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村莊

......

陳知率先回過神來，卻發現他和陸丞已經不知何時走入了寺廟的正殿。

說是正殿，但卻也如同門庭一樣，早已破敗不堪。

身旁的陸丞也很快便清醒過來，這讓陳知有些詫異，他畢竟高出陸丞四境，能夠先一步從那種奇妙的狀態中清醒並不奇怪，可陸丞也沒有慢他多少。

這其中固然有陸丞神魂遠比一般人更加凝實和強大的原因，但更多的是因為陸丞的心性也比一般人堅定。

他們環顧四周，這間廟宇的確像是很久無人來過，地板上有雜草蔓延，支撐房梁的橫木倒塌，處處都結著蛛網，並且或許是由於常年見不到陽光，空氣中瀰漫著潮濕陰冷的氣息。

正殿中央的佛像金漆脫落，露出灰色的泥胎，它雙眸緊閉，抬起的右手已經斷裂，並且不知所蹤。

陸丞和陳知對視了一眼，皆明白對方的意思。

這間寺廟有古怪。

世間佛像的眼睛大多「二分開，八分閉」，一說是「常觀己過，不盯人非」，另一說半開半閉可以不受紛亂的干擾，又可以給予受苦受難的世人以慈悲。

但這個寺廟中的佛像卻是完全閉著雙眸，就像是菩薩不再心懷悲憫，放棄了芸芸眾生。

周圍的一切都隱隱透露出一種古怪的氣息，但他們仔細審視了廟裡的一切，沒有任何活物，也沒有任何不同尋常之處。

讓他們又覺得，這裡似乎只是一間已經荒廢了的普通寺廟罷了。

外面突然照進了一縷陽光，此時已近黃昏，這道光將那尊菩薩的面容映地赤紅，恍惚間，陸丞彷彿看到了它睜開雙眼，對著他露出了普渡眾生般慈悲的笑容。

下一瞬，它的面容變換，慈悲不再，嘴角彎曲成一個令人不安的角度，面目可憎，雙眼怒視陸丞，彷彿地獄之中的惡鬼。

陸丞心中保持著警覺，開口道：「你看這佛像。」

陳知凝眸望去，它仍然雙眸緊閉，沒有任何異常。

陸丞並不死心，「你沒有看到它的面容變換嗎？前一秒還在對你笑，下一秒卻彷彿想要將你生吞活剝。」

陳知搖了搖頭，它仍然是沒有任何變化。

陸丞再次看了一眼佛像，它靜靜地矗立在那裡，保持著他們剛剛踏入大殿的樣子，如同什麼也沒發生。

他心中清楚，剛才所看到一切絕對並非幻覺，「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離開。」

他和陳知立刻頭也不回地出了寺廟，並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離開之後，那座灰色的雕像睜開了雙眼，看向他們離去的方向，然後身形緩緩消失。

天色漸暗，陸丞和陳知沒有走多遠便見到一處小村莊。

有一位像是生活在此地的少女看到了兩人，徑直朝他們走來。

很少有外人來到他們這處村莊，她好奇地打量著二人，隨後開口道：「敢問兩位先生是從哪裡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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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用方言，說得是一口標準的大盛官話。

陸丞還是第一次被人稱呼為先生，可見眼前的少女對他們二人似乎頗為尊敬，他露出了象徵性的燦爛笑容：「從北邊來，請問姑娘這裡到三川還有多遠？」

少女驚訝道：「二位竟然是要去三川，聽聞天下聞名的白鹿書院就在那裡，我看這位小道長像是道家之人，難道也是白鹿書院的學子？」

陸丞搖了搖頭，「不是。」

少女突然意識到這好像並不是她該問的問題，隨後有些不好意思道：「三川距離這裡可不近，二位一路向東便可，但興許還得走個好些天。」

她看著兩人，有些欲言又止。

陸丞看出了她的心思，直接說道：「姑娘可是還有什麼想說的？」

少女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說了出來：「我看兩位氣度不凡，並不像是普通人，便想請兩位幫一幫村裡的人。」

一直沒有說話的陳知此刻開口道：「幫一幫村裡的人？怎麼個幫法。」

少女看著陳知，覺得他不像那名道袍少年一樣好說話，但她此刻也沒有別的選擇，村子里的人的身體狀況正在一天天變差，如果她不做些什麼，她會後悔一輩子。

「大家好像都得了一種很奇怪的病。」

陸丞皺了皺眉頭，他和陳知都並非醫者，但看著少女滿含希冀的目光，他又有些不忍拒絕。

書中的道理他讀了不少，不論是他道家還是儒教，從來沒有對這些事坐視不理的道理。

他最終還是對少女說道：「我們並非是精通救人之道的醫者，只能盡量幫你看看他們的情況，並不一定能幫到他們，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少女的眸子有一瞬的黯淡，但還是對兩人行了一禮，微笑道：「多謝兩位！你們放心，無論能否幫上忙，我心裡都很感激。」

