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命運
青面已離開許久,寒翼仍舊坐在他的位子上,一動也不動。
他收斂了背後的羽翼,靠在椅子上。
「我這麼做……當真正確嗎?」他好似在自言自語,又像在對誰訴說。
忽然,那王座竟發出蒼老的聲音。
「你迷失了!」
寒翼閉上了眼睛,他似乎很痛苦。
王座再次發出了聲音。
「你不該迷失的。」
寒翼嘆道:「老師,我已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甚至連對與錯也無法辨別……」
王座的聲音顯得更幽遠,卻更深沉。
「寒翼,你認為青翼的命運由誰掌握?」
寒翼回道:「我不知,我活了七十年,卻好似從來沒見過誰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
那蒼老聲音道:「不錯,這本就是無常界的規則,無常界的秩序。」
寒翼起身,卻將頭埋得更低。輕聲道:「我明白,可我……」他卻不說了,只是捂著自己的臉,好似不願旁人瞧見他的情緒。
那聲音道:「可你害怕自己再犯錯?」
寒翼道:「我已犯了許多錯誤,再也不想犯了,再也不敢犯了……」
蒼老聲音道:「三十年前那件事,你始終沒走出來!」
寒翼道:「不錯,我永遠也走不出的。若不是我的一意孤行,若不是我的決定,那孩子怎會將性命丟在夏侯家,他是那麼信任我,我卻甚至連他的屍體也收不回!」
蒼老聲音道:「那是他的命運!」
寒翼道:「不錯,那是他的命運,我卻掌握著他的命運,我卻斷送了他的命運。可惜,我的命運卻始終被別人掌握,這豈非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蒼老聲音道:「或許這是天地初開已存在的規則!」
寒翼嘲諷道:「規則!狗屁規則,若這世上沒有萬靈,哪裡來的規則,哪裡來的秩序!」
蒼老聲音提醒道:「你已癲狂!」
寒翼努力平復情緒,道:「老師,或許我只想得到你一個許可!」
蒼老聲音道:「你要將長仁送往天劍宗,豈非和三十年前你將那孩子送往夏侯家一般!」
寒翼點了點頭,道:「不錯,簡直一模一樣!」
蒼老聲音道:「你心裡始終愧疚?」
寒翼道:「永遠也愧疚!」
蒼老聲音道:「四十年前,我已將青翼交給了你們,你要的許可我能給,可惜你要的或許並不是我的許可,是你自己的信任!」
寒翼沉默不言,他已理解老師的意思,卻並不足夠清清晰。
蒼老聲音又道:「我已老了,如今的青翼由你和青面全權掌控,所有抉擇自當由你們自行確認,已無需找我商量!」
寒翼道:「老師您給不了我要的許可,青面呢,他能不能給?」
蒼老聲音道:「他明明已給了,可你卻一定覺得不夠!」
寒翼道:「不錯,的確不夠,只因我已有過同樣的一次錯誤!」
蒼老聲音道:「你已魔怔,或許長仁這孩子是你唯一的機會!」
寒翼道:「是啊,他是我唯一的機會。卻要賭上他的性命,這樣的做法簡直太不公平!」
蒼老聲音道:「你在害怕……你在恐懼。你並不相信自己……」
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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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道:「絕不,我應該相信自己,我必須相信自己!」
蒼老聲音道:「這是我們都期望的,一個人自信時,或許就最強大。最強大,或許就更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寒翼道:「寒翼明白了!」
他起身離開時,卻又聽蒼老聲音道:「你應該多關注關注青面的……」
寒翼道:「為何?」
蒼老聲音道:「他已變了!」
寒翼道:「是好是壞?」
蒼老聲音道:「我並不知,好與壞,對與錯,從未有過明確概念!那是他的選擇,也是他的命運……」
命運這詞語太籠統,也太虛幻。它沒有形體,卻始終存在,無時無刻不在影響著生命的軌跡。
它好似一張沒有固定方向的大網,將許多的生命交織,糾纏,分離,斷裂。
在今日之前,秦玉郎從來沒見過他身邊的男子,如今卻相隔不過兩尺。
「你有許多疑問?」男子看著秦玉郎道。
秦玉郎點了點頭。
男子道:「我叫寒翼!」
秦玉郎道:「我認得,青翼右使的名字,我肯定認得!」
寒翼道:「你知不知道我要帶你去何處?」
秦玉郎搖了搖頭,道:「不知!」
寒翼道:「天劍宗你聽過沒有?」
秦玉郎點了點頭,道:「聽過,南地一級巨無霸勢力!」
寒翼道:「你年紀並不大,見識卻很多!」
秦玉郎笑道:「因為我深知自己太渺小,所以想要接觸更廣的世界,想要爬上更高的山峰。」
