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天上人間情一諾

第一百一十九章:天上人間情一諾

一場春雪,為紫禁城披上素雅銀裝。太監清理了往來各巷陌的積雪,大路小路彷彿巨大的樹榦枝幹,撐起了一幅雪華天宮的畫卷。

入夜時分,養心殿內燈火通明。

一位灰衣少年來到御書房門口,稟手說道:「臣納蘭月輝,覲見陛下!」

「月輝來了,進來吧。」門內傳出低沉的聲音。

月輝推門走進御書房,下跪請安。

「不必多禮,朕今日召你來,其實是想讓你幫著出出主意。」皇上坐在御案后,案上卻未放一本奏摺。

「可是為兩位格格……」月輝站起身來,小心地低聲問道。

「那是自然,眼下錦玥與月朗兩情相悅,錦珂卻是處在一個尷尬的境地……」皇上點了點頭,眼中難掩倦意,「唉!所謂清官難斷家務事,朕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臣倒是有一個主意,只是……」月輝眼裡微泛笑意,言語中卻又透出為難。

「哦?你不必顧慮什麼,但說無妨。」皇上說著,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

「詐死。」月輝拱手,蹙眉說道。

皇帝一愣,半晌,才緩緩開口:「你說……月朗?」

「按滿人規矩,大哥死後,妻子可以再嫁其兄弟,只要我哥詐死,不但可以另一個身份同錦玥格格長相廝守,錦珂格格也可再覓歸宿。」月輝看著皇上,鄭重地解釋道。

「納蘭家四兄弟確實都是人傑,只是不知錦珂能否甘願。」皇上說著,不由得皺起劍眉。

「不瞞皇上,錦珂格格……」月輝停頓一下,復又開口道:「似是對臣有鍾情之意,皇上不妨找錦珂格格來,試問一下格格的意思,看她是否願意。」

「哦?」皇帝一愣,盯著月輝半晌,點了點頭:「是啊,月朗對她並無感情,而你雖然文氣稍遜,才智卻遠勝於他,這樣衡量之下,錦珂對你有好感也是情理之中的了。只是這般,就委屈你……」

「臣,若能得格格青睞,實乃三生有幸,只怕臣淺陋卑微,辱沒了金枝玉葉。」月輝心內一喜,忙頷首抱拳道。

「你也不必自謙,若是錦珂能與你結為連理,也是她的福氣。」皇上起身走到月輝面前,和藹地拍拍他的肩膀,「朕明日,就去問問錦珂的意思。」

「皇上不妨也問問我哥的意思,我想,這件事於他、於兩位格格都是萬全之策,他也必定是願意的。」月輝說著,眸中一抹深邃的光一閃而過。

「只是……可惜了月朗的才華。」皇帝長嘆一聲,遂露出釋然的笑容,「也罷!只要你們都能各得其所,朕身為長輩,也就安心了。」

人人都羨慕帝王家多子多孫多福氣。卻不知,這眾多的兒女,要讓父母費多少心,傷多少神……

???

