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煤窯（二）
回到王府的書房，顧聖寒才重新拿出那塊石頭放在桌上，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
他快步走過一排排書架，來到二層的檔案區，一個個卷宗翻過去，卻始終沒有頭緒。
天很快就亮了，顧聖寒一夜未眠，他一揮袖袍熄滅了蠟燭下了樓。
樓下，顧爺爺正在整理散落的書卷，顧聖寒急忙上前幫忙：「爺爺，您怎麼這麼早就起了？您歇著吧，孫兒來收拾。」
「該歇著的是你。」顧爺爺打了一下他的手，「又一個晚上沒睡？」
「嗯，今天還要去煤窯看看。」
「自己去？還是讓祁連一起？」
「不是。」
「什麼叫不是？人家小姑娘疼了一晚上都沒吭聲，現在剛睡下，你就別折騰人家了。」顧爺爺手裡的動作停了一下。
「她……挺容易受傷的。」顧聖寒說。
「她受傷還不是因為你？」顧爺爺瞪了他一眼。
「不是，她受傷關我什麼事？」顧聖寒一看爺爺抄起書就要打他，連忙改口，「行行行，我的錯！我不該讓她去演武場，兩次都不該！」
「這還差不多。」顧爺爺繼續收拾。
「您這怎麼胳膊肘還外拐呢？我才是您親孫子吧。」顧聖寒挺納悶。
「小兔崽子你還有臉說！你不在的那幾年，那個小姑娘經常來咱家幫忙照顧你奶奶。你不知道感謝人家一下就算了，還老折騰人家。」顧爺爺說。
「我怎麼感覺我在此之前都沒見過她呢？」顧聖寒實在沒印象。
「清河家的丫頭你沒見過？就住咱家隔壁那個院。人家小姑娘長得漂亮，人又溫柔，還勤快，你奶奶還問我，這丫頭咋不是她孫女呢。」顧爺爺又開始嘮叨，「那幾年一直都是人家小姑娘去跑腿找大夫啊、抓藥啊、煎藥啊，你說說你，到北淵之後幾年都一點消息沒有，我差點就給你燒紙了……」
「爺爺，哪有您這麼咒自己孫子的。」顧聖寒臉黑，「夏清河跟顧聖言關係不好，他妹怎麼還老幫咱們？」
「你平時的聰明勁兒上哪去了？自己動腦子想想好嗎？」顧爺爺嫌棄地說。
「你給錢了？」
「嘿！你爺爺我是那樣的人嗎？花錢讓一個屁大點兒的小丫頭照顧你奶奶？」顧爺爺砸過去一本書，「我警告你啊，三天之內不許再使喚那丫頭了，要是被我發現了，你信不信我抽你！」
「是是是，您說的都對，孫兒聽著就是了。」顧聖寒接下書，無奈地說，「那要是她主動要去呢？」
「你看著辦，必須讓她好好休息，不然我就抽你！」顧爺爺一瞪眼，「你要是敢吼她，我……」
「又抽我？」顧聖寒接過話，「我都這麼大了，您還動不動就抽我，多不合適。」
「我抽的就是你！長這麼大一點長進都沒有！先不說你弟弟兒子都兩歲了，就說你，你身邊連個女的都沒有！」顧爺爺越說越氣，「好不容易有個小姑娘不嫌棄你的臭脾氣，你還整天使喚人家跟你去查案，你昨兒是不是還吼她來著？我告訴你啊，你對別的女的是啥態度我管不著，但是對這個丫頭，你得慣著點，少讓人家給你跑腿，人小丫頭照顧了你奶奶好幾年呢……」
「誒，成，我不吼她，不使喚她，您別抽我了行嗎？真的挺疼的。」顧聖寒只能順著爺爺的話說。
「趕緊滾，看著你我就煩！」顧爺爺直接轟人。
「得嘞，您慢慢收拾，
孫兒就不礙您眼了。」顧聖寒直接離開了。
離開書房，顧聖寒又仔細想了想，實在不記得以前見過的小姑娘能跟夏清湫對上號的。
「爺！方才王大人派來的人說，有人報案城郊煤窯又發現了一具屍體，跟謝家主身上的傷基本一致，只不過是溺水而亡。」祁連喘著氣跑過來。
「煤窯周圍沒有河吧。」顧聖寒一邊往外走一邊問。
「沒有，離煤窯最近的河也起碼有六七里地了。」
「人是什麼時候死的？」
「這個……仵作沒驗出來。」
「大致時間也沒驗出來？」
「沒有。」祁連猶豫了一下，「要不讓清湫去試試？」
「你要是嫌活得太久了你就去叫。」顧聖寒冷冷地說。
「算了吧。」祁連不敢。
趕到城郊的時候，煤窯周圍也被封了。面具加上北淵王令，他們才算是進去了。
「王爺，這次是鄒家長老鄒奕辰。」王九天也在。
「屍體是在哪發現的？」
「是在廢料間發現的，王爺請隨我來。」王九天恭敬地說，「大概是寅時左右，有煤窯值夜班的工人來報案，說那裡死了人。具體情況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您過來看看就知道了。」
那具屍體的口鼻處有少量白色泡沫，胸口處腫脹，手腳也開始膨脹了。
「能判斷是人為還是自殺的嗎？」
「初步判斷是他殺。死者腳腕處有明顯勒痕，應該是有繩子拴著重物造成的。」王九天把仵作驗出來的結果又重複了一遍，「下官已經派人去附近的河打撈了，應該很快就能有結果。」
「附近的河都去搜了？」顧聖寒抬了抬眼皮，「王大人覺得何時能撈完呢？」
「這……」王九天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是下官考慮不周，那依王爺看，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顧聖寒俯身又查看了一遍屍體，淡淡地說：「死者袖口、鞋跟都附有青苔。如果他是溺死那麼這些青苔應該是有人打撈屍體時留下的。」
「也就是說，我們只需要找有青苔的地方就行了。」王九天立刻吩咐下去，「來人！通知他們將打撈範圍縮至有青苔的地方！」
「等等，王大人是讓他們打撈附近幾里之內的河？」顧聖寒問。
「二十里。」
「遠了。死者的衣服上，凡是沾到煤灰的，煤灰都已經與衣服粘合，說明死者被轉移到這裡的時候身上還有水。現在天氣涼了，一到晚上衣服更不容易干，那麼可以將範圍鎖定在十里之內了。」
「那就依王爺所言。」王九天說，「去，吩咐下去，將打撈範圍縮至煤窯十里之內有青苔的地方。」
顧聖寒的目光在屍體周圍掃視一圈，趁人不注意撿了塊石頭拿布裹好。
「把屍體運回去吧，放在停屍房，先不要下葬。」顧聖寒說，「如果鄒家人來鬧事，不要理他們。」
「明白。」
「本王還有要事在身，如果王大人又有了什麼線索，派人去告知本王即可。」顧聖寒道。
「好的，下官就不送了。」王九天頷首，「王爺您慢走。」
顧聖寒坐到馬車上，才扯下面具丟到一遍，重新展開那塊布，露出裡面的石頭。
他閉上眼摸上去，這次是「水」和「二」。
「去查，這兩個人的詳細信息，從出生到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