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克8
僕從走後,我立刻趕赴主控室。手裡這張字條是手寫的,很潦草,匿名,只有一句話:
「轉告偵探:許航何時消失?」
我不知道是誰寫了這張字條,既然對方讓連文昌轉交,說明不想自曝身份。但字條內容提醒了我一件事:許航被殺是在宴會結束后,但兇手未必也是在宴會結束後到達兇案現場的,他可能在宴會中途就埋伏在房間里了。
「宴會廳里有監控嗎?」我再次問值班員。值班員很有職業耐心,幫我調出了宴會全程的監控,我將宴會監控看完,宴廳門外沒有監控,我又將全庄監控徹底檢查了一遍。
「你知道連總在哪嗎?」我問值班員。
「這個我不清楚,但我能聯繫他的秘書。」值班員說。
「幫我聯絡一下連總,我需要申請再次檢查現場。」我說。
值班員立刻打了個電話。我沒有等回復,直接去往三樓的兇案現場,保鏢盡職盡責站在房門外,我沒有為難保鏢,耐心等連文昌到來。
沒想到連文昌將其他人也一起帶來了。
「我叫他們來的。」連文昌解釋,「這樣省事。」
「謝謝各位。」我感謝道,「也謝謝你,連總,這樣方便多了。」
「發現什麼新情況了?」雷金宇問,他對我的敵意減弱了,我隱隱感覺,他似乎對我有一種期待寄託,也許他對許航的死並沒有那麼漠不關心。
「我重新查了一下監控。」我說,「許航最後一次出現在我們面前,是被雷老闆攆出宴廳,那時他還活著。從宴廳監控來看,許航離席後到宴會結束前,只有張老闆因為抽煙、趙老闆因為去廁所而離過席。」
我繼續說:「此外,我在樓梯平台監控記錄中發現一件事:許航在宴會結束前,曾獨自登上樓梯,去往三樓,此後,直到女僕和趙老闆發現屍體為止,那個監控都沒有拍到任何人經過樓梯,更未拍到許航下樓。將兩個監控記錄合在一起看,許航去往三樓的時間,與張、趙二位老闆離席時間是一致的。」
「這說明不了什麼。」連文昌皺眉,「龍先生,你說過,許航是在宴會結束、舞會開始后才遇刺的,宴會結束前,張老闆和趙老闆都已經回到宴席了啊,他們也許見到許航,和許航聊了個天,但那時許航還活著,他們兩人不可能是殺人兇手。」
「這件事的疑點是。」我分析道,「許航是在宴會結束后被刺殺在三樓,但許航去往三樓,是在宴會結束前,這一點是最為反常的:他為什麼會獨自在三樓待那麼長時間?你們已經看到了,這間屋子中什麼也沒有。」
「會不會是在窗口欣賞舞廳?」連文昌問。
我搖頭:「之前委託舞廳僕從調查目擊者時,沒有人提及到三樓窗口有看到人。如果許航真的站在窗前,那樣明顯的一個人,不可能不被目擊到。而且……我指了指屋內的屍體,許航死亡的位置,是在房間正中,這也說明,他並未位於窗口。」
「總之,我想知道為什麼許航會在三樓長久逗留,所以,我希望再次檢查一下屍體,這次,可能會破壞現場。」我對連文昌說,「所以連總,我需要你同意,正好大家都在,這機會不錯。」
「我沒意見,只要能破案。」連文昌沒怎麼猶豫。
我點點頭,和大家再次進入兇案現場。
其實在監控中看到許航上樓的身影時,我心中就有了一個猜測,只是事情沒搞清前,我不敢妄下定論,說與眾人。此刻,當我再次觸碰到許航屍體時,我心中的猜測被證實了。
這具屍體肌肉已經開始僵硬了,體溫下降也比我預想更快,我剝開屍體的衣服,已經隱隱開始看到屍斑了,屍斑也比我預想的出現得更早。
我嘆了口氣,對雷金宇說:「我一定還有什麼沒有發現……雷總,請幫我一下。」
我示意雷金宇幫我將屍體翻過來。屍體朝上,許航的表情暴露出來,那是人被突然殺死時常有的表情,襯在發硬的臉上更顯詭譎。
我在屍體身上搜,在許航內懷裡找到一冊迷你筆記,一管圓珠筆,看來許航有日常記錄的習慣,我戴著手套翻開筆記本,前面都是些關於雷金宇日常飲食起居的事宜,但看到最後一頁時,我確信這是許航死前不久才寫、打算交與雷金宇的,最後一頁的字跡十分慌亂,上面只有一句:
快走,張鑫有刺客!