雪后初晴。如玉宮碳火正暖。

「皇上駕到!」

忽然傳來的通報聲,讓正坐在花廳中發著呆的錦珂格格一驚,她定了定神,起身方要出去迎接,皇上已大步走了進來。

「皇阿瑪萬福金安。」錦珂格格努力壓下亂紛紛的心事,忙上前要福身請安。

「哎!不要多禮了,朕雖政務纏身,心裡卻一直惦記著你,你……又憔悴了許多啊……」皇上看到錦珂黯淡的眼神,不禁心疼起來。

「女兒已經想好了,既然月朗心裡眼裡只有妹妹,我也不願久處在這尷尬的境地。」錦珂垂下眼瞼,苦澀地長嘆口氣。

「按理說額駙不可能和格格一刀兩斷的,這裡面涉及皇家的尊嚴和滿人的規矩。」錦珂的話讓皇上放下心來,卻也忍不住一陣酸楚,「除非,額駙死了,格格才可以改嫁其兄弟……」

「皇阿瑪,您不可以殺月朗!他縱有千錯萬錯,也罪不至死啊!更何況,還有錦玥妹妹……」皇上話音未落,錦珂已大驚失色地跪倒在地。

「啊?……哈哈哈哈……」皇上一愣,遂恍然而笑:「傻丫頭,朕說的是「假死」,怪朕沒說明白,讓你誤會了!快起來吧。」

「啊?如此也好……」錦珂愣了片刻,站起身來,卻有些心不在焉。

「看來,皇兒雖受了諸多委屈,卻依然能如此深明大義。好!不愧是朕的好女兒!」皇上看著錦珂,心疼又欣慰地拍了拍她汗濕的手。

「皇阿瑪,女兒……」皇上的話,讓錦珂忽而憶起當初將花好推入蓮池中,甚至派人去落花別院暗殺她的事……不由得心生愧意,眼泛淚光。

「你能有如此胸懷,朕也就放心了。」皇上點點頭,意味深長地笑笑,「朕……想把你許配給納蘭家二公子月輝,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啊?」錦珂觸電般一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眼前,隱隱浮現出那個彷彿永遠胸有成竹、一切盡在掌握的少年……

「月輝的文氣確實不及月朗,但朕看來,他的才智和隨機應變,卻是月朗難以企及的……」皇上說到此處,頓了頓,溫和地笑道:「當然,你若是不願意,也不妨事,朕再為你另尋佳婿。」

「一切但憑皇阿瑪做主……」錦珂不暇思索地吐出這句話,淚痕未乾的臉頰上,柔柔浮出兩朵紅雲。

心內,泛起一股若喜若悲的情緒,彷彿吃了一口拌了蜂蜜的蓮芯,說不出是苦是甜……

???

早春的御花園,冰封的荷塘已經解封了半壁。

皇上帶著寧妃娘娘信步閒遊。

「月朗!」皇上忽而止住了腳步,目光炯炯地望向身旁的納蘭月朗。

「臣在!」月朗上前一步,拱手道。

「朕還記得……去年你寫的那首芙蓉戀水情,現在看來,卻是早有深意啊!」皇上望望荷塘,又望望月朗,緩緩開口說道。

「不敢隱瞞皇上,臣與錦玥格格,早已相識,所以……」提及花好,月朗的眼中不由得閃出溫柔的光彩。

「你們都下去吧。」皇上擺擺手,一眾宮女、太監和侍衛依次退了下去。

「當初知道你拋下錦珂而去,朕可是火冒三丈啊!」皇上望著月朗俊雅如玉的臉,緩緩說道,「憑你的欺君之罪,朕就算不把納蘭府抄了,你的性命也定是不可能保得住的。」

「臣知罪!」月朗跪倒回話,眸光卻清澈而堅定,「但若讓臣重新選擇,哪怕花好不是格格,臣的選擇也依舊不會改變!」

「你這孩子!」寧妃在一旁聽得揪心,不由開口斥道:「怎麼和聖上說話呢?」

「哎……」皇上笑著制止了寧妃,抬手示意月朗起身:「但是,你知道朕在聽聞花好就是錦玥之後,首先想到的是什麼嗎?」

「臣……不知。」月朗起身,望著皇上道。

「朕首先想到的,就是孟子說過的那句: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運於掌。」皇上話音方落,月朗震驚地瞪大眼睛,心下已了解了皇上的意思。

「皇上……聖明!」月朗拱手,由衷地說道。

「如果不是朕亂點鴛鴦譜,就不會置愛女於尷尬的境地;如果不是朕守著試婚格格的老教條不放,就不會讓另一個愛女忍受屈辱,淚浸羅衣。朕因為你拋棄格格而氣憤,又因為你追尋的是另一位格格而感動,說起來,朕及人之幼這一點,卻是差得遠啊!」皇上感慨萬分地搖了搖頭,遂又說道:「朕已經下旨,力排眾議廢除了試婚格格這一條傳統。群臣都勸朕,說祖宗的法不能改,改了,就證明皇室的規矩錯了,皇室的規矩是不能有錯的。朕說:哪有不犯錯的人呢?朕也是人,難道就不會犯錯?就算是孔孟二聖,也不可能永不犯錯?如果說一個人永不犯錯,那不但證明不了這個人多好,反而證明這個人不敢承認錯誤,也沒有改正錯誤的決心!」

「皇上是難得的仁君,真是我大清百姓之福,群臣之幸。」月朗說著,心內不由得一熱。

寧妃望著眼前兩位天下最出眾的男子,彷彿,瞬間感受到了明暖春意。

「你的事,月輝給朕出了個主意。」皇上看著月朗的眼睛,慢慢開口道:「讓你詐死,這樣錦珂和月輝兩情相悅,也可得圓滿,你還可以以另一個身份與錦玥長相廝守,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上為臣多有費心,臣惶恐,盡聽皇上安排。」月朗心內一驚一喜,頷首說道。

