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迷陣破殺心驟起
第二天一早城門一開,世傑親自送柴真到城門口。柴真拱手道:「張大人不必再送,柴某這些時間多有打擾,我們後會有期。」世傑嘆道:「本想麻煩柴兄一趟,怎奈天意弄人,既有要事,張某也不便強留,就此拜別。」友信已死,護送友信前往鄂州作證一事自然作罷,柴真隨城中外出百姓從東門出了城。為了防止姦細摸清周圍城防布局,所有進出城人員都必須蒙住雙眼,由專人帶出城防區域。出了城便從官道往鄂州方向趕路,此路往來兩地百姓頗多,且有不少行走商人,索性與其混在一起晝行夜宿,也好沿途打探些各地情報。這一帶勉強算是宋控區,一路上還算太平,蒙軍不會無故深入。如此行走了六天日程,預計再有一天時間便可到達鄂州地界。天色已暗,正好途徑一處村落,眾人便打算進村生火煮點熱水吃些乾糧對付一晚上。
進村后柴真找了一家茅草屋投宿,畢竟是臨近官道,村民早已習慣了往來人員借宿,既能賺幾個銅錢還能用自家土產換些物資。柴真前腳剛進,緊接著又進來了幾位,同樣是來借宿的過客。這幾位是從郢州一直同路過來之人,彼此間已經熟絡得很,柴真稍稍點頭施禮便徑自找了處角落坐下休息。村民收了錢,給眾人端了些飲用水便自行退去。眾人紛紛從包袱中取出乾糧就水下咽,一邊繼續吹噓各種見聞,柴真早已習以為常,匆匆吃了些乾糧也就準備入睡。
半夜隱約聽到有人在細語「下雪了吧,好冷啊。」「胡說些什麼呢,現在才幾月,怎麼可能下雪?」柴真也確實感到一股寒意襲來,只是這種寒冷來得太過突然,並且不是一般的寒氣。柴真候了片刻越想越覺得古怪,起身查探眾人情況,均已被凍得意識模糊不再清醒了,自覺寒意越發強烈,連體內真氣都噌噌往外冒。如此反常已不是天氣問題了,連忙運氣衝出門外,外頭已無人走動,村口篝火處原本有不少不願花錢借宿之人,也已盡數倒下。那股寒氣自村口方向而來,卻見一少年身穿緊身布袍盤坐於地,閉目打坐不動聲色。柴真暗想區區一少年竟有如此本事,忙道:「這位少年當真好功夫,不知如此大張旗鼓所為何事?」無論柴真如何呼喊,那少年就是一動不動毫無回應,如果任由其繼續下去恐怕這周圍百姓都得被凍死。
「再不住手可別怪柴某無禮了。」道罷,柴真出手便是星六少,意圖以最快速度將少年控制住。少年嘴角微微一揚,眼睛卻依舊緊閉,也不見其腳下擺動,身體自然左右擺動避開柴真攻勢。騰挪移位,這不是張弘范的虛九少么,也就是張世傑所說玄武系的招式,這麼說來此少年竟是張家人,難怪小小年紀如此了得。柴真住手道:「這位可是張家兄弟,怕是有什麼誤會?」少年終於開口道:「好玩!你這傢伙果然好玩!」「好玩?」這怕不是個傻子吧,柴真被弄得一頭霧水,腦筋一轉,道:「陪你玩可以,不過你那種大範圍吸收真氣的招式必須要收下,否則村裡許多無辜百姓將被你凍死。」少年哈哈大笑:「這可是你說的,我這就收招,不過如此一來死的人會更多哦。」
話說此前小六將柴真領進友信房間隨即退去,卻見房中已有二人在等候,其一是一身官服的張世傑,另一位青年男子卻是未曾謀面並不認識。此時床上空無一人,世傑臉上卻不見任何哀色,抬手指向一旁男子,笑道:「柴兄可認得眼前此人?」柴真再次仔細審視那男子相貌,方才發現此人有經過易容的痕迹,又想到友信突然被害一事,忽然靈光一閃,笑道:「難不成此人正是范將軍?」二人聞言均哈哈大笑,青年男子隨即贊道:「恩公果然好眼力,友信佩服!」世傑接著道:「友信的傷勢比預期恢復地要快許多,現在只要不強行運氣的話,如一般人行走趕路是毫無問題的。因此我故意隱瞞他的傷情,然後放出遇刺身亡消息,令你們喬裝后提前出發。」柴真總算放下心中大石,道:「如此最好!范將軍無事柴某就放心了。」三人定下計策,假意由柴真獨自離開前往鄂州,實則將友信及一干護衛喬裝成往返兩地的商人與百姓同行。
此時聽少年這麼一說,擔心秘密護送友信之事早已暴露,更有甚者在友信周圍還可能潛伏著未知的危險。少年語畢當即收回招式,寒氣霎時消散殆盡,不過立馬便撲向柴真。柴真急於趕回村中,不願與少年過多糾纏,奈何對方身法詭異,星六少再怎麼精準也無法將其擊中。張家的虛九少與萬泉山的翼十八太均是身法招式,不過虛九少在於閃避,而翼十八太在於移動。