我一言不發地將筆記本遞給雷金宇。雷金宇狐疑地接過去,只看了一眼,就暴跳起來,一把掐住了張鑫的脖子:「狗崽子!你tm的想幹什麼!」
「等等。」連文昌連忙喝止。但他看清冊子上的字后,呆在了原地,忘了勸阻。
伊多蘭也沒有阻止雷金宇,她往後退了幾步,和人群保持了點距離。
雷金宇看了看連文昌,又看了看張鑫,重重哼了一聲,將張鑫往外一推,將冊子扔給了張鑫:「這是許航身上找到的,你給我看清楚!」
張鑫接過冊子一看,臉色立刻就變了:「雷哥,雷哥!這……這不可能……」
「什麼叫不可能?許航就是你殺的!」雷金宇指著張鑫對我說,「偵探,是不是他乾的?」
我保守地說:「目前證據還不足,以我以往的經驗,兇手為了脫罪,設計栽贓是有可能的。現在不能完全確定就是張鑫。」
「偵探!」雷金宇一把奪過冊子,舉給我看,「我認得許航的字,這是許航親手寫的,不會有錯!」
「謝謝你提供的信息。」我說,「但目前還不能排除,受害者也是栽贓者的可能。」
「對呀!對呀!雷哥!」張鑫連忙解釋,「許航和我合不來,這誰都知道啊,許航顯然是在污衊我,只是湊巧被殺,您才覺得一定是我殺的人,我真的是無辜的啊!對了,對了!」
張鑫似乎想起什麼,理直氣壯起來:「雷哥,大家,你們聽我說,我能證明自己沒殺人!有個僕從,我讓他送酒來著,他一直跟我在一起來著,他能證明,我根本就沒去過三樓!」
「什麼僕從?」我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證人,主動問詢道。
「我去找吧。」連文昌也意識到了,簡單問過張鑫后,就託人將張鑫所說的僕從招了過來。
張鑫的證人僕從現身時,我發現就是我在舞廳邂逅的那位男僕從。我回想起來,宴會快結束前,他的確陪同張鑫一同來過宴廳送酒。
「原來你是偵探啊。」僕從看到我,驚奇道。連文昌在旁咳嗽了一聲,僕從悻悻然地閉了嘴。
我問詢了僕從看到張鑫的全過程,僕從回答:「舞會開始前很久,我就在舞廳做準備了,記得我在準備最後一套酒具時,看到二樓對著舞廳的窗口有個人,吶,就是這位先生。」僕從指著張鑫。
「那是什麼時候?他當時在幹什麼?」我問。
僕從道:「大概是舞會快開始前,他,當時就那樣站著,後來他看到我也在看他,還和我打了個招呼。」
「他是什麼時候離開二樓那間屋子的?」我問。僕從道:「後來,他隔著窗子在和我說話,但間隔太遠了,而且大廳當時已經來了很對賓客,很吵,我聽不清楚。」
「我是看到他在擺弄酒,想問他能不能帶酒到宴廳去。」張鑫在旁插話,「後來我直接下樓去找他了。」
「對,對。」僕從接著說,「然後這位先生就離開了窗口,然後就下樓到舞廳來了,當面跟我講,原來是讓我把酒送到宴廳去。」
「他從離開二樓窗口,到下樓出現在你面前,用了多長時間?」我問。
「這……我記得,他剛下樓就到我這兒了,哎呀反正,他肯定是直接跑過來的。」僕從斷言。
「然後直到你們進入宴廳為止,你一直都和他在一起?」我問。
僕從點頭:「沒錯,他看我勞累,還想幫我推餐車來著,當然我不敢勞煩客人幫我。」
我點點頭,如果僕從沒有作偽證,那麼張鑫在宴會散席前,的確不存在作案時間。我仔細觀察著眼前這位僕從,他談吐大方,眼神澄澈,不卑不亢,的確不像在說謊。
「對了。」我想起一事,問道,「你在大廳時,有看到有人攀牆爬入三樓的窗子嗎?」
「這不可能!」僕從搖頭,「我和幾個弟兄一直都在大廳忙活,要是有個大活人掛在牆外頭,我們肯定能看到,沒有那樣的人。」
「你們看吧,許航不是我殺的,我根本就沒去過三樓!」張鑫語氣擲地有聲,聽上去不像是在虛張聲勢。
這件事越發詭譎了,這是一起兇殺案,但又似乎不僅僅是一起兇殺案,我罕見地不淡定起來,背後冒冷汗,我隱隱感覺眼前的一切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
眾人陷入沉默。
「趙老闆。」我問,「宴會結束前夕,您去了一趟洗手間?」
趙財愣了一下,回答:「對,我待的時間久了一點,因為……我酒量,你也看到了。不過,洗手間和這邊是相反的方向,我沒有到這邊來過。」
趙財沒有繼續說下去,說明他並沒有那麼好運,遇到了和張鑫一樣的證人。這又是一樁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