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遺願
「這是劍氣!」李嘗春緩緩睜開眼,這狂風無形卻有質。
閉上眼的時候,他感受到了那種冰冷肅殺,呼嘯而過的狂風,讓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劍,一柄柄利劍穿梭帶起的劍氣形成的這不息的風,風中還有各種人類才有的感情,亘古不滅的狂傲,洒脫,熱情,冷漠,更多的是孤獨。這些感情入腦之後幻化成一柄柄不同的劍。
「這裡是葬劍坡,千年前林家堡修士先祖們的埋骨之地,他們的劍自然也陪著他們在此沉睡。」林鳳俯緩緩說道:「上去吧。」
李嘗春抱著林劍覺跟著林鳳俯沿著葬劍坡緩緩向上走去。
「這風不停地吹了也不知道多少年了,這裡是林家堡的禁地。沒有堡主帶領而擅闖者,這裡的劍風便會化為實質,瞬間將來人撕碎。劍覺和我的女兒凰兒曾多次鬧著要上來觀看,但我從未答允,這祖宗埋骨之地又豈能兒戲?」說著林鳳俯垂下了頭,繼續說道:「如今林家堡不復存在,劍覺也為了林家堡的聲譽而死,我必須滿足他這個心愿。」
李嘗春一邊默默聽著一邊走著,葬劍坡兩旁或是松柏或是青竹,在松柏和青竹間散落著一個個土堆,這林家堡的先人葬事倒是簡樸,都只是土墳而已,但每一個土墳前都插著一柄劍,儘是古樸神劍,歷經千年甚至更久的時間,依舊寒芒奪目,這足以彰顯主人生前的輝煌。
林鳳俯忽然道:「三才朝元劍訣的原本也在這上面,我本打算晚宴過後交給你了,現在只能帶你一起來取了。我上來之後,怕是沒命再回去了。我這一生,只學到了劍訣的一些皮毛,不知道它的真正威力到底有多強,希望你能將它悟透,將來刀劍雙絕倒是一樁美事。」
這句話有如一個晴天霹靂,瞬間在李嘗春心裡炸開。他萬萬沒想到林鳳俯居然本就是打算把劍訣送他的,他還一直假裝受傷苦心算計。林家堡人一次次的把他當成恩人,一次次的願意以死相報,此刻終於擊垮了李嘗春。
他失聲痛哭,跪地不起:「林堡主,我對不起您,對不起林家堡上上下下。」
林鳳俯回頭瞧著他,不解道:「李少俠何出此言?」
李嘗春坦白道:「我來林家堡本就是為了這劍訣的,我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劍訣!」
林鳳俯:「這我知道,劍覺跟我說了。對不起三字,從何說起?」
既然打算認錯,就要痛痛快快的,一咬牙道:「我並沒想真的出手幫林家堡,擊退月神山只是因我推測失誤,不得已而為之。我以為對方能將林家堡圍困,實力高強會自持身份,不會對我這個毫無武功的人出手,於是大搖大擺地走進林家堡,誰知他們竟然直接出手,把我夢刀狀態打了出來。」
「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以為您萬萬不會願意將劍訣給我。」李嘗春心中湧起了一種重未有過的感覺,就是對自己的痛恨:「其實我醒來之後傷勢已經痊癒,我本可以在最開始的時候,用夢刀刀法助林家堡殺出一條路的,可我為了劍訣詐傷,以至於林家堡被滅,甚至他們為我而死我還不知悔改!」
「原來如此。」林鳳俯緩緩點頭,道:「我這一生看人極少走眼,你骨子裡是個善良的人,只是缺少指點和人生信條,做事只循著自己本心,這並不算錯,可否告訴我你為何對這劍訣如此執迷?」
