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花神歸夢所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花妖，她誕生於含苞的花朵之中，擁有輕盈的姿態和婉轉的歌聲，那時世界上充滿著原始氣息，弱小的花妖便常常會招致野獸的襲擊。」

「小花妖在遇上猛獸的時候，會躲到山谷，藏身密林，久而久之，花妖的身影便常在於森林之中，而她的歌聲便也常婉轉於森林之中，治癒著森林中的生靈。」

「歌聲如涓流，如陽光，如霞雲，讓森林陶醉其中，小花妖受到森林的歡迎，成為了森林的一員，歡樂的氣息縈繞在森林裡，而小花妖也沉浸在森林中的安逸下，逐漸忘卻了野獸的迫近。」

「危險如期而至，那時黑雲滾滾，電閃雷鳴，兇猛的野獸最終闖入了小花妖的樂園，一張血口撲來，一聲威壓怒吼，森林裡的眾生驚擾，四處逃竄，安逸的氛圍隨之破裂。」

「小花妖懼怕野獸的威武，在黑雨里藏身，不知不覺來到了森林深處。」

花神靜靜地講述著，園中風聲可聞。伊麗緹亞保持著安靜的微笑，阿麗娜則若有所思地細細聽著。

花妖，這是諾瓦的一種罕見生物，諾瓦人常常將她們視為一種豐收的象徵。這是因為只有在盛夏的末尾，她們才會出現在人們的視野當中，而且伴隨著歡歌笑語，彷彿在唱著豐收的歌曲。

「森林深處，那是小花妖從未見到過的景象——一棵巨樹矗立其中，花粉般的光粒充盈在半空，暴雨在這裡化為飄雪，夜幕在這裡化為光頂，一切緊張都在這裡化為虛無。被淋得濕透的小花妖彷彿來到了一片樂土，沒有外界的威脅，只有安全的庇護所。」

阿麗娜聽到一半，喃喃道：「那裡是森林的聖地……」

「沒錯，阿麗娜，就是聖地，聖地安塔利亞，那裡既是森林的最深處，也是森林的盡頭，也是像我們這樣的外人不得進入的禁地。」水仙花仙子伊麗緹雅解釋道。

阿麗娜開始迷惑了，花神的說法很曖昧，但是卻也很清晰，說的像是無關緊要的事，卻很容易能讓人聯想到畫面，這讓她很浮想聯翩。

「故事中的花妖究竟是……」阿麗娜看向了坐在垂柳樹上的花神。

「哎呀，阿麗娜，這個故事還沒有結束哦。」伊麗緹亞開口道。

「欸？額，非常抱歉。」

「呵呵，那麼偉大的森林之主，花神芙洛伊大人，您請繼續吧，只不過請注意一下時間，『網路』可能沒有我們想的那般堅固。」

「咳咳，你說的對，」

芙洛伊重新清了清嗓子，然後繼續說道：

「安塔利亞雖為神奇，但在原始之年，諾瓦尚未建立之年，安塔利亞也不過是一個魔力溢出口，既無神聖之意也無庇護之所。野獸最終闖入了森林的盡頭，用它們的利齒咬斷樹枝，用它們的利爪撕破草皮，安塔利亞的土地被入侵者掠奪至盡。唯有那棵大樹依舊挺拔不移。」

「小花妖向樹上躲去，她飛不了太高的地方，於是便順著大樹一點一點爬到樹梢。那棵樹是如此之高，野獸們便不得不啃咬樹榦，破壞樹根，而精疲力盡的花妖則躲在樹葉之後，緊抓住樹榦，努力穩住自己的重心，不讓自己被搖晃下來。」