陳知看著鄭重行禮的少女，搖了搖頭說道：「不需要如此，還請問姑娘名諱？」

少女答道：「」

她帶著陸丞和陳知向小村莊里走去，邊走邊解釋，大約是從半年前開始，村子里有人先是莫名其妙地開始頭暈，在日常幹活的時候會神志恍惚，他們起初還以為那人是平時太累，直到後來，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

最後更是莫名其妙地昏迷了幾天不醒，醒來之後便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有時候還會大喊大叫，用頭撞牆，就像瘋了一樣。

但最後那人又莫名其妙的好了，只是整個人好像變得遲鈍了很多，並且宛如失憶一般，完全不認識從前親近之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

這樣的情況就像會傳染一樣，逐漸在村子里蔓延開來，越來越多人，無論老人孩童，青年人或者中年人，都會得這種怪病，但其中很多人不似第一個人那樣幸運，很多人昏迷之後會再也醒不過來。

陸丞說道：「能不能帶我們去看看這些生了病的人？」

「其實我家裡正好有一個，就是我的叔叔，他已經昏迷了三天，氣息變得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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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微弱。」

少女說到這裡，眼淚已經快要忍不住落下來，她接著說道：「我從小無父無母，就只有叔叔這麼一個親人，如果他要是醒不過來，那我就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說話間，他們已經到了少女的家中。

床上躺著一位容貌普通的中年男人，皮膚粗糙，有著一種飽經風霜的滄桑感，他就是少女口中的叔叔。

陸丞來到近前，發現他面容平靜，伴隨著微弱的呼吸聲，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但無論少女採用什麼方法，都無法將其叫醒。

因為神魂內蘊道罰的緣故，陸丞的神魂天生比一般人更為強大一些，對一些狀況也更加敏感。

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或許類似於普通人所說的直覺，但他的這種感覺更為特殊和玄妙，道家之人稱呼為天眼，佛門之人一般稱呼這種感覺為心覺或者慧眼，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只有一些天賦異稟的人才會擁有這些能力。

陸丞的這種玄妙的感覺其實只能算是一個雛形，遠沒有達到可以稱呼為「慧眼」或者「天眼」的地步。

故而雖然他的神魂還沒有強大到能一眼看穿別人身體的地步，但他能夠感覺到，眼前的這個人，神宮之內，空空如也。

世間之人大多知曉神宮之內有著一個人的神魂，一個普通人如果失去神魂，那麼他便會立刻死亡，而一些大修士則可以做到神魂出竅，遠遊萬里。

他看了一眼陳知，說出了自己的猜想：「此人的神魂並不在體內。」

陳知點了點頭：「或者說他的神魂並不完整，一般人都有三魂七魄，而他只餘下了一魂，其餘的則不知在何處。」

這並不是一種病，而是有人強行抽離了他的大部分神魂。

少女聽著兩人的話，臉色逐漸發白。

古往今來，無論在什麼時候，利用活人的魂魄在山上都是一種大忌，在整個天下都是被嚴格禁止的，一旦被發現，絕對不會有好下場。

他們是覺得村裡的這種情況或許就是山上修士所造成的。

陸丞轉頭向少女問道：「你叔叔這些天見過什麼奇怪的人嗎？」

少女可以肯定，她的叔叔平時也就接觸一些村子里的人，很少會見到外人。

陸丞又接著問道：「你們村子這半年來有可疑的人經過嗎？」

少女想了想半年裡來過村中的人，也覺得並沒有什麼可疑的人，便又搖了搖頭。

陸丞思忖片刻，如果沒有接觸過可疑的人，那或許是接觸過一些可疑的物品，但他看了看四周，也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物品。

這樣的情況，陸丞和陳知也束手無策，除非能夠找到他餘下的二魂七魄所在，但且不說他們不知道具體在什麼地方，普通人的魂魄一旦離體，便會很快消散於天地之間，這餘下的二魂氣魄還存在不存在也不好說。

他對少女說道：「你再帶我們去其他有同樣癥狀的人家看看吧，或許會有些別的線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