寒氣既然散去,茅草屋中諸位逐漸蘇醒,友信正是混在其中,因無法運動真氣,對寒氣的抵抗與其餘眾人無異。「怎麼回事?我們剛才是不是過了個冬季?」也不知是誰吼了一嗓子。「幻覺吧,快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眾人對寒冷異狀並沒有太過在意。剛剛躺下不久,又有人坐起身來,只見他默不作聲站起來便往門外走去。隨後又有幾人同樣毫無徵兆起身出門,直至屋內原有的七八人包括友信在內全都到了屋外。村道上此時已經聚攏了數十人,一律神情恍惚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向著一個方向緩步前行。卻見人群中為首之人突然定在一空曠處,拾起地上一把柴刀毫不猶豫往自己脖子上抹去,頓時鮮血飛濺倒地即亡。後繼之人繼續拾起柴刀同樣自刎而亡,屍身相互疊加片刻之間已堆積了十幾具,鮮紅的血液流了一地。友信迷迷糊糊拾起了柴刀,正要往脖子上抹去,被身後一人猛地將刀奪下,一邊拍打友信的臉一邊吼道:「快醒醒!快醒醒!」
此人是負責暗中保護友信的風語斥候統領徐寬,常年在戰場上遊走練就了一身超乎常人的警覺。之前無故寒冷便已覺不妥,暗中服下行軍丸禦寒,因此其他人被迷魂之時唯獨徐寬因腹中辛辣仍保持清醒。跟隨眾人出了房門,見不斷有人拿刀自盡已知情況有異,果然在地上發現不明陣圖,連忙將同行者全部攔下。不過攔下不代表能讓他們清醒過來,一個個掙扎著要擠到陣圖上面去送命,壓住這頭那頭又已起身要走,差點沒趕得及救下友信。見無論如何拍打友信依舊無法將其喚醒,一氣之下將柴刀往遠處一扔,至少讓他們找不到利器傷害自己。那柴刀一旦飛離陣圖範圍,眾人當即清醒過來,看來那柴刀正是陣法的陣引,陣引一破陣法即便失效。
陣法既已解開,四周當即傳來「噌噌噌」一陣聲響,數十個人已經拔劍在手惡狠狠向友信等人追來。徐寬連忙招呼其餘弟兄奮起抵抗,雙方經過了幾輪攻防,友信這方人數上的劣勢漸漸顯露出來。此時一人站在後方似乎是對方的頭領,臉上一條傷疤從頭頂順著臉頰划至下顎,雙眼目露凶光似乎一直在搜尋友信的身影。不過大家都經過喬裝打扮,一時間也無法確定哪位才是友信本人。失去耐心的傷疤首領乾脆直接加入到戰局之中,逢人便砍,一手迅猛刀法竟然無人能擋。友信看在眼裡,心想要是換做平時,老子一鐧叫你腦漿迸裂,此刻卻是毫無辦法。為緩解弟兄們的壓力,友信直接向外奔逃欲將這刀疤首領引到別處。雖說友信不能運氣,但武功底子還在,傷疤首領儘管緊隨其後,卻也難傷友信分毫。
如此又過了半炷香功夫,傷疤首領實在忍不住了,將刀往地上一插,從後背取下勁弓搭上羽箭連射三箭。此箭果然厲害,友信勉強避開前兩支卻繞不開第三支,當即左臂中上一箭,連忙喊道:「哈!好你個王福通,終於忍不住使上你的射纓三箭了么!」傷疤首領愣了一愣,隨即左手往臉上一抹,露出原本面貌,道:「是我,你我二人雖並肩作戰多年,但夏大人對我恩重如山,今日你先走一步,小弟隨後到黃泉路上尋你!」道罷也不待友信回應,又是一連三箭。二人同為呂家軍戰將,多年來同進共退,相互間多有了解,所以此番三箭卻再難傷到友信。不過既然已經撕破了臉,福通便不用再刻意隱瞞身份,使出看家本領醍醐刀法「唰唰唰」向友信砍來。要說平日友信不動真氣單憑雙鐧倒也能與福通戰個平手,可現在一來不能動用真氣,二來雙鐧又不在身邊,這醍醐刀法可就不容小覷了。
福通本是劉整軍中一名普通將校,因不願跟隨劉整降蒙被併入孫虎臣部下,非但沒受重用,反而經常遭到孫氏一族的欺凌。後來受到夏貴賞識調入夏貴本部,提拔為統領,時常與友信配合作戰,因此與友信關係不錯。此刻迫於夏貴知遇之恩,不得不對友信痛下殺手。福通這刀法招如其名,以迅猛之勢下劈為主,如醍醐灌頂。如果只是下劈迅猛倒還好辦,更為精妙的是刀法與之前箭法一樣可迅速連劈三刀,且一刀更比一刀強。醍醐三劈一出,料想友信就此斃命,怎料居然三刀接連劈空,再看友信已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