寒翼問道:「為何?」
秦玉郎道:「我總不願別人掌握自己的命運,這種感覺簡直太不舒服!」
寒翼笑著贊道:「好志氣!」
秦玉郎卻搖了搖頭,道:「這算不得什麼好志氣,我只是想做一切自己願做的事,拒絕一切我不願做的事。」
寒翼道:「這卻是最難的事!」
秦玉郎點了點頭。
寒翼又道:「我還不知道你的真正名字……」
秦玉郎露出笑容,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道:「我叫秦玉郎,玉面郎君的玉郎,怎樣,是不是好聽又貼切?」
寒翼笑道:「一點也不錯!」
「唳!」
一聲尖嘯響起。
寒翼眉頭一皺,一枚鋼釘被他夾在指間,又扔了出去。
「繼續走吧!」
寒翼這話是對承載二人的追雲鶴所說。
這追雲鶴修行多年,已生出了許多智慧,見著身前擋路的巨鷹直直墜落,明白它定然已丟了性命,故而輕鳴一聲,又繼續趕路了。
寒翼看向秦玉郎,問道:「你第一次乘坐飛行坐騎?」
秦玉郎點了點頭,輕「嗯」一聲。
寒翼笑道:「或許我應該再兜幾個圈子,好教你體驗足了!」
秦玉郎笑道:「除了輕鬆些,舒適些,我實在找不到其他的好處,再轉幾圈大可不必,早些到了地方才好。」
寒翼道:「輕鬆與舒適,豈非所有生靈的最終追求?」
秦玉郎怪異一笑,道:「那我大概是在犯賤!」
寒翼哈哈大笑,道:「有趣,你簡直太有趣!」
秦玉郎道:「我必然認為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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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誇獎我!」
寒翼道:「我一定是在誇獎你!」
二人都笑了。
「你呢?」秦玉郎看著寒翼問道。
寒翼不禁疑惑道:「何意?」
秦玉郎道:「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實名字!」
這話寒翼聽來簡直太熟悉,豈非他自己說出去的。若是換了任何一人問這問題,他是絕對不會回答的,然而秦玉郎並非任何一人,他就是他自己。
寒翼道:「我只有這一個名字,我就叫寒翼!」
秦玉郎點了點頭,不說話了。
寒翼道:「你好似並不畏懼我?」
秦玉郎驚訝道:「我為何要畏懼你?」
寒翼略略思忖,笑道:「不錯,你實在沒有畏懼我的理由。」
秦玉郎也笑道:「有個老傢伙總說我是這世上最蠢的那一個,大概是他沒有見過你。」
寒翼目瞪口呆,他簡直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人。於情於理,秦玉郎也絕不該說這句話的,他卻說了,如此淡定的說了。
寒翼道:「你是說我比你蠢?」
秦玉郎連連搖頭,道:「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我總認為這世上的確沒有比我更蠢的了,最多與我半斤八兩。」
兩人一直聊著,一直笑著。
這兩個相差了五十幾歲的人,竟毫無顧忌的嘮著各自的趣事。
「你知不知道我帶你來天劍宗是為何?」離太阿域越來越近,離天劍洲越來越近,離天劍宗越來越近,寒翼的心情越來越不安。
秦玉郎道:「你沒說,我自然不可能知道。」
寒翼點了點頭,道:「我只是帶你來天劍宗學習一番,你只管在此好好修行,其餘的無需理睬。」
秦玉郎似懂非懂,道:「原來如此!」
他心中卻在想,莫不是與「千離痕」這名字有什麼關係。他已打定了主意,進入天劍宗以後一定要查清楚這名字所代表的意義。
終究到了天劍宗山門。
除了那一塊巨劍石碑,以及石碑上的天劍二字,秦玉郎只看見了無盡的雲霧,永遠也不消散的雲霧。
寒翼手中出現了一枚令牌,令牌上刻著青色的羽翼。
他將令牌遞給了秦玉郎。
秦玉郎笑道:「這樣的令牌,我也有一枚,是成為青翼正式弟子那一天,一個頭髮已掉光的瘦猴老頭給我的。」
寒翼搖頭道:「不一樣,你那一枚已失效了!」
秦玉郎道:「為何?」
寒翼道:「當你踏入天劍宗山門時,你已不再是青翼的弟子……」
秦玉郎沉默許久。
寒翼又道:「但我們是朋友,不是嗎?朋友的禮物,你總該沒理由拒絕!」
秦玉郎接過了令牌,道:「不錯,我們是朋友!」
寒翼道:「你去吧,自會有人來接引你!」
秦玉郎笑道:「你送我來的,卻不與我一起進去?」
寒翼道:「我終究不是天劍宗的弟子,不能堂而皇之的進去。」
秦玉郎點點頭,走進了那無盡的雲霧。
寒翼臉上的笑容已變得凝重,他深知當秦玉郎走入這雲霧中時,他的命運已被天劍山所主宰。
他看著石碑上的天劍二字,目光越來越堅定,他決不允許歷史重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