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矛盾(一)
夏清湫一覺醒來,腦子裡一片空白,好半天才緩過勁兒。
「丫頭,醒了啊?」顧爺爺正在花園裡修剪花草,「睡得好不好啊?胳膊還疼嗎?」
「謝謝爺爺,王爺給的金瘡藥效果很好,現在已經不是特別疼了。」夏清湫笑嘻嘻地說,「王爺呢?又查案去了嗎?怎麼不叫我呢?」
「可能是看你受了傷想讓你好好休息吧。」顧爺爺有點心虛。
「王爺啥時候這麼好心了?」夏清湫有些疑惑,「您知道他去哪兒了么?」
「應該是去煤窯了,這會兒估計快回來了。」顧爺爺慶幸夏清湫沒有繼續問,迅速轉移話題,「來來來,陪爺爺下盤棋。」
「嗯,那您可要讓著我一點哦。」夏清湫點點頭。
「哈哈,好!」
這盤棋越下到後面,顧爺爺越覺得不對勁。
「丫頭,你這幾年怎麼棋力漲了這麼多?」
顧爺爺竟然以一目之差敗給了夏清湫。
「我記不清了,好像是跟我爹學了一段時間,然後水平就這樣了。」夏清湫撓了撓頭。
「你去看看書或者干點什麼。」顧爺爺說,「爺爺再研究研究這盤棋。」
「可是王爺之前說,沒有他的允許,誰都不能進書房的呀。」
「王府別的地方沒有書嗎?」
「好像沒有吧。」
「那你就去書房吧,要是他怪罪下來就說是老頭子我讓你去的!」顧爺爺說。
「謝謝爺爺!」夏清湫樂了,一蹦一跳地往書房跑。
「小姑娘家的,要穩當一點。」顧爺爺心累地喊了一句。
「知道啦!」
夏清湫一路小跑,想見識一下號稱北淵最大藏書樓的王府書房到底長什麼樣。前一天去的時候都沒來得及細看就被顧聖寒拽到了一個房間里。
一進書房,濃郁的紙、墨味兒撲面而來,她對這種味道有莫名的興奮。她繞著那一排排書架逛了幾圈,發現這個書房跟迷宮似的,很容易就繞暈了。得虧她沒那麼路痴,要不然走到哪了都不知道。
這幾圈逛下來,她覺得這些書擺的不是特別整齊,有的農書與史書擺在了一起,小說與神話摻在了一塊……
她一本一本的重新歸類,忽然在書架間發現一個錦盒,她搬來梯子爬上去,剛要打開,背後傳來男人的冷喝:「別碰它!」
夏清湫被嚇了一跳,從梯子上摔下來。
顧聖寒冷冷地盯著她:「難道我沒有告訴過你,沒有允許不能進書房嗎?」
夏清湫在下落時習慣性用右手擋了一下,這時候已經臉色發白,按著胳膊,好半天才發出一個音節:「我……」
顧聖寒看著她的動作,眉心狠狠一跳,卻依然站在原地,語氣冰冷到極點:「如果你不聽我的話,不把我當回事,你完全可以離開。沒有人強迫你留在王府。如果你留在這兒,你就應該遵守這裡的規則。」
「我沒有……」夏清湫低聲說。
「沒有什麼?沒有想留在這裡嗎?沒有問題啊,你現在就可以離開了。」顧聖寒一指門口,突然從書架上抄起一本書砸過去,暴喝道,「走!現在就走!」
書脊砸在夏清湫的額頭,她明顯感覺有冰涼的液體從額頭滑下。
她還想說點什麼,可顧聖寒明顯不想聽。
她吃力地爬起來,在顧聖寒的注視下把梯子放回原位,慢吞吞地往外挪。
走到門口時,她鬆開手,
擦了一下臉上的血,終究還是沒有再捂回去。
「誒呦,丫頭,你的額頭怎麼破了?」書房外的花園傳來顧爺爺的聲音。
「沒事的爺爺,我就是不小心在書架上磕了一下,我去外面買點葯塗一下就好了。」夏清湫安慰道。
「你用王爺給你的金瘡葯啊,別往外跑了,這麼晚了不安全。」顧爺爺說。
「金瘡葯很貴的,我這沒那麼嚴重,就不浪費了。」
「用完了就再找王爺要。」
「就不麻煩他了,我自己弄一下就行。」
「那好,記得早點回來啊。今天剛頒布的,北淵暫時宵禁幾天。」顧爺爺提醒道。
「嗯,知道了爺爺。」夏清湫點點頭。
顧聖寒聽著他們的對話,煩躁地咬了咬唇。
他沒想到,夏清湫居然真的說走就走了。不過走了也好,王府倒也能清凈些。
夏清湫漫無目的地逛著,來到一處較為偏僻的地方上了牆頭。
那麼多年,她錯過了落日餘暉,還可以靜待滿天繁星,然而這一次她卻只想看著夕陽一點點落下。
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不遠處傳來官兵的叫嚷。
她心頭一緊,趕緊跳下來,只是動靜有點大,引來了官兵的注意。
沒辦法,只有跑。
正當跑得氣喘吁吁時,她被一雙手拽到了拐角的陰影里,她一疼,差點叫出來,被男人一把捂住嘴。
