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故作高深 保持距離
洛陽城南,雲來酒肆,那少年已在酒樓上等候。於臬走上樓來,見那少年已佔住一方位較好之處,既可看二樓全景,又可睹洛陽繁華,於臬也不避嫌,向那少年一禮,坐於他對面。
那少年見於臬並未爽約,道:「某乃夏侯威,字季權,沛國譙人。」
於臬不由一呆,這夏侯威屬夏侯四傑之一,是夏候淵之子。夏侯淵生有七子,為夏侯衡、夏候霸、夏侯稱、夏侯榮,夏候惠,夏侯和,夏候威排名第四。只是夏侯稱、夏侯榮早卒,夏侯威和夏候霸、夏侯惠、夏侯和並稱夏侯四傑。
於臬道:「原來是季叔兄弟,某在泰山郡,聽聞季叔兄任俠交遊,極會品鑒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傳。」
夏侯威微微一笑:「山東鉅平於氏,前左將軍也是於氏,不和與你有什麼淵源?」
於臬道:「不瞞季叔兄,小可乃是其長孫。」夏侯威一臉驚訝:「原來你是於將軍之後,今日得見,幸何如之。」
於臬道:「祖父在日,常提起令尊夏侯將軍英勇,此前迎戰馬超之時,先祖父曾與令尊並肩作戰,令尊風采,在下是羨慕得緊。」
夏候威道:「此是過去之事,如今阿翁與令祖父俱逝,非人力所能為。」說到此處,夏侯威有些傷感。
於臬見了,道:「若以先祖父輩分,小可要尊稱您為世叔。今日得見,實是三生有幸,不如在此把酒臨風,盡興一醉如何?」
夏侯威道:「我看你也小不了我幾歲,我何敢以叔自居。只是某量淺未能盡興,有拂把酒臨風之意。」
於臬道:「人生相交,貴在知心,你我雖是萍水相逢,但令我滿心歡喜,就算世叔以水代酒,小可也願以酒相酬,不醉不歸。」
夏候威道:「若以先祖輩分論之,某確可以為你之叔,你說的不錯,人生相交,貴在知心,今日我也歡喜得緊,這輩分之說,暫放一邊,今日就陪你喝一場,以酬相見之情。」
二人在這酒樓之上,點了幾個時令小菜,配了一些肉食,拿了一壇酒,陶碗相交,喝起酒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夏侯威與於臬越談越投機,道:「今日回京,不想得見高賢,結交天下英傑,某之平生所願也,縱然喝醉,某亦心滿意足。」
於臬與夏侯威交談中得知,此次回京,是其從兄夏侯尚病重,特來看望。夏侯尚是夏侯玄之父,亦一時英傑,曾收復上庸,擊退東吳,與魏文帝曹丕最是交厚。
於臬告訴夏侯威,自己現在太學就讀,夏侯玄與自己同硯。夏侯威輕聲道:「吾從兄一時豪傑,而吾從侄,雖含英咀華,可惜不知內斂,華而不實,所謂機事不密,吾為其憂。」
於臬一驚,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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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威品人,果然與眾不同,當下佯醉道:「品評人物,某見識短淺,不知評判。」
夏侯威道:「你見識超拔,處事果決,以後前程不可限量,必在我之上。」
於臬道:「某才疏學淺,恐當不得如此評價,世叔已醉,小可這就送你回去。」夏侯威奮然站起,道:「所謂酒後吐真言,某以真心相告,你又何必紆曲對我。」於臬連忙遜謝。
二人邊喝邊談,桌上不知不覺間多了數十個空碗。那酒保與不少酒客,皆來觀看。
夏侯威見人已多,道:「今日未能盡興,此時人多眼雜,改日我二人再來。」於臬道:「如此甚好。」
二人相扶下了酒樓,夏侯威丟了那一兩碎金給酒保,和於臬出了店門。
於臬見夏侯威已有醉意,道:「不如雇個車夫,送你回去。」夏侯威道:「不用。」便自己去解韁繩,此時尚未有馬鐙,夏侯威翻身上馬,並無一絲慌亂。
夏侯威道:「吾明日清早還去看望從兄,今日就此別過。」於臬連忙回禮,夏侯威將馬鞭一拍,那白馬四蹄翻飛,直往平城門方向而去。
於臬緩步回到租屋,命家僕準備熱水,洗了個澡,喝了一些茶湯,酒醒了不少,此時正是酉時中刻,太陽尚未落山,於臬在院中,拿了一根木柴,當作槍使,練習韓龍所授槍法,槍隨心走,仗著酒勁,演式又與往日不同。
