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煤窯(一)
官兵們迅速應好,從地上撿起掉落的兵器,很快都散了,生怕顧聖寒反悔把他們都殺了。
「疼嗎?」顧聖寒皺了皺眉,捏住夏清湫已經紅腫的胳膊看了一下,「忍一下。」
他一下將箭頭拔出來,沒想到箭頭帶著倒刺,這一下,割下來夏清湫右臂周圍許多皮肉。
「啊!」她慘叫一聲。
傷口很深,鮮血迅速蔓延,浸透了她右臂的衣服。
「很疼?」
夏清湫臉色發白,低低「嗯」了一聲,用力壓著傷口,只有這樣才能稍微緩解一些。
血順著袖口滑下來,濕漉漉、黏糊糊的,很快又凝固了。
「那是先去吃點東西還是先回王府處理一下傷口?」
「吃點吧。」夏清湫毫不猶豫選擇了前者。
顧聖寒挑眉:「你這樣還能吃?別嚇著人家老闆了。」
「那……要不包紮完再出來吃?」夏清湫遲疑了一下。
顧聖寒抿著唇,邁步往演武場外走去,夏清湫捂著胳膊趕緊跟上。
演武場外停著顧聖寒的那輛馬車。
「上來。」顧聖寒說。
「會把您的車弄髒了的,我沒錢,賠不起。」夏清湫不敢了。
「上來。」顧聖寒重複了一遍,語氣不容置疑。
夏清湫只好吃力地爬上車,看見顧聖寒從車廂壁上的抽屜里拿出來了金瘡葯和紗布。
「自己看著弄,柜子里有一件斗篷,一會兒披著點,感染了更麻煩。」顧聖寒囑咐了一句就下車了。
夏清湫把袖子擼上去,血液已經半凝了,她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才把衣料和傷口周圍的皮肉分開,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她打開金瘡葯的蓋子,往傷口上撒了點,傷口火辣辣的疼。
祁連在演武場檢查了一圈,確認沒有什麼紕漏,這才返回馬車。
「爺,您吩咐的事情都辦好了。」祁連說。
「行,一會兒把車趕回去吧。」
「您……」
「帶她吃點東西就回去。」顧聖寒看了一眼馬車,「你有碎銀子嗎?」
祁連忍痛掏出來一荷包的碎銀子交給顧聖寒,只感覺心在滴血。
顧聖寒打開荷包,略微數了一下,點點頭:「回去之後去找賬房拿錢吧。」
左手給右臂包紮傷口不太方便,夏清湫費了好大的勁才給紮上,她打開柜子看了那件斗篷半天,終究還是沒有披上,又把柜子合上了。
以顧聖寒的潔癖程度,她要是穿了,估計這件斗篷就成了「一次性用品」,為了斗篷著想,她還是別穿了吧。
她又爬下車,聽見顧聖寒在跟祁連說話,那雙眸子仍然泛著冷光,她一時間僵在原地,沒敢吱聲。
「包紮好了?」顧聖寒注意到她了,眸光略微緩和了一點,「想吃什麼?」
「爺,我這個人吧比較能吃,但是不挑,有啥吃啥。」夏清湫還是知道點規矩的。
顧聖寒盯了她一會兒才問道:「你確定?」
「額……正常的吃食都是可以的。」夏清湫總感覺顧聖寒沒安好心。
「不冷?」顧聖寒問。
「有點。」一陣風吹過,傷口直發涼。
顧聖寒掀開車簾,拿出斗篷丟給她,看她抱著斗篷,站著不動,他淡淡地說:「多洗幾遍就行了。」
夏清湫聽他這麼說了,這才把那件斗篷披上,一隻手不好弄,抖了半天才算是給穿上。
斗篷上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
和王府園子里的那些花的味道一樣,味道很獨特。
顧聖寒沒再說什麼,率先邁步離開了演武場所在的巷子。夏清湫趕緊跟上,七拐八拐的,要不然很容易就走進死胡同了。
到了大街上,空氣一下子清新得多了,她深吸幾口氣,全身都通透了。
北淵的空氣確實要比京都好的多。
集市甚至比京都的還要繁華。
一到夜晚,所有店鋪的燈都點亮了,大街上人來人往,有的火爆的酒樓,擠半天都不一定排的上號。路邊的小攤的顧客也絡繹不絕。
夏清湫從未在京都見過如此景象。
