,淡然道:「諸位兄弟放心,此人的確全身靈力全無,不是我輩中人。」
接著那白面書生搖頭晃腦一番,似乎王秋明已經成為了他手中的待宰羔羊,徐徐說道:「此人身上的金銀珠寶皆歸諸位所有,我只要他背上的那個木匣。」
「仙師自然不會在意那等世俗之物。」一位漢子低眉順眼地恭維一句。
「你們是要殺人越貨嗎?」突然王秋明大聲問道。
白面書生眉頭微皺,而後狠狠一搖手中紙扇。
很快那四位佩刀漢子便欺身而上,將王秋明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如群狼包圍了羊羔。
帶頭的那位漢子舔了舔嘴唇,舉起長刀來大笑道:「小娃娃你若是乖乖留下全身衣衫,興許大爺我還能饒你一命!」
而後他便看到,自己眼中本該痛哭絕望的少年,低聲嘆息了一句:
「我還以為你們是大俠呢。」
眼神之中有些許失望,但更多的……是憐憫。
只見王秋明輕而易舉地握住那位漢子的持刀手腕,而後輕輕一擰,那漢子的手腕便隨之轉了大半個周天,連帶著手中長刀也面向自己。
再輕輕一推,那把本該殺向王秋明的長刀,便毫無阻礙般砍向自己脖頸。
乍一看去,就好像是那漢子自己擰轉手腕,而後朝自己脖子上砍了一刀。
沒有驚呼,沒有哀嚎,沒有求饒……因為一切皆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所以當其餘三位漢子,從錯愕之中回過神來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副駭人場景。
只見他們曾經的兄弟,正躺在落葉堆中抽搐著,雪白長刀深深沒入了半個脖頸之中,霎時間血如泉涌。
似乎將黃葉染紅成了楓葉。
「啊!」有一位與那人感情較好的漢子悲呼道。
「殺了他!」三位漢子背後響起一道聲音。
正是那位再也無法保持鎮定的白面書生。
於是三人皆回過神來,紛紛對王秋明揮刀相向。
因為總共有三人。
所以王秋明便總共用了三拳。
三拳過後,那三位不開眼的漢子,便紛紛被搗爛了胸膛,倒在了血泊之中。
死的不能再死了,不過死狀比第一位要好看些。
王秋明揮了揮沾染在拳頭上的血水,而後挑眉望了望那位先前運籌帷幄的白面書生。
「想不到我竟然看走眼了……」白面書生見那少年望向自己,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顫,卻強裝鎮定道,「觀你全身靈力的渾厚程度,應該是一境修士吧?」
然而話語上氣定神閑,實則心中已經翻江倒海,白面書生此時早已將那些殺才咒罵了一個遍。
「你是主謀,」王秋明突然說道,「所以他們因你而死。」
白面書生不明就裡,下意識地說道:「一些不開眼的螻蟻而已,死了便死了。」
「哦?」王秋明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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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起來,邁開步子說道,「為何你一個區區二境修士,也敢將他們視為螻蟻?」
「小子!別以為你殺了幾個螻蟻,便可以隨意拿捏我!」那白面書生見到殺氣騰騰的王秋明,不免有些狗急跳牆,「論境界!你可大不如我!」
王秋明微笑不語,腳步卻不停歇。
他此時只展露出四分靈力而已。
白面書生終於知道避無可避,於是便從袖間捏出一道黃色符籙,臉上的心痛神色一閃而逝,而後便毫不猶疑地運法掐訣。
只見那道黃色符籙無火自焚,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球砸向王秋明。
原來這人是一符修,怪不得即使二境修為,在一境的王秋明面前也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
眾所周知,符修大多作為幕後陣師,的確不擅長正面廝殺。
原因很簡單,就比如此時的王秋明以雙臂擋在面前,就這麼衝出火海,而後朝著那白面書生的腹部就是一拳。
白面書生倒飛出去,在撞斷三顆小樹后才止住墜勢。
不過好歹是二境修士,所以在挨了王秋明的一拳后,並沒有立即斃命。
反觀王秋明,除了衣服被燒毀了些,臉龐漆黑了些,全身並無大礙。
只見王秋明走上前去,將那哀嚎的白面書生拎起,笑呵呵道:「你寫符的筆力要是在重些,興許還能傷到我一絲。」
其實對於殺死白面書生一事,王秋明完全可以做到更快更狠,但他又抱著見識一下其他修士手段的想法,所以才讓這白面書生多活些時辰。
而王秋明所講話語,正是那位白面書生的痛腳所在。
他其實是一名不見經傳的山澤野修,因為幼年時偶得一仙人開悟,才踏上了修道之路,只可惜天賦、毅力、心性皆為下品,所以才堪堪只得二境修為,其畫符手段也是一般般,便終日混跡於凡間,當那山下凡人眼中的仙師,心中抱的自然是「既然無緣與長生大道,我便做凡人眼中的神仙」這一自以為瀟洒的念頭。好在他雖然修道不怎樣,卻生得一副不錯的皮囊,扮起下山除魔的仙師倒也有模有樣,所以倒也過了幾年的神仙日子,只可惜今日撞在了鐵板上。
逐漸無法呼吸的白面書生,自知今日難逃死劫,便心中發起狠來,提起全部力氣朝王秋明胸膛狠狠刺出。
手中抓的是一黑色骨劍。
只可惜不能得進半寸。
那白面書生終於明悟了什麼,竭盡最後一絲力氣大喊道:
「狗日的譜牒仙師!」
而後便被王秋明一爪捏碎喉嚨,失去了所有生機。
殺人過後的王秋明不禁長舒一口氣。
初入修道之時,王秋明便在李四手中,度過了地獄一般的九九八十一天,所以少年對於屍體並無多少反感,因為自己曾經只留下一口氣的凄慘模樣,本就與死屍無多大區別。
但是第一次殺人,少年總歸心裡有些膈應。
那些不是雞啊、鴨啊、鵝啊……而是與自己一般、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啊,就這麼輕易地死在了自己手中?他們的胸膛就如磚瓦般一擊即碎……
手中沾滿鮮血的少年似乎有些累了,所以就這麼蹲在了死人堆旁。
沒來由地想起了徐先生曾經對他說過的:
「江湖上啊……可不是只有好人,更不是只有大俠。」
「但是心懷憧憬,本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