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德布四方
永明王出銀出糧犒軍,施粥救民的消息不翼而飛。
守城官軍聽說后個個稍有喜色,士氣漸有提升。
俗話說皇帝不差餓兵。
都特么三個月拿半餉了。
可算要見銀子了。
銀車繞了個大圈,做足了輿論功夫。
馬車緩緩停在府衙門時,早有幾百軍兵探頭探腦,望眼欲穿。
當身穿袞龍袍的永明王現身時,附近軍官士卒,都跑過來大禮參拜。
畢竟這是金主爸爸,衡州永明王。
朱由榔見他們滿面征塵,衣甲破損,當即高聲道:「凡守城官兵,先給銀三兩,白米飯管飽,陣亡者撫恤家屬,給安家費,殺張獻忠者賞黃金萬兩,殺其大將者,賞黃金五千兩,殺賊兵偏將者,賞銀千兩本王絕不食言。」
長史很默契的讓人掀開銀箱,八大車白花花的銀子就像定海神針。
定住了在場士卒們不安的內心,他們需要錢養家糊口。
雖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朱由榔當然知道,八大王不是那麼好殺的。
但姿態必須做足。
「三兩銀子。」
「永明王大氣啊。」
「是啊,白米飯還管飽。」
「張獻忠咱殺不了,殺個賊兵偏將也不是不可能啊。」
這時地方軍政大佬們迎了出來,正好看見永明王慷慨激昂的演說。
胡廣巡撫劉熙柞,總兵李乾德,副永兵孔希貴,衡州知府方國信,沉默不語。
胡廣道御史吳立軒臉色凝重低聲道:「成祖皇爺有訓,諸王列爵而不臨民,食祿而不治事,永明王此舉似乎不妥。」
胡廣總兵李乾德捋著鬍子,不住冷笑。
「那麼,老夫子能否出銀十五萬兩以穩定軍心?」
吳立軒臉一黑冷哼道:「老夫兩袖清風,只有十五兩積蓄,願意獻出,犒賞軍士。」
李乾德聞言放肆大笑,副總兵孔希貴滿臉嘲弄之色,強忍著沒說出來。
巡撫劉熙柞出來打圓場道:「永明王駕前,不可失儀,些許小節吳夫子不必在意。」
胡廣按察使徐慕之笑道:「永明王有心了,此我衡州軍民之幸,正當多事之秋,老夫子何必計較那些細枝末節。」
看到兩個上官站出來和稀泥,吳立軒冷哼不語。
明後期以文馭武,文官老爺們高高在上,亂特么指揮,還剋扣軍餉,武將大多敢怒不敢言。
朱由榔聽到腳步聲假裝不知道,暗示軍兵們到各營散布發餉的消息。
人群散去他才轉身跟幾個地方要員見禮。
朱由榔也不客套,直接開門見山,畢竟現在不是文縐縐扯淡的時候。
「我奉父王之命捐白銀十五萬兩,守城官兵每人三兩,另出白米三萬石,犒賞將士家屬。」
王府長史李元策上前拱手:「各位大人,銀子就在車上,如何發響,請示下。」
胡廣巡撫劉熙柞大喜,餉銀問題正是燃眉之急。
總兵李乾德,副總兵孔希貴看到滿車銀子欣喜若狂。
心裡的石頭砰然落地。
主要長沙吉王玩過詐捐,說好了給十萬兩勞軍。
結果就給了兩萬。
可把總兵坑苦了。
有部下罵他們太黑,直接嘩變跑路了。
間接導致長沙失守。
最近又天天被部下圍著催響,那滋味真尼瑪生不如死。
於是。
「桂王王英明,澤被蒼生。」
「桂王神武有太祖遺風。」
「桂王真是天下藩王的楷模啊。」
「桂王一脈果然仁德賢良。」
「永明王忠孝仁義,當繼承藩爵。」
「臣等代衡州士卒謝永明王大恩。」
各種該說不該說的馬屁滿天飛。
放在平時被政敵參一本,估計夠喝一壺的。
不過,現在崇禎帝沒功夫管這些屁事。
御史吳立軒冷眼旁觀,不屑與諂媚者為伍。
道御史上可監察藩王大臣,下可聆訊平民百姓。
尤其吳夫子彈劾官員從不管品級,背景。
胡廣巡撫劉熙柞沉吟片刻:「事急從權,不如把銀子直接發給各營,由他們自行分配。」
孔希貴搖頭道:「以我看,直接不如直接發下去,也好激勵士氣。」
財帛動人心,發到手裡才踏實。
畢竟拿錢辦事死了也不冤。
「呵呵,依小王愚見,先給城樓上的守軍發一部分,以安撫軍心,賊兵退了再按名冊發餉補齊。」朱由榔話一出口,眾官都紛紛點頭。
衡州知府方國信出來施禮:「請永明王到府衙一敘。」
朱由榔擺手道:「軍情似火,方知府不必再講什麼繁文縟節,小王有幾個提議,還請諸位靜聽。」
「郡王請講。」
「臣等願聽鈞旨。」
「第一,小王料定城內必有張賊探子,如有揭發坐實者賞銀五千兩,請知府大人立即出榜懸賞,第二,串通一氣哄抬物價者嚴懲不貸,第三,小王要在城內主要街道開設粥廠,賑濟難民,需要衡州府鼎力支持。」
衡州知府聞言忙開口道:「臣已派出城中衙役捕快加緊搜捕賊軍細作,現