「或許是自小我爹對我要求太高,我內心深處渴望做一件遠超他意料之外的事,又或許我的本心便是如此,自私自利,雖然平日里也行善,但那都是能隨手施為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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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我才會做。萬萬做不到像你們這般高尚。」李嘗春回憶道:「八歲那年,我意外結識歸魂庄謝雲,得知有仙道一說,自此修行成了心中唯一的念頭,十歲離家出走,遍訪名山大川尋修行之道。這中間的無數苦楚拋開不說,我已將所有時間放在這上面,若不成功,我這一生豈不白活?」
這還是李嘗春頭一次對別人敞開心扉,或許他希望這位老人能給自己指點迷津。
「我想起來了,我說你的名字為何有種熟悉感,多年前,我兄弟謝雲跟我提起過一次,怪哉,怪哉。你並非修行界之人。可體內居然有著能對抗修士的力量。」林鳳俯搖了搖頭,又道:「看來是命數如此,林家堡也是命數如此,怪你不得。」林鳳俯嘆了一口氣,說道:「繼續走吧,送我父子倆上去。」
走了幾步,林鳳俯道:「我有二子一女,女兒叫名為凰兒,小兒子單名一個麒字。鳳凰麒麟都是傳說中的祥瑞神獸,我名鳳俯,本是鳳舞九天傲視天下之意,凰兒卻說是是爹爹俯身身照料他們這幾個小傢伙的意思。」說起孩子們,他臉上終於再現一絲生機,卻也有些氣喘,歇了一會,又道:「我長子名劍覺,似乎和他弟弟妹妹不太合稱,你可知道為什麼?」
李嘗春想了想,道:「劍覺兄少年英雄,俠肝義膽,一心為林家堡,他絕對當得起這個名字,對得起您的期望,劍覺,您是希望他作為長子,不但要繼承林家堡,更要讓林家堡這把沉寂千年的神劍覺醒過來。」
林鳳俯邊聽邊點頭,此刻已經走到了葬劍坡盡頭的迷霧前,他停下了腳步,顫顫巍巍地下跪,拜了三拜后,迷霧散去,眼前一個涼亭,亭中一小桌子,兩張石墩,桌上放著一個竹簡,再無他物。
林鳳俯示意李嘗春將林劍覺的屍身放下,拿起竹簡遞給李嘗春,道:「這便是三才朝元劍訣!老夫以林家堡主的身份,今日將他贈予你。」
李嘗春本已覺得劍訣不再重要,此刻一見竹簡,內心深處那種渴望盡然又噴涌而出,難以自制,顫抖地伸出雙手接了過來。
林鳳俯看著他道:「適才你臉上確有掙扎之色,我確信並非假裝。」
李嘗春當然沒有假裝,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方才出現了滿臉的掙扎之色。
「顯然你的執念已然化為心魔,希望這劍訣能消除你的執念。但這劍訣到底能不能助你踏入修行界,我不敢保證。以我畢生鑽研的心得,也只摸到了門檻,並未真正踏入。想來修行一事,全看天意。又或許有什麼強大的力量在阻礙著人們踏足修行界。」說到這裡,林鳳俯突然想起什麼,說道:「七日之後,月神山將再來尋你,不如你就留在這葬劍坡感悟三才朝元劍訣,此地對劍道修行助益良多。若你能真正踏足修行界,說不定能有一線生機。」想了一會,又說道:「對,你就留在此地,即便你不能參悟,這葬劍坡的劍風或許能救你一命。」
直到此刻林鳳俯還在為他著想,但李嘗春拒絕了:「多謝堡主好意,晚輩已承受林家堡太多好意,虧欠林家堡太多,決不能再讓人再來騷擾林家堡半點!」
這劍風或許的確非常強,但月神山似乎在整個修行界都令人聞風喪膽,如果葬劍坡強到可以抵抗月神山,林家堡也不至於沒落道今天的地步。當然眼前葬劍坡已經是最好的選擇了,也是唯一有生機的選擇,但他不會這麼選,因為林家堡已經為他付出太多,如果因為他,連祖宗埋骨之地都被玷污,甚至毀壞的話,他真的就枉自為人了。
林鳳俯默然,他也知道,想靠葬劍坡抵抗月神山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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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不大。
