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小妖怪
牽著花花走在五千年來沒有外人來過的中洲街道上，李嘗春竟沒有絲毫緊張感，反而有了久違的自在感。滿大街美食美酒，一片熱鬧祥和，實在沒有緊張的理由。
逃命，只是暫時的。李嘗春來中洲的最終目的，是來變強的。幾乎已經確定自己這力量就是來自中洲，自己要做的是，找到這力量的源頭，掌握並增強它！
而在這之前最重要的，就是——吃飯喝酒！
囚島上那老人倒是會指路，這雙都城比起玄武國的都城還要繁華。
李嘗春摸了摸腰包，很鼓很硬氣。當初院長帶他進外閣時，曾領了不少金銀。金銀對修士並沒有什麼用，只有形式上的意義。
好在李嘗春沒有拒絕，不然就沒錢體驗中洲風味，只能野外打打山雞山豬之類的了。這可是中洲，說不定哪只雞就是有大妖怪做後台。
想什麼來什麼，一陣燒雞的香味傳來，旁邊一個攤位吸引了不少食客。李嘗春一眼看過去，發現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乞丐，夾在人縫裡，偷摸伸手從攤子上拽下一隻雞，動作麻利，轉身就走。
小乞丐回頭正好李嘗春眼神對上，竟還是個女乞丐，一身髒兮兮的五官倒是端正。李嘗春沒有聲張，誰都有個困難的時候，偷雞摸狗的事，他也干過。
小乞丐抿了一下嘴，微微點頭，算是謝過李嘗春不揭發她了。可剛一走，一根毛茸茸藍色的事物捲起了她。
人群散開，剛剛還慈眉善目的老闆此刻已是一張狐狸臉，臉上身上都是藍色毛髮，那毛茸茸的事物就是他的尾巴。
這是李嘗春第一次見到妖怪，早已知道這裡是妖魔二族之地，也不驚訝。旁人也只是淡定圍觀，應該他們和這老闆一樣都是妖魔。
那小乞丐被捲起在半空，一邊掙扎一邊喊著：「放開我！放開我！你這個臭狐狸！」
那狐妖老闆罵道：「好你個蛋生，你就不是狐狸嗎？你才是個從蛋里孵出來的臭狐狸。半個月沒見，還以為你被別人打死了，今天又跑來偷雞了！看我不打死你！」
蛋生？一個蛋生的狐狸？李嘗春不禁好奇，只見那乞丐緊緊抓著燒雞求饒道：「還給你，還給你！」說著還雞，卻突然在雞腿上狠狠咬了一大口，嘴中含糊不清道：「我就吃一小口，輕點打。」
「你都吃了我還怎麼賣！」
狐妖老闆一把將她卷到身前，舉起毛茸茸的拳頭一拳狠狠打在她臉上。打得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幾圈，然後趴在地上抖了兩下，隨後便再沒了動靜。
那老闆仍不打算停手，邊走向乞丐邊罵罵咧咧：「也不知怎麼會有你這麼個皮糙肉厚的怪物，今天我就算打不死你也得廢了你！」
李嘗春初來乍到本不想多事，可轉念一想，真是因為初來乍到才需要一個朋友，一個嚮導。現身在兩人中間，道：「她已經動彈不得，再打就死了。燒雞多少錢，我賠給你！」
那老闆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嘗春，又看了看花花，道：「又來個好心冤大頭，行，十兩銀子，拿錢吧。」
李嘗春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物價太貴了，十兩銀子就算在玄武國國都都能買十隻燒雞了。可一眼看到攤子上的牌子清清楚楚地寫著，「十兩一隻，小本經營，不還價不賒賬。」
好在腰包夠鼓，就當十兩銀子買個朋友兼嚮導，還贈送一隻燒雞了。
老闆收了錢再次化為人形走回攤位，周圍傳來議論聲：「看來又一個冤大頭要被她纏上了。」