「……」

阿麗娜沉默了，這樣的發展，讓她不禁懷疑故事的虛實。原本她以為花神是在講述自己的傳說，可她現在又懷疑起自己的想法來。

「大樹抵禦著野獸的攻擊，它的身上不斷積累出殘破的傷痕，可是那棵樹榦依舊直立，

根須的破壞並沒有使它喪失生機。在這場持久戰下，大樹最終獲得了勝利，直到最後，那棵樹榦依舊沒有彎曲。那是小花妖第一次對一個事物感到羨慕與崇拜，森林裡的樹木千奇，卻沒有一棵如同這棵大樹般頑強挺立。」

「所以，她下定了決心，決意要擺脫自己的懦弱，脫離自己的舒適圈，像棵參天大樹般頑強不屈，這成為了小花妖的一生夢想。」

「但是，結局卻是悲慘的。夢想在最後化為泡影，小花妖沒有脫離野獸的魔爪，在她下定決心的那一瞬間，一陣迅影過去，花妖最終消失在了雨聲之中。」

……

……

……

「梅爾妮隊長，森林東海岸哨兵塔傳來報告。」森林護衛隊的第一隊長，梅爾妮·聖丹坐在辦公室里整理文書，突然門外傳出傳令員的報告聲。

「進來，發生什麼了。」凜然的聲音在辦公室里迴響。傳令員推開門后，急匆匆地上前來。

「隊長，是急訊——北海岸監視的魔物群向森林聚攏。安塔利亞聖地也傳來異樣，聖樹的枝葉開始掉落，周圍的草本植物開始枯死，現在當地駐紮士兵正在介入調查。」

傳令員的聲音急促而又清晰，聽得梅爾妮不由得緊張起來。

「魔物和聖樹？為什麼聖樹會枯落？調查有進展嗎？」

「暫時沒有……現在臨時小隊已經前往安塔利亞實地調查，但是教會的人士沒有允許我們通過，除此之外我們沒有調查出其他異常，只有一件事有些奇怪……」傳令員開始吞吞吐吐起來，聲音有些微弱。

「怎麼遮遮掩掩的，有什麼事快說。」梅爾妮著急地說道。

「其實……那些魔物們是在向聖樹聚集，而且數量龐大，現在安塔利亞的花園裡，全部是魔物。」

「魔物？魔物難道入侵了安塔利亞？它們難道是要破壞聖地嗎？」

梅爾妮端起手來若有所思地想了想，然後向他說道：

「傳令員，通知第一小隊全體，兩小時後集合，我現在要將此事稟報大神官大人。」

「是！」

傳令員飛快地衝出門外。梅爾妮走出辦公室，看向窗外的天空，心中開始焦躁不安起來。

我有不好的預感，阿麗娜，你現在在做什麼呢，安塔利亞的異樣……這個異樣出現的時機，是否有些太巧了呢？

……

「唉？這是……什麼意思？悲劇……可是您不就在……」

「阿麗娜小姐，我們從未說過，故事中的小花妖便是你眼前的花神哦。」伊麗緹亞依舊保持著微笑，似乎是早已知道故事的結局。而阿麗娜一時仍繞不過來，剛要出口的話有吞吞吐吐地咽會肚中。

「故事到這裡便結束了，阿麗娜，你現在一定很疑惑吧。讓我猜猜：『這個故事講了些什麼？故事中的花妖到底是誰？為什麼我要對你講這樣一個故事？它對今天這樣特殊的會面究竟有什麼意義？』」

花神芙洛伊坐在樹上，像是一個等待誇獎的孩子一樣擺動著雙腳。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故事的發展太過迅速且離奇，明明在幾分鐘前她仍在關注水仙花仙子網路幻境，而現在，更加巨大的衝擊吸引了她的注意令她更加疑惑起來。

