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這是一個該死的世界
德里克在幹什麼?
聖城的聖光之子,帶著精緻的小丑面具,尖利的嗓音,高亢的說著戲劇一樣的旁白,浮誇的動作,讓他真的像個嘩眾取寵的小丑。
大廳里卻沒有任何人發出譏笑,那些帶著精緻面具的大人物,視線都落在林秋雨的簡陋面具上,他們興緻勃勃的等著,林秋雨對兩個孩子,或生,或死的命運審判。
林秋雨的眼神平靜,幽深的瞳孔,就像極冰荒原上,萬年不化的凍土,可是他的心裡,卻藏著一股熊熊燃燒的憤怒烈火。
他知道德里克在幹什麼,也知道這些聖城的大人物們,望眼欲穿的等待什麼。
他和他們,都在沉醉的享受。
享受摧殘人心的滿足,享受蹂躪人性的快樂。
血腥的顏色讓他們興奮,他們卻優雅的拒接,乾淨,光滑的雙手上,粘上任何腥紅的惡臭。
林秋雨平靜的注視著亢奮到微微顫抖的德里克,他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堅定的搖了搖頭。
在德里克的錯愕中,林秋雨冷冷的吩咐了一聲葉穀雨,「放開兩個孩子。」他說完后,堅決的轉過身,安靜的走向漆黑的大門。
「站住!」德里克的尖叫,就像被割破嗓子的一隻公雞,他蒼白的右手,揪住自己金色的頭髮,「你竟然敢拒絕我?」他轉頭看著銀色座椅旁邊的奉靈騎士,尖利的發出最後的威脅,
「91,殺死這個卑賤的子民。」
林秋雨的身體一怔,他沒有在意德里克的威脅,停下腳步,是因為,守在漆黑大門邊那個像蛇一樣的瘦高男人,微微躬著腰,速度奇快的閃到自己的身前。
這個像蛇一樣的瘦高男人,站在林秋雨面前後,躬下去的腰,讓他顯得更加的恭敬,他橫出右手,攔在林秋雨的面前,張開沙啞的嗓子輕聲的說道,
「沒有我父親的允許,任何人,不能不告而別的離開鬼市。」
林秋雨皺了皺眉,看著這個像蛇一樣的瘦高男人,他的身體放鬆,兩條腿的站姿,能在最短的時間裡,踢出凌厲,致命的鞭擊。
一個同樣精通殺人技巧的瘦高男人。
林秋雨突然的橫身錯步,一步就閃開,這個男人的鞭腿威脅,他在男人錯愕的眼神中,無所謂的點了點頭,讓這個瘦高的男人,應對德里克發出的致命威脅。
正如林秋雨預想的那樣,這個瘦高的男人,慢悠悠的迎向逼近的德里克,同樣畢恭畢敬的彎下腰,也同樣毫不猶豫的伸出右手,攔住了氣急敗壞的德里克。
「德里克大人,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聖城的奉靈騎士,只能保護大人的安全,他們雖然強大,但不能殺害聖神的子民。」
瘦高的男人語氣恭敬,但是嘶啞的嗓音,讓他的這一番話,好像帶著無情的嘲諷。
德里克氣急的指著瘦高的男人,卻無奈的晃了晃一頭的金髮,又將視線,投向他帶來的那些天使之翼。
瘦高的男人擺了擺手,嘶啞的嗓音盡量緩和,「德里克大人,鬼市的規矩,沒有站進斗籠里,禁止一切私下的血斗。」
「您是一位尊貴的大人,遵守規則,是一位紳士應有的美德。」
德里克有些慌亂的撫了撫有些散亂的金髮,他優雅的點了點頭,看看腳下光滑的地面,急忙伸手,拎起了雪白的長袍,讓白色的聖潔,趕快離開,腳下那些骯髒的塵土。
德里克有些神經質的突然變化,瘦高的男人習以為常,他隱秘的舒了口氣,微微偏頭,面具後面的一雙蛇眼,盯了一眼林秋雨,眼神中的陰險,就像毒蛇口中,流著涎液的一雙毒牙。
林秋雨沉默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繼續被人簇擁的德里克,已經恢復了優雅和從容,好像剛剛那個尖叫的瘋子,只是幻象中出現的一個鬼魂,葉穀雨並沒有放開那兩個孩子,這個憨貨,依舊緊緊的摟住那兩個孩子,呆愣楞的,好像看到天上飛下來的獵鷹后,只能撅起屁股,用翅膀護住崽子的一隻母雞。
這個憨貨,果然如林秋雨預想的一樣,沒有鬆開那雙大手,放棄那兩個可憐的孩子。
林秋雨嘆了口氣,這個憨貨,只是個十八歲的孩子,平常的囂張,只是年輕的惡作劇,他的心,乾淨的好像是一張白紙。
林秋雨只希望,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別讓這個憨貨,偏激的相信,人性之中,只有讓人激憤的醜惡。
他看到了那個瘦高男人,像蛇一樣的陰險眼神,他也注意到了,那位海瑟姆大人,輕巧彈動的幾根手指。
那幾根圓滾滾的白胖手指,輕巧的彈動著,就像一隻精巧的鋼筆,在潔白的紙張上,書寫著一首精彩的樂曲。
海瑟姆,喜歡德里克的瘋狂,作為和伊萬大人爭奪聖神光芒的另一位「聖光之子」,他,願意為德里克的瘋狂,獻上一束,色澤鮮紅的美麗花束。