「外地來的，管他呢。咱自己不上當就行。」
李嘗春看著仍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小乞丐，看來那老闆說她皮糙肉厚是真的，她在裝死博同情。李嘗春也不在乎，他只想從她口中得到關於中洲的事情。
走過去蹲下輕拍了她兩下，道：「這位朋友，你沒事吧，要不要給你叫大夫？」
那小乞丐突然抬起一張髒兮兮的臉，對著李嘗春呲牙笑道：「不用，謝謝你啦，你可真是個大好人。」
李嘗春的第一反應就是，牙好白！臟污可以掩蓋她的膚色容貌，卻掩蓋不了眼睛和牙齒，明眸皓齒，這個詞就是為她量身打造一般。不禁問道：「你應該很好看才是，幹嘛把自己弄得這麼臟？」
小乞丐起身當街坐著道：「拜託！我是個乞丐啊，我弄那麼乾淨誰給我錢買雞吃？你以為個個像你這麼好心啊。恩公。」說著又眯起月牙般的笑眼。
這一聲「恩公」，李嘗春內心微微一顫，他突然想起柳絲絲，她一開始也這麼叫他，也是這麼調皮，也有月牙般的笑眼。微微一笑道：「有道理！走，我請你吃好吃的，這裡最好的酒樓。帶路！」
小乞丐一躍而起，歡喜道：「真的嗎？走走走。」拉起李嘗春就小跑起來，身形輕盈靈動。
穿街過巷，兩人已經一起騎在花花背上，小乞丐很是興奮，這還是她第一次騎馬，就是這麼高大神俊的馬兒。
「聞香下馬」是一家酒樓，正是小乞丐推薦的酒樓，據說整個中洲都有分店，有頭有臉的妖魔都喜歡上這吃飯。
兩人下馬，花花被酒樓小廝牽走。小乞丐當先走入，門口迎賓小廝看著她是李嘗春一起騎著神駒來的，欲拒還休。
小乞丐昂著頭，給了小廝一個白眼，小廝賠笑點頭，小乞丐哼了一聲。
上樓找了個靠窗雅座，看著雙都熱鬧繁華的街景，來來往往都是化為人形的妖魔，一片祥和，李嘗春讓小乞丐點菜，隨便吃。
大酒樓就是不一樣，菜上的很快，一氣上了十七八樣，竟全部是雞。煎炒炸煮蒸，各式各樣的雞。
小乞丐雙眼放光，口水都快滴下來了，問李嘗春道：「我真的可以吃嗎？」
李嘗春無奈一笑道：「原來你還是知道客氣的，吃吧，敞開了吃。」
小乞丐啊嗚啊嗚直接上手，李嘗春嘗了一口，也覺得很美味，叫小兒上了兩斤招牌佳釀。邊喝邊問道：「你叫蛋生？」
小乞丐正埋頭吃雞，嗯了一聲，咽下口中雞肉，抬頭道：「大家都這麼叫我，不過我有名字，蘇慕秋。」
「蘇慕秋……」李嘗春喃喃道：「慕秋，嘗春。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是一家人呢。我叫李嘗春。」
蘇慕秋叼著一塊嫩滑的雞皮，哧溜一口吸進肚，恭維道：「春哥你好，久仰春哥大名，如雷貫耳。」
李嘗春無奈搖頭，道：「不用奉承我，你真是從蛋里孵出來的一隻狐妖？」
蘇慕秋點頭道：「是啊，我還留了一塊蛋殼呢。我的名字就是蛋殼上本來就有的。」說著提起脖子上一根烏黑的毛線，李嘗春本以為那就是她衣服上的一根線頭，原來是個項鏈吊墜，掛著一片漆黑的蛋殼。
李嘗春道：「哦，黑色的蛋。」
蘇慕秋搖搖頭，道：「白色的！」說著一口唾沫吐在蛋殼上，撩起衣袖，用相對乾淨的手臂擦拭幾下，果然露出些白色本色來。上面似乎是有黑色筆畫，應該就是她的名字了。
李嘗春徹底無語，蘇慕秋反問他，道：「你呢，你是什麼妖？或者你是魔族？」
「我……我是……」李嘗春想說自己是個人類，又擔心這個身份會引來麻煩，道：「我是魔族。」
蘇慕秋哦了一聲道：「幸好幸好。」
李嘗春道：「幸好什麼？」
蘇慕秋道：「幸好不是在二十年前，聽說二十年前，魔尊大人還在中洲的時候，魔族地位遠遠高於妖族，那樣估計你壓根就看不起我這小妖怪，更別說請我吃雞了。」