「難怪我哥回到京都之後,一直想再來北淵呢。」夏清湫感嘆道,「我有點不想回去了呢,北淵挺好玩的,多熱鬧呀。還有滿大街的帥哥……咳咳,不過這些男子再好看,都比不了我家爺,渾身散發著魅力。爺,您看看,這一路好多姑娘都在看您呢,您有沒有中意的,我幫您搭個話去啊?」
「老話說得好,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是吧?您也不缺錢,我看您孤家寡人的,得有個伴兒啊。」夏清湫總感覺這話說的有點問題,趕緊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您身邊沒有女的,多孤單啊。」
「你不是女的?」顧聖寒終於有點反應了,也許是煩躁,他抬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語氣挺不爽的,「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急著往我身邊塞女人?還有你啊,出門在外給我注意著點兒,少說兩句,別吵得我心情煩躁,回頭賞你一頓板子。」
「不能吧王爺。」夏清湫可憐兮兮地說,「我這是在幫您解決終身大事啊,您怎麼還打我呢。」
「我的終身大事不用你管,行了嗎?」顧聖寒察覺她還要說,差點兒暴躁,「你閉會兒嘴吧!」
夏清湫一看顧聖寒馬上要發火了,立馬閉了嘴。
顧聖寒挑了個小攤子坐下。老闆一看見他,就喊了一嗓子:「顧公子又來了呀?還是老規矩,一碗餛飩。」
「這次要兩碗。」
「得嘞!」
「您和老闆很熟嗎?」夏清湫饒有興趣,「顧公子?」
「只能算是認識吧,我最初來北淵的時候就經常來這兒吃餛飩。」
「老闆知不知道你是……」
「不知道,他只知道我在軍隊混得比較好。」
「何止是混得比較好呀。」夏清湫笑了一下。
「一會兒別說漏嘴了。」顧聖寒警告道。
「您這個身份這麼見不得人么?」
「我的仇家比較多,不想給老闆惹麻煩。」
「哦——」夏清湫拖著長音,「那就叫你,公子?」
「叫我顧聖寒就行了,畢竟我在軍隊只是『混的比較好』,還沒到公子的地步,人家尊稱我一句公子已經挺禮貌的了。」
「這多不合適,不合禮數。」夏清湫說。
「哪那麼多話,傷口不疼了?」顧聖寒冷冷地說。
「當然疼啊,您下手太狠了,直接就拔了。」夏清湫呲牙。
「能有多疼?」顧聖寒說,「死不了就忍著。」
「要是疼死了呢?」
還沒等顧聖寒說話,老闆已經把餛飩端了過來:「兩碗餛飩,你們慢慢吃……誒,顧公子這次怎麼還帶了個姑娘?」
「哦,我一個兄弟有事要去京都呆幾個月,就把他妹妹交給我照顧一下。」顧聖寒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不是我想的那樣?」老闆笑眯眯地說。
「老闆您去忙吧,誒,又來客人了。」顧聖寒支走了老闆。
夏清湫盯著面前的餛飩有些發愣,遲遲沒有動勺子。
「怎麼了?」
「我……傷的是右手……」夏清湫尷尬地說。
「勺子比筷子好使,左手慢慢來。」顧聖寒看了她一眼,「以你的本事,聽見來人了應該能躲起來,怎麼,是發現什麼了嗎?」
「您真聰明。」夏清湫誇了一句,「您看看這塊石頭。」
夏清湫摸出那塊石頭遞給顧聖寒,顧聖寒接過看了看,只發現上面有一些划痕。
「您得閉著眼摸。」
顧聖寒閉眼,重新摸上那些划痕,划痕立刻就拼湊成了一個字。
「木。」顧聖寒睜開眼。
「木能燒成炭,果然是煤窯。」夏清湫眼前一亮。
「不對,還有一個字……一?」顧聖寒蹙眉,「這個『一』又是什麼意思?」
「會不會只是它原本就有的?」夏清湫猜測道。
「先吃吧。」顧聖寒把石頭收起來,「明日我們去煤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