「晚輩掘一塊墓地,讓劍覺兄入土為安。」李嘗春從地上撿了一根木棍要掘土。
林鳳俯阻止了他:「不忙,葬劍坡葬的都是林家堡在修行界名燥一時的劍修,我與劍覺沒有資格葬在此地。林家堡在我手中亡了,就讓我以枯骨在此守墓賠罪。」
他的生機正在飛快流逝,顫抖的身軀倚著涼亭的石柱緩緩滑坐在地。
將林劍覺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撫摸著林劍覺的臉龐泣聲道:「劍覺這孩子其實打小就喜歡粘著爹娘,可惜他娘死的早,後來又被我逼著練劍,處理堡中事務,便不讓他和我過於親近,這孩子太好太孝順,他若知道我想在此守墓,定然也會想陪著我,我既然帶他來了葬劍坡,就再讓他粘著我一次吧。」
感受到愛子逐漸冰冷,林鳳俯忽然想起了另外兩個孩子,抬頭對著李嘗春說道:「李少俠,可否答應我一個請求?」
李嘗春趕忙道:「堡主儘管吩咐,李嘗春萬死不辭!」
「好,好。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林鳳俯眼神逐漸迷離,聲音也越來越小,李嘗春走近前去,蹲下傾聽。
「幫我找到我兒凰兒與麒兒,他們去......」
話未說完,已然斷氣,沒交代好後事讓他雙眼依舊睜著。
李嘗春感慨蒼天無眼,林家堡上下俠義為懷,最終竟然落得這個下場。語氣堅定地說道:「堡主放心,此事您就算不說,李嘗春也會去做的,必定找到您一雙兒女,好加照顧!」
死不瞑目的林鳳俯聽到他這句話,這位父親終於瞑目。
走下山來,李嘗春突然沒來由地打了一個寒顫,隨後就忘了去葬劍坡的路,心中深感不可思議。
答應林鳳俯的話,李嘗春自然要去做,可眼下當務之急是要先從月神山手中活下來,畢竟一個死人是不能照顧別人的。
他已經不能也不想再去月神山了,從那韓安泰和劉赤松臨走的時候說的話來看,他兩在空門和月神山只是小角色,甚至可能是邊緣人物,畢竟對付一個凡人門派,根本不需要多強的修士。
他們尚且如此強大,那麼月神山的高手到底恐怖成什麼樣子難以想象,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計謀都是白費,何況自己對月神山幾乎一無所知,就更不可能活著回來了。
看著掌中殘月,心忖道:「昨天種下的月神印,今天是八月十六,要在八月二十二月神山找上自己之前,儘可能多的了解月神山的信息。」可天大地大。要尋一個修士都難,又去哪裡找一個願意告知自己月神山消息的修士呢?以前苦尋不得的修士,如今卻出現了一大堆,而且不用自己去找他們,他們會主動來找自己,但這背後卻都是危險。
正一籌莫展之際,一陣馬嘶聲傳來,隨後篤篤篤地馬蹄聲奔來。正是花花。
剛經歷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又親眼見到見著林鳳俯死前的悲涼,此刻見到一個鮮活的生命,給李嘗春的心中帶來了一縷陽光,他微笑著撫摸著花花,道:「你呀你,每次有危險總能把自己藏得好好的。」
馬兒前蹄高抬,嘶鳴著。
「你要帶我去哪?」一人一馬心意相通,雖然馬兒不會說話,但李嘗春知道馬兒的意思,坐上馬背就隨它自己走。
一路賓士,竟是原路返回,此刻天已微微亮,眼前景象越來越熟悉,李嘗春驚喜道:「是了是了,我竟然忘了還可以找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