他輕輕的咳嗽了一聲,似乎有些疲憊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成功的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后,他黑蠍面具後面的一雙灰色眼睛,平和的注視著林秋雨,他,很滿意這個男人的冷靜,他決定,不去毀滅這個冷靜的男人,讓他繼續成就德里克的瘋狂,讓他成為,瘋狂之下的殉難者。
他之所以有這種完美的選擇,因為,他看透了這個男人,偽裝出來的冷酷無情。
海瑟姆安靜的注視著林秋雨眼中的平靜,他微微的眯了眯眼睛,眼神中帶著一種淺淡的笑意,不慌不忙的開口說到,
「你,已經撥動了命運的輪盤,選擇或是拒絕,命運的輪盤,都不會停止轉動。」
海瑟姆轉身,面對著德里克,微微躬身,得體的表現了尊敬,
「尊貴的德里克大人,既然這位子民,拒接了您善意給出的選擇,那麼他就是,拒絕聖神憐憫的光芒,作為這兩個孩子的主人,您,可以親自主持,決定命運的一場血斗,讓命運的輪盤,決定這兩個孩子,是走進聖神的花園,還是走向地獄的墳墓。」
海瑟姆低頭,垂胸,安靜的等著德里克的決定,他面具後面的臉上,帶著微微蕩漾的淺淡笑意。
林秋雨低下頭,看著自己握緊的手掌,他知道,海瑟姆,已經成功的,在自己的心裡,紮下了一根尖利的毒刺,也在那兩個孩子心裡,挑開一條發青的傷口。
德里克優雅的點頭,抖動的肩膀,卻藏不住激動的心情,他盯著林秋雨垂下的簡陋面具,尖利的嗓音,發出酣暢的回聲,
「你這個卑賤的子民,你成就了命運的血斗,你讓聖神憐憫的光芒,變得和冬天的北風一樣的寒冷。」
他稍稍又向上提起自己雪白的長袍,微微踮起了腳尖,讓自己瘦弱的身體,變得更加的挺拔,他居高臨下的看著林秋雨,期待著這個卑賤的子民,能夠發出懺悔的痛哭,能夠哀求的撲倒在塵土中,乞求聖神的再次憐憫。
林秋雨低著頭,旁若無人的,走到了葉穀雨的身邊,眼前的這個憨貨,僅僅就能念幾句祈禱的讚美,完全聽不明白,林秋雨和其他人都說了什麼,他能感覺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就要發生,看到林秋雨低著頭走到自己身邊,他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問,只是鬆開手,讓那兩個孩子,暫時恢復了活動的自由。
沒有人阻止林秋雨的自由,沒有人阻止他靠近那兩個孩子,他的身影,在別人眼裡,有種無力掙扎的蕭索,他們都在等著,等著這一幕精彩的戲劇,迎來跌宕的另一次起伏。
林秋雨看了看有些緊張的葉穀雨后,他偏過頭,看到十個帶著天使之翼的強壯男人,在德里克揚了揚手后,抽出雪亮的匕首,圍成半圓,逼近了他身邊三米左右,那兩個渾身鎧甲的奉靈騎士,也離開那張高背的鑲銀座椅,一左一右,不遠不近的護住德里克的身側,就連那個像蛇一樣的瘦高男人,都從林秋雨的側面,擺出一個戒備的姿勢。
林秋雨無視這些人的戒備,他蹲下來,看了看曾經高聲嘶喊的那個男孩
,又看了看另一個一手拉著葉穀雨的粗腿,一首緊緊揪著他哥哥的那個女孩,雖然這兩個孩子有黑色的頭髮和黑色的眼睛,但是他們明顯凹陷的眼眶,高聳的顴骨和平平的顎骨,以及蒼白的膚色,都說明這兩個孩子是亞歐的混血孩子。
他們應該能聽的懂神語,這讓林秋雨,少了解釋的麻煩,他看著那個眼神堅毅的男孩,輕聲的用漢語,說出了一個殘酷的事實,
「我救不了你和你妹妹,能救你妹妹的,只有你自己。」
男孩點了點頭,「我聽的懂神語。」
林秋雨看了看自己左腳上的狼皮靴子,「我的靴子里,有把尖利的骨刺。」
男孩伸出手,用力的攥住妹妹的手腕,粗暴的擰著她的手腕,掰開她抓著自己皮衣的小手。
女孩的眼睛里,含著大滴的眼淚,卻無聲無息的,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
男孩盯著林秋雨的眼睛,眼神中突然冒出的兇狠,像是一隻飢餓的雪狼,死死盯著嘴邊的獵物。
「你能收養我妹妹嗎?」
林秋雨用力的點了點頭,向前探了探身子,貼著男孩的耳邊,一字一句的平靜說道,
「我還會殺了,今天這個大廳里,所有聖城裡的大人物。」
男孩咬破自己的嘴唇,將嘴角的鮮血,抹在林秋雨皮衣的肩膀上,他看了看林秋雨肩膀上的那片腥紅,咧開嘴角笑了笑,右手裡已經從林秋雨的靴筒裡面,抽出來的那把骨刺,沒有絲毫的猶豫,用力的捅向自己的心臟。
敞開的皮衣,乾瘦的胸膛,尖利又狹長的骨刺,順滑的捅穿了男孩的心臟,在身體的抽動中,男孩用最後的力氣仰起臉,漆黑的瞳孔中,最後閃現的,是釋懷的平靜和解脫的安詳。
一個只有十歲左右的孩子,經歷了多少苦難,才讓他對死亡,有欣然的平靜和解脫的安詳。
這是一個該死的世界,這是一個該死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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