皇上微笑向前一步,瞭然地拍了拍月朗的肩膀。

「皇上。」沉吟片刻,月朗忽而屈膝跪下,凝望龍顏鄭重地說道,「臣還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成全。」

「何事?」見月朗神情如此認真,皇上的神色,也不禁嚴肅起來。

「請皇上廢除試婚格格的規矩。」縱然知道試婚格格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縱然是這荒謬的規矩讓自己與花好有情人終成眷屬,但為了更多人的安寧與幸福,月朗還是一字一頓地說出了這句壓抑在心底許久的話。

「這……」聽聞月朗的話,皇上沉下臉緩緩地踱起了步。半晌后,卻忽然開懷大笑起來,「哈哈,好一個納蘭月朗啊!」

「皇上,臣深知自己說出這番話不合規矩。可是……」事已至此,月朗與顧不得皇上是喜是怒。

「俗語云: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皇上說著,親含笑示意雲朗起身,「既然知道這試婚格格是陋習,朕又怎能容許它再繼續?」

「謝聖上成全!」月朗感激地給皇上磕了個頭,輕盈地站起身。「聖上英明!」

一陣清風徐徐拂過,御花園內的草木,似是被染上了一層淺淺的春意。

「只是,可惜了你的滿腹才華呀!」皇上嘆息一聲,不由得搖了搖頭。

「臣,願意在民間興辦學堂,為皇上和我大清培養人才,以助華夏國泰民安,永享太平。」月朗看著皇上,認真地說道。

「哦?」皇上眼前一亮,遂欣慰地點點頭:「若是如此,倒也不愧了你這一身才情。既然如此,朕便下旨,准許你每年從國庫支一萬兩銀子,給德才兼備又家境貧寒的學子做扶持之用。」

「臣,定不負聖上重託!」

……

一個月後,受了風寒的納蘭公子,抱病與友人宴會,觸景傷情、一詠三嘆之後重病不起。不過三日,竟英年早逝。

文星隕落,舉國悲切……

???

碧水清波三月天,鶯飛草長落英翩。

芳草萋萋的京郊外。

月朗與花好共騎著玉兔馬,向一輛素雅的馬車迎去。

車輪穩穩停住,一位儒雅的中年男子在車夫的攙扶下慢慢走下車。

「顧兄。」月朗抱著花好下了馬,行至中年男子面前,抱拳笑道。

幾月未見,顧安良明顯蒼老憔悴了許多,目光中寫滿了倦意……

「你小子還有臉笑!」看見月朗,顧安良的眼睛瞬間被淚水模糊,微顫的聲音中,有憤怒,有欣喜,又有一絲責怪,「驚聞納蘭公子病逝,顧某悲痛欲絕。沒想到,三日後,竟收到一個叫林朗的小子的書信,讓我進京來同他一起辦學堂……」

「在下也是身不由己,望顧兄海涵。」月朗頷首,意味深長地道。

「罷了罷了,為人師表,傳經首道,亦是造福蒼生的大事。」顧安良拍拍月朗的肩膀,理解地嘆息道。

「知我者,顧兄也。」月朗含笑說著,感激地沖顧安良施了一禮。

一陣微風拂過,吹來一絲絲春的暖意。

「這,便是你千辛萬苦尋找的那位花好姑娘吧?」顧安良將視線落到月朗身側的花好身上,讚賞地點頭道,「怨不得你如此情根深種,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能得幾回見啊!」

「顧兄過譽了。」花好微微上前一步,大方地欠了欠身子,「多謝顧兄對月朗的照顧。」

「呵呵,不謝不謝,月朗是你的良人,亦是我難得的知音啊!」顧安良笑著捋捋鬍子,「花好姑娘,以後可莫要欺負我這兄弟啊。別人的離愁別恨,都是傷筋動骨,我這兄弟可是傷心碎魂啊……」

花好心尖兒一疼又一暖,含笑回眸,臉頰緋紅地與月朗十指緊扣。

正是一年春好處。路旁欣欣向榮的花叢中,一雙潔白的蝶兒若隱若現,雙宿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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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願花好伴月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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