這一路槍法使完,於臬說不出的暢快淋漓,誰知迎風一吹,醉意上涌,於臬喝了些茶湯,在家僕安排下,在自已卧房沉沉睡去。
不知不覺,於臬至太學學習已一月有餘。夏侯玄已有一大批追隨者,不用說,大家知道他是名門之後,又是曹氏宗親,現在利用這同窗之宜結交,日後飛黃騰達,某其提攜不在話下。於臬依然不群不交,張茂數次願與他相交,於臬都不置可否。
一日散學后,於臬坐在太學席前,閉眼默記王肅所教《詩經唐風無衣》中的經義,只覺一人緩緩走到他面前停住了。於臬依然沒有睜眼,那人在他面前席地坐了下來,道:「於兄雅興,為何在此默坐。」
於臬一聽聲音是傅嘏,也沒有睜眼:「傅兄不也沒有離開嗎?」傅嘏道:「人人皆隨太初,兄為何不為所動?」
於臬依然沒有睜眼:「人各有志,不可強求。傅兄若有意,也可與太初兄交遊,走閭穿巷,其樂無窮。在下卻是沒這個福份。」
原來傅嘏之伯父傅巽在內廷任顯官,傅嘏在內城居住,內城道路號為閭巷,於臬故以此挑之。
傅嘏嘆口氣:「我見於兄卓爾不群,以為必有高論,不想卻發如此粗鄙之語,既然如此,某當告退。」說罷,便欲起席拂袖而去。
於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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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睛,微微一笑:「傅兄雅量高致,言語一激就勃然變色,恐非真心慍怒吧?」
傅嘏見於臬如此說,也不便即走,道:「願聞高論。」
於臬道:「高論不敢。方才傅兄問我,為何不隨夏侯太初,某答人各有志。某在此敢問傅兄,為何不與太初為友。」
傅嘏道:「走閭穿巷易,又何必多此一舉。」於臬道:「情有彼此,愛有厚薄,無須多論。」
傅嘏一怔:「你是說我交遊,全憑愛憎為之?」於臬道:「在下並無此意。」
傅嘏道:「於兄之語,浩如淵海,不可即測,能否明示?」
於臬道:「若以史論,販夫走卒,亦有英雄,高門世子,也存敗類。是以淮陰候(韓信)能忍胯下之辱,李通古(李斯)難受車裂之刑。故居高官大宅不為美,手牽黃犬亦可樂,豈可量尺而為乎?且人之交際,本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自然之理,道并行而不悖,我自我游,不礙他交,其餘自無所問。」
傅嘏一聽此語,羞慚滿面,道:「受教了。」
不想二人對話,被一太學生聽到,急速告知夏侯玄。夏候玄正在洛陽東市看馬,聽得此語,對那太學生道:「非禮勿聽。於兄所言人各有志,確是其理。」當下也不計較,正欲繼續看馬。此
時荀粲在側,對夏侯玄道:「太初兄廣交天下朋友,傅兄也是一時名士,某願為太初兄說之。」夏候玄道:「如此最好。」
不想傅嘏回到家中,晚上與伯父傅巽論起於臬之語,傅巽道:「某教你不親敗德四字,原是你安身立命之道。於臬此語,固然粗鄙,也可見其為人是見其所長而容其所短,且有隱逸之志。回答你問話,淡定從容,眼都不睜卻知你是何人,足見其內視燭照。此後若入朝為官,必能進退自如,你切不可失之交臂。」
傅嘏一聽,道:「伯父說他有隱逸之志,願明示小侄。」傅巽道:「世人皆以名動四方為高,此人數月來,不交朋,不結友,唯學業是問,故見其志專一,莫可窺測。世人皆以得任顯官,顯揚父母為大,吾聽得此人為祖父守孝三年,棄武從文,其志不在小,卻崇尚黃犬之樂,曠度之懷,你不能及。」傅嘏聽到此,方才信服,內心不快,一時消散。
第二日,那荀粲在散學后,果然對傅嘏說道:「夏侯太初也是一時傑士,多次想和你結交,你為何總是不許?「
傅嘏道:「我崇務實,彼尚虛華,二人志向不同,這實在不能勉強。」
荀粲道:」你如此評價,若太初聽聞,必然不喜,不喜則有隙,若以後出仕,不是國家之福。」傅嘏道:「言多必失,兄勿多言。」荀粲嘆了口氣,獨自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