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克9

龍克9

「雷老闆。」我說,「許航的手冊,麻煩你一定要保管好。這個案情很奇怪,請大家給我一點時間,我需要想一想。如果大家想到什麼新的線索,也歡迎為我提供。」

第二次搜查無果而終。即便無果收場,也無人埋怨我,他們個個臉上疲憊,凌晨將至,我們都需要休息。

連文昌拍了拍手,數名保鏢出現,他們在每個賓客身邊站定一位,雷金宇身邊站了四位。

「連總,這什麼意思?」雷金宇面色很不好看。

「這是本庄的私人保鏢。」連文昌說,「為了大家的安全,從現在開始,大家所有行動,都將有保鏢陪同,這是為了大家好,請大家諒解。」

「我不是問這個,這,這,這,還有這個,這算什麼?」雷金宇指著自己身邊問,「為什麼看著我的人這麼多?」

「雷老闆。」連文昌說,「你請放心,有我在,沒人會加害你。」

「你……」雷金宇很不滿,但支吾半天,講不出回絕的理由。

……

再次回到房間,躺在床上,我卻翻來覆去也睡不著,這個案子,像一根魚刺扎進了氣管,連呼吸都疼。

案情僵桎,每多耽擱一秒,事情就會多一秒的變數。就像當初那位少年遇害一樣,後知後覺的我做不了任何彌補。

發生過的事,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就像池塘中的水投入一顆石子,不可能沒有漣漪。

無論漣漪如何擴散,這座莊園都是池塘邊界,任何漣漪都跑不出去。

此時此刻,每圈漣漪都傳到了哪裡?

我從床上坐起來,一個念頭閃過腦海,我還沒有完全搜完這座莊園,比如,我還沒有去到眾人的房間看一看,假如真有漣漪在那裡……

我立刻穿好衣服,走出房門時,我在門口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趙財。

「你好,龍先生。」趙財站在門口說,「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可能對你查案有幫助,特意來告訴你。」

我看了一眼門旁的保鏢,保鏢識趣地退到遠處,避免聽到我們的對話。

我說:「趙老闆,快請講。」

「龍先生,你搜過現場了嗎?」

「之前勘查現場,趙老闆不是在場嗎,該知道的都……」我不知他是何意。

「不。龍先生,關心則亂,有時候,有些東西不是一次能看清楚的。」趙財表情非常認真,不像是席上唯唯諾諾的樣子。

「趙老闆的意思是?」

「以前,我也遇到過一次類似的事,那次案件剛開始也是一籌莫展,但後來考慮到兇手通常會現場會就地取材,外加手法道具通常都會有遺棄之處,另闢蹊徑重新調查,最後才破了案。」趙財回想說,「那次,我聽負責偵查的警官講,總會有一些線索,是在現場等你,你必須到了一定時候,看過一定次數,才會突然發現,那樣並不自然。這世上沒有完美的案件,我想,多努力去找,總會發現端倪。」

「謝謝你的鼓勵。」我感謝道。

「還有,我還有個外行的小建議,我是剛剛想到的,如果荒謬,請別笑我。」

「趙老闆哪裡的話,快請講。」我連忙道。

「現場,這個詞,我總覺得,不應該那麼狹隘。說到現場,一定是出現命案的地方,才是現場嗎?應該說,所有兇手可能出沒的地方,無論看上去是否和案件有關,都應該算是現場吧。」趙財憨笑道,「當然,這是我個人的想法,您比我更專業,要是我說得不對,您可千萬別笑話。」

「不,您說的沒錯。其實我正好想……」

「不,龍先生,你的查案計劃沒必要告訴我,我該說的都說完了,如果能對查案有所幫助,我就感激不盡了。」趙財告辭道。

「謝謝您,趙老闆,我答應您,我一定會儘快破案。」我由衷感謝。

趙財深深望著我,點點頭,再也沒多說一個字,轉身就走了。

趙財經歷的案件,印證了我剛剛的設想:我應該去其它人房間去看一看,只是連文昌安排的保鏢形影相隨,很不方便。

我悄悄打開一道門縫,門口保鏢在看走廊另一邊,心不在焉,沒有注意我這裡。

趁他不備,我閃身出門,迅速消失在走廊拐角。

憑藉剛剛看到酒庄結構圖的印象,我去往離我最近的伊多蘭的房間。她剛好不在,機會不錯,我潛入她的房間,無暇欣賞陣陣香膩的閨味,我迅速將房間搜了個遍。

伊多蘭房間東西不多,引起我注意的,是找的一部手機。這是一部型號老舊的手機,老舊到獨立電池可以拆下來,我隔著一層袖口按了按,居然能開機,手機中有兩條簡訊,還有一個文件夾,加了密碼,我破不開。

手機中的內容對破案無甚幫助,房間中也沒有能用得上的線索了,我將翻找的東西歸回原位,離開了房間,去往下一個房間——張鑫的房間。

張鑫也沒在房中,我故技重施潛入房內。房中桌子上隨意放著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上面寫著《三十六計——借刀殺人》,看上去只是一本通俗小說,應該是隨手讀物之類的東西。我並沒有讀書打發時間的習慣,我一直都很忙,打發時間這種概念,從不出現在我的世界。有時候我羨慕這種人,但有時候我又覺得這樣並無意義。

