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矛盾(二)
已經是第四個死者了,北淵陷入了一片混亂。
顧聖寒眉頭緊蹙,盯著四塊石頭一整天了,一動沒動。
「還是什麼發現都沒有嗎?」夏清湫端著飯菜進來,擺到他面前,「祁連那邊有消息了嗎?」
「爺!查到了!這些是那四個死者的詳細資料,按您的要求,從出生到死亡的。」祁連抱著一摞資料,都快擋住他的視線了。
「這麼多?這得看到什麼時候?」夏清湫趕緊接過一些。
顧聖寒沒有說話,只是緊緊抿著唇,翻開最上面的一卷資料。
祁連放下資料就走了。
夏清湫也抽了一卷,迅速掃了一遍。
「發現了嗎?」顧聖寒忽然說。
「什麼?」
「這些人的死亡的后一天都是他們的生辰。如果一個人是巧合,兩個人也算他是巧合,那麼四個人呢?巧合的可能性大嗎?」顧聖寒反問。
「難道兇手是為了報復他們,才在他們生辰前一天殺了他們?」夏清湫一邊看一邊說,「如果真是報復,這個兇手得被欺壓的多狠才會對四大家族的重量級人物下手?」
「你去二層,把壹零貳號檔案拿過來。」顧聖寒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次跟三十年前那樁懸案有七八分相似。具體的你把檔案拿過來我再對比一下。」
夏清湫拿上蠟燭上了二樓,不多一會兒就下來了,手裡拿著一個薄薄的小冊子。
「這個嗎?」
「嗯。」顧聖寒頭也沒抬,「你先看看。」
夏清湫看到一半,突然叫道:「爺!我知道了!那些石頭上的木、水、火、土是他們每個人五行中所缺的那個,至於下面的數字,應該是死亡時辰。比如一是子時,二就肯定是丑時了。」
「別嚷嚷,我還沒聾呢,你小點聲我聽得見。」顧聖寒抬了抬眼皮,「那你再想想,兇手為什麼要挑這些人下手?」
「如果真的有仇,兇手沒有必要這麼細緻地安排,那就能排除仇殺了。」夏清湫分析道,「那四具屍體上的貴重物品都沒有丟失,既不是為仇,也不是為財。可若不是為色,為什麼死者中只有一個女的呢?」
「你聽說過五行陣嗎?」顧聖寒忽然問。
「聽說過一點兒。據說這種陣法利用五行相生相剋的屬性,可以起死回生、化腐朽為神奇,只是不知道這種說法是不是真的。」夏清湫說,「可這種陣法對於環境的要求極為苛刻,跟這四名死者有什麼關係?」
「其實沒那麼玄乎,不過是應了天時、地利、人和,再加以人為干預,能喚醒假死之人。如果真死透了,只能找閻王爺要人了。」顧聖寒簡單地說,「那你知不知道,五行陣是以人血為引的?」
「沒有,假如需要的只是血,為什麼要殺了這些人呢?」
「別問我,自己動動腦子。」顧聖寒嘲笑道,「是不是我給你的提示太多了,你自己都不願意想了?」
夏清湫沒說話,因為她根據她這幾天跟顧聖寒相處的經驗,這時候無論是承認與否,都得被顧聖寒嘲笑一頓,還不如自己鼓搗明白了再說話。
她低著頭,繼續看著資料,直到都看完,她才慢吞吞地說:「我知道了,所謂的起死回生不過就是換血,至於為什麼要說的那麼玄乎,估計是換血這個詞會讓人從心理上覺得不如一個陣法靠譜。」
「還行,腦子沒銹了。」顧聖寒淡淡地說。
夏清湫還是有些疑惑:「爺,
您覺得兇手為什麼要換地方埋屍體,還留下了這幾塊石頭?他把現場處理乾淨了不是更好嗎?」
「你終於問了一個有價值的問題。」顧聖抬起頭,盯著她看了一秒,目光重新移回資料上,「你不妨從兇手的角度思考一下這件事。如果你是兇手,你會怎麼做?」
「如果我是兇手,我會怎麼做呢……」夏清湫呢喃道,「明明能選擇毀屍滅跡,卻要留下痕迹讓查案的人找到線索……為什麼呢……是為了嫁禍於人嗎……不像啊……」
「你還是在從第二者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顧聖寒無奈地說,「你現在不要想兇手干這些事的原因,你只需要想,如果是你殺了謝家主,你下一步會這麼做。」
夏清湫點點頭,她閉上眼把自己代入了兇手這個角色。
是將屍體埋於荒山還是藏於鬧市?
是焚屍還是分屍?
是離開還是留下?