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她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確實是顧聖寒。
「別出聲。」顧聖寒啞聲道。
「王爺,您怎麼……」夏清湫抬頭對上顧聖寒的雙眼。
他眼中的怒氣早已消去,不知道為什麼,她感覺顧聖寒的目光里有那麼一點點擔心。
顧聖寒鬆開手,好半天才說:「老爺子讓我來找你,要不然你死外面我都不會管你。」
「我可以理解為……您在解釋么?」夏清湫試探地說。
「你隨意。」顧聖寒後退一步,「你要是被那些官兵抓到了,麻煩的是王府。」
「不管怎麼說,今天謝謝您。」
「不用謝我,我只是覺得明天白天再走更適合你。」顧聖寒滿臉大寫的「你眼瞎」。
「哦。」夏清湫也有點不高興了。
她環顧了一下周圍,發現旁邊正好是王府,她毫不猶豫地翻牆進去了。
落地時,她揉了揉腳踝,一抬頭卻發現顧聖寒也進來了。
「你讓開。」夏清湫有點不高興了,伸手扒開顧聖寒。
顧聖寒用力捏住她的手,不說話,只是站在她面前靜靜地看著她。
「您什麼意思?讓我明天再走,又不讓我進去?」夏清湫用力掙開他的手,直接炸毛了,「耍我好玩么?您何必呢?我就是一介平民,您老人家不用跟我一般見識,看不慣我我走就是了。」
顧聖寒輕輕扯了扯唇角:「現在有意見了?為什麼下午不跟老爺子說。」
「我說了有什麼用?那是您爺爺不是我爺爺。」夏清湫煩躁地說,「況且他那麼大年紀了,挺不容易的,我不想讓他再為這點兒破事操心。」
顧聖寒的目光竟然意外地柔和下來,拉過她的右手,擼起袖子,胳膊上纏的紗布已經滲透了鮮血,他垂下眸子:「疼為什麼不說?」
夏清湫抽回手放下袖子,面無表情地說:「您給我說的機會了嗎?」
顧聖寒拽住她,不理會她的反抗,把她帶到了書房。
「坐那兒。」顧聖寒抬了抬下巴。
「算了吧,要不然您一生氣,死的又是我。」夏清湫撇撇嘴。
顧聖寒從最裡面的書架上拿下一些藥膏和紗布,在夏清湫對面坐下,再次擼起她的袖子。
「疼嗎?」他觀察著她的反應。
「您這不廢話么?問了三遍了有吧?」夏清湫還是生氣,說話跟吃了火藥似的。
「嗯。」顧聖寒放輕了動作,察覺到了她的火氣,他淡淡地問,「還生氣呢?」
「我哪敢跟您生氣?」
「是嗎?生氣就生氣唄,我還能把你怎麼著?再扔出去一次?」顧聖寒輕笑一聲,「再說了,我這不親自給你弄呢嗎?還氣啊?」
「您還是別笑了,-是真的嚇人。」夏清湫心底一陣發毛,「誰知道您會幹出什麼呢?」
「走的事過幾天再說吧。上次死的是謝家家主,這次是鄒家長老,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連環殺人案。」顧聖寒沒再跟她探討這個問題,「仵作辦事不力,還得你來,要不然得費勁得多。」
「看我心情。」
「銀子翻倍?」
「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嗎?」
「整個北淵你想去哪我都帶你去,美食啊、風景啊,我出錢。」
「誒呦王爺您這話說的,我幫您查案還不都是為了百姓著想嘛,這多不好意思啊……」夏清湫賤兮兮地說。
顧聖寒雖然沒有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但言語中已經表達了他對她的補償,她就沒必要再揪著不放了。
「那就算了。」
「不行不行不行,人家閱歷淺,應該多走動走動的。」夏清湫趕緊說。
「哦,閱歷淺?那就是我帶你只查了這一個案子,你閑得慌了。我是不是要考慮一下把那種小偷小摸的一塊兒丟給你?」
「大可不必,您就請我出去逛兩圈、吃幾頓就行了。」
顧聖寒眉峰輕挑:「還生氣嗎?」
「哪有生氣,方才不過是跟您開了個玩笑,王爺切莫放在心上。」夏清湫賠笑。
顧聖寒揉了揉眉心站起身說:「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要不然浪費的還是我的葯。」
「您說兩句好聽的會死嗎?」夏清湫無語了。
「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