將雜念拋出腦海,我告誡自己專註,繼續翻找其它東西,結果,在衣櫃的抽屜里,我翻到了一封信。

衣櫃的抽屜是一種微妙的地方,尋常時永遠不會去打開,但有心尋找,就很容易找到。直覺告訴我,這是很重要的東西。

信很薄,內容也不長,但於我而言,這封信熟悉得如同舊日重現:

致組:

上次的委託,閣下許有難處,我相信閣下的口碑,特此第二次勞煩。

目前沈偉明已搬離舊宅,未雨綢繆,伺機尋我復仇,新居位置不知,我此惶恐,寄一切於閣下垂愛,煩請於5月21日前完成委託。

為表誠意,上次隨信的卡中,已追加第二筆勞酬,請感諒我之誠摯,落實誠信。

組織「委託信」有這樣一條規矩:為了規避某些問題,刺殺委託信必須親筆手寫。我認得這正楷字體,和我當初我接到的刺殺沈平父子的那封一模一樣。

毫無疑問,這封信就是造成沈平父子罹難的原因。

我死死攥著信,全身血液都在加速,張鑫為什麼要刺殺沈偉明?我毫無頭緒。但不管怎麼說,在許航的事情上,張鑫有最大的嫌疑,這封信也許能告訴我什麼,一念及此,我再不遲疑,將這封委託信揣進內懷,離開了張鑫的房間。

既然已經開始調查,索性將所有人的房間都查一遍算了。

下一個房間是羅天明,羅天明也不在房間,東西很少,我幾下就翻了個遍,只找到了一封手寫文件,像是某種動員令一樣的東西,裡面提到了沈偉明。

羅天明與沈偉明也有什麼關係嗎?這又是一樁沒頭緒的事,時間倉儲,我收起了文件,下一個房間是趙財的,趙財特意幫助我破案,嫌疑很少,為保嚴謹,我還是搜了趙財的房間,只有一張照片,上面有兩個女人,像是一對母女。

最後一個房間是雷金宇的。所有人里,我最關注的就是雷金宇,打起十二分精神,我將雷金宇房間翻了個底朝天,可結果出乎意料:雷金宇的房間里什麼都沒有。

奇怪。我剛想再找找看時,心中突然想起趙財對我說過的話:「所有兇手可能出沒的地方,無論看上去是否和案件有關,都應該算是現場。」

等等,我在腦海中模擬兇手犯案的全過程,旋即想到一件事:許航的確是死在了三樓,但兇手不可能一直都呆在三樓屋中,而且他既然已經動手殺人,也一定做了什麼別的事。

我返回三樓案發的地方,許航屍體已經被連文昌派人抬走,我再次勘查現場,忽然發現,窗口附近有一點毛髮,我沿著毛髮的方向繼續尋找,毛髮一路延伸,一直到屍位所在的位置才消失不見。

這個現場果然有問題。這次,我沒放過任何一個角落,終於,我在屋頂正中的吊燈上,發現了細繩的痕迹。

我心中再次響起趙財的聲音:「手法道具通常都會有遺棄之處。」

剛剛在宴會廳,搜身時沒有任何人被搜出類似繩索的東西。毫無疑問,如果兇手用過細繩,細繩一定被棄在了某個地方。我順著腦海中模擬的兇手行蹤,一路追尋過去,最終,在一樓的一個花盆裡,發現了一卷丟棄的細繩,線徑和剛剛吊燈上的痕迹全然吻合。

手裡的線索差不多了,我趕回自己房間,保鏢埋怨地看著我。

不辭而別的我有點心虛,道過歉后,我反鎖了房門,將所有線索一股腦鋪在桌上,苦苦思索中,兇手的作案手法漸漸被我勾勒出來,但與此同時,一股惡寒,也爬上了我的心頭。

兇手的身份,我已經基本確定了,但令我困惑的是,那名兇手迄今的行為,無論怎麼說都太詭異了,兇手的殺人局並不完美,兇手自己應該比誰都清楚,可是為什麼兇手還要這麼做呢?

難道……

一個推測出現在我的腦海,讓我全身都如墜冰窟。我從椅子上跳起來,衝到門口拽開門,找來門口的保鏢。

「立刻讓連老闆幫我帶話給其它賓客。」我開門見山。

「龍先生,您這是?」保鏢困惑不解。

「沒時間了,按我說的做。」我急促地說,「殺手f就藏在莊園里!馬上轉告大家,從現在開始,務必提起十二分小心!」

「殺手f?」保鏢瞪圓了眼,一臉不相信。

「我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我強調道,儘可能嚴肅、誠懇,「還有,告訴連老闆,看好大門,千萬不能讓任何人出入,殺手f由我來找,我一定會找到他!」

感受到我的迫切,保鏢再不遲疑,點點頭就離開了,我坐回桌前,攥著自己的手指,汗突突地冒,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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