李嘗春突然想起他娘跟他說的二十年前魔族入侵一事，問道：「二十年前魔尊還在，那後來魔尊去哪了？」
蘇慕秋用詫異的眼神看著李嘗春道：「出去了啊，為了中洲，他孤身一人衝破天地桎梏，誓要打破封神大界。這事你怎麼能不知道。」
原來當初的魔族入侵一事只有魔尊一人而已。畢方曾說天人境都不能進出封神大界，這魔尊豈不是在天人之上？自己的黑炎看來和他脫不開關係。
李嘗春吞吞吐吐道：「呃，我……我鄉下來的，中洲這麼大，不知道也不用這麼驚訝吧……」
蘇慕秋心道：「這得什麼鄉下才能有連魔尊大人都不知道的鄉巴佬……算了算了，有雞吃就行。」
李嘗春又問：「為什麼大家都不用本來面目，反而化成人形，更是一切都模仿人類的行為？在我們村就不這樣，搞得我也入鄉隨俗，好不適應。」
蘇慕秋內心又是一陣鄙夷，道：「為了衝出中洲的那一天，到時咱們自然要和人類開戰，這叫知己知彼，提前演練，咱們要混進人類社會。等到了那一天，你們村再偏僻也會有人找上你們一起的，這是咱們中洲二族共同的偉大事業。」
「咱們和人類有仇？」
「本來沒仇。魔尊大人出去也只是為了破開封神大界，可他們卻把魔尊大人打傷？到現在還不能回來，只能偶爾隔空傳遞消息進來。哼！要不是魔尊大人要同時面對結界天罰和五行真靈的壓制，就四大國那些修士，根本不夠看！」蘇慕秋越說越氣。
李嘗春點點頭，濫殺無辜確實是那群修士幹得出來的，當然對付魔尊肯定有別的目的，問道：「魔尊……大人，還活著？」
蘇慕秋沒好氣道：「當然活著啊，誰能殺得了魔尊大人？而且魔尊大人真要是不在了，只怕中洲就要起大亂咯。」
李嘗春道：「什麼大亂？咱妖魔二族同心同力能出什麼亂子？」
蘇慕秋突然湊向李嘗春，壓低聲音道：「同心同力不假，但那是魔尊大人以強大實力震懾住的，現在魔尊不在中洲，才短短二十年，準確來說是十八年，妖族高層已經不滿了，覺得被魔族壓制太長時間了。」
說著又坐回椅子上，道：「這也只是聽說，當不得真，至少我是沒有紛爭之心的。」
李嘗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我這初來乍到，也沒個朋友，不如以後咱倆做個伴？」
蘇慕秋看了李嘗春好一會，激動地熱淚盈眶，雞都忘了吃了，道：「這是真的嗎？別人都巴不得我滾的遠遠的，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李嘗春微笑道：「因為我倆有緣啊，名字就像一夥的。而且你跟我一個妹子很像。」
蘇慕秋眨巴著大眼睛，問：「那……我以後是不是頓頓有雞吃？」
李嘗春重重點頭，道：「吃飽了嗎？吃飽了帶我逛一逛這雙都城！」
蘇慕秋連連點頭，喊了一聲：「小二！打包！結賬！」
小二動作利索，很快打好了包，交給蘇慕秋。然後對李嘗春深鞠一躬，拖著叫賣腔道：「謝謝大爺，一共四千八百五十三兩。給您抹個零，四千八百五十兩。」
李嘗春差點沒站穩，他這輩子沒花過這麼大一筆錢，問道：「多少？」
小二樂呵呵得重複了一遍。
想到外面一個小攤一隻燒雞就十兩銀子，這中洲第一大店，肯定更貴，加上什麼車馬費，服務費等等，李嘗春在一番討價還價後接受了這個現實。
出了店門，高高鼓起的腰包已經癟了，蘇慕秋卻不見了人影，李嘗春心道不妙，她肯定是看自己沒錢跑掉了。
花花這時用嘴拱了一下他，李嘗春高興道：「你能記得她的味道？花花，還得是你，快！追上去。」
花花雙翼一震，往它看到蘇慕秋離開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