無數種選擇在她腦海中閃過。
她猛然睜開眼,大喜道:「爺!我知道了!如果我是兇手,我會在北淵把屍體處理掉,因為無論是拋屍與荒山還是河流,總是有被人找到的風險,找到之後就會從屍體的痕迹上看出點東西然後就能知道我是兇手。當然了,也有可能發現屍體的那些漁民、獵戶只當是他們意外死的,但這種可能風險太大,暫且不論。
「如果屍體在鬧市被找到就不一樣了,我殺的都是四大家族裡的人,屍體一定會被認出來,那麼衙門在調查這件事的時候,第一會調查的是那些與四大家族同時有著恩怨的人,又或是把矛盾定為四大家族之間。
「至於我這個兇手嘛……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是我,我不但不會離開北淵,反而還會留在在風險最高的地方。」
顧聖寒難得讚賞地說:「不錯啊,用了兩個時辰就想出來了,我還以為你睡著了。」
「啊?兩個時辰?」夏清湫一驚,「我以為沒多久呢。」
「兩個時辰想出來的,也不算太慢。」顧聖寒揉了揉眉心,「對了,有一次聽夏清河說你的生辰,大概就在這幾天吧?」
「嗯,就在後……」夏清湫意識到了不對勁,忽然住口,「您是什麼意思?」
「你五行缺金,這我沒說錯吧。」顧聖寒慢條斯理地說,「北淵的人都知道,我北淵王府來了一個女人,比起四大家族,你的身份不是更為顯赫嗎?如果殺了你,更能引起轟動。就算不是因為這樣,本著五行陣陰陽要盡量平衡的原則,這第五個人也絕對不是男人了。」
「為什麼一定是我?兇手怎麼知道我的生辰的?」夏清湫有點害怕。
「連謝家家主的生辰都能知道,怎麼不能知道你的?」顧聖寒鄙夷地說,「你如果不想死,接下來的事就都按照我的話去做,要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我的銀子還沒賺夠呢,不想死的。」夏清湫說,「可我還是害怕,真死了怎麼辦?」
「死了我給你燒紙。」顧聖寒嘖了一聲,「驗屍都沒見你這麼膽小。」
「這不一樣嘛……」夏清湫狡辯道,「我不用擔心屍體會蹦起來砍我一下,可是活人就不一定了。」
「嗯?屍體蹦起來?」顧聖寒思索了一會兒,「如果是這樣,那些第一現場旁的壓痕就能解釋了。」
夏清湫也想起來了,震驚地問:「難不成這人就在我們身邊?」
「夏姐姐,方才王爺叫奴婢給您備了點心,這會剛出爐,您小心燙。」
進來一個小丫頭,十五六歲的樣子。
她名為雪兒,是前幾日顧爺爺專門給夏清湫找的丫鬟,說是怕整個王府都是一群糙男人,做事沒輕沒重傷了她。
雪兒從一進來,目光就黏在了顧聖寒身上,夏清湫順著她的角度看過去,也難怪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顧聖寒看了。
自打雪兒進來,顧聖寒的目光就就變得冷冽,渾身透著暴躁,卻似乎礙於夏清湫才刻意壓了下去。
男人的下頜線分外明顯,長長的睫毛微微下垂,掩蓋了眼中的不耐煩,薄唇輕抿著。
再冷的氣質都會被他那張臉掩蓋,很容易就讓人忘卻。
「點心放下,你可以走了。」顧聖寒連眼皮都沒抬。
「王爺,雪兒……」雪兒扭扭捏捏地開口。
「出去。」顧聖寒仍然在看卷宗。
「雪兒覺得自己是老爺子挑中照顧夏姐姐的,可這幾日連夏姐姐的人影都很少見到,怕照顧不周會收到責罰,請王爺准許雪兒留在這裡陪夏姐姐。」雪兒咬著朱唇,有點緊張,沒有往外走。
「本王讓你出去。」顧聖寒冷冷地掃了雪兒一眼,一字一頓地說,「既然你不願意出去——」
就在雪兒以為看到希望的時候,顧聖寒卻突然喝道:「來人,把雪兒拖出去打二十大板!」
「不要啊王爺!」雪兒慌了。
「爺,雪兒是初犯,就先放過她吧,日後讓人教教她王府的規矩就行了。二十大板怕是要打死雪兒了。」夏清湫說。
「你倒是會當好人。」顧聖寒輕哼了一聲,「既然如此,那就十板以示懲戒。」
「謝王爺!」雪兒如獲大赦,趕忙去領板子了。
夏清湫歪著頭盯著顧聖寒看了好半天,顧聖寒好笑地問:「看什麼呢?我臉上有花嗎?」
「花倒沒有,我只是在想啊,您這張臉確實好看,但也算不上頂尖吧,起碼那個叫陸……陸什麼來著的那個比您稍微好看那麼一點點。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好多小姑娘見了您那目光都黏在您身上了,我跟您出去感覺要被她們吃了。」
「陸靖嗎?」顧聖寒撇了撇嘴,「那麼賤,不也有眼瞎的不嫌棄他嗎?怎麼,我還比不過他?」
「沒有沒有!我家爺才是最帥的,別的男人都比不了!」夏清湫趕緊說。
「想死嗎?」顧聖寒問。
「啊?」
「不想死的話,明夜就去典當行,城中心的那一家。」顧聖寒丟給她一個盒子,「拿著這個去,老闆就知道要幹什麼了。」
「咦?這不是那天我看見的那個盒子嗎?」夏清湫驚異地說,「裡面裝的是什麼啊?」
「不要打開,你的任務就是待在典當行,其他的什麼都不要問。」顧聖寒告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