「其實呢，你剛開始想的並無大礙，我曾經的確是那位小花妖，不過故事終究是故事，沒有什麼野獸，它們不過是『洪水』的代名詞罷了。」

「洪水……，果然是千年前的傳說嗎。」

阿麗娜想到剛才頻繁出現的「野獸」一詞，及時故事中的花妖再怎麼弱小，也不至於被區區野獸窮追不捨，甚至逼至死地。

「沒錯，傳說中，洪水降臨，花神降世，帶著眾人的願望，降下奇迹。而事實上，在現在的我降世之前，這具身體也不過是一朵弱不禁風的花妖。」

「嗯？可是剛才伊麗緹雅大人不是說……」

「那是她說的，別讓她帶偏你。我，花神芙洛伊，雖然不是那隻花妖本人，卻也是誕生於那隻花妖的存在——我是纂星者投下世間的塵世之神，以『花神』的神位降臨於世，所以才落到了那位花妖身上。」

「原本的那隻花妖實際上很強，但終究還是敵不過肅清一切的『星辰洪災』，那可是連神明都能摧毀的末日天災……額，我有點頭暈，等我緩緩，等等……」

「……」阿麗娜沉默了一會兒，臉上的表情紛繁變化，在很長一段時間的寂靜后，阿麗娜才獨自喃喃著，「那……神明，神明究竟是什麼？」

她的聲音很小，似乎是刻意不想讓眼前的神明聽到。

如果真就如阿麗娜所想的那樣，「野獸」就是洪水，那麼這一花妖的故事，很明顯就是在說千年前的傳說。

她也曾聽過卡夫丹大主教的禱詞。但是與那種神話色彩的經言相比，這個故事更加引人深思。

「呵呵，阿麗娜，沒有疑問了嗎？」伊麗緹亞在一旁說道，打破了許久的沉寂，「那麼偉大的森林之主，花神芙洛伊大人，您可以繼續了。」

「哎呀我去……好嘞！時間也不多了，讓我們快點開始快點結束吧，」芙洛伊活動著自己坐得僵直的筋骨，從樹上飄下來，懸浮在半空中，「故事也講完了，哎呀真是，累死我了。」

「辛苦了，偉大的森林之主，花神芙洛伊大人，感謝你這兩天連夜備稿編出來的故事，連我都要聽哭了呢。」伊麗緹雅像是開著玩笑地說道。

「聽哭？少恭維我了，而且你那種叫法，就不能改改嗎。」花神厭煩地看向對方。

「啥啊？噢……您是指敬語吧，這可不行，您可是尊敬的森林之主，諾瓦的建立者，偉大的生命之神，是我們不可冒犯的至高存在，這點禮數，作為沼澤的首領還是應當盡到的。」伊麗緹亞微笑地回應著。

「神明……神明……，」阿麗娜又開始喃喃道，終於，她抬起頭來，看向芙洛伊的眼睛問道，「神明大人，我想知道，您讓我知道這些，將我帶來這裡，究竟什麼意思。」

「眼神變得犀利了許多，看來還是很疑惑呢，呼呼。」伊麗緹婭笑了笑說。

「哈——阿麗娜，這個問題的答案會很曖昧，但其實也非常簡單——因為我信任你，你的智慧與理性會帶給你獨立思考，你的經驗與技藝會帶給你冷靜的態度，這兩者作為歷史的見證者來說必不可少，作為神明的侍從來說不可或缺。這樣的回答，你肯定嗎？」

「……」

阿麗娜再次陷入了思考當中，這就像是神明的考驗，雖然在進來之前她也這麼懷疑過，她有一點猶豫不定，因為這可能回涉及到更加危險的事情。

「我……我選擇，肯定。」

她選擇了相信花神芙洛伊，不僅僅是因為這是她的神明，還因為這是她的使命。

她有一種預感，接下這個單子，就是接下了一份歷史，神明的做法一定有祂的用意，千百年來至始至終，皆是如此。

如果她能夠擔任這個見證者，或者參與者，那麼那將是一種無上光榮的榮譽，將是記入史冊的偉績。

「呼呼。」

芙洛伊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祂看向二人，抬頭望向虛假的天空，眼中倒映著未來的閃光，緩緩說道：

「我，有一個夢想，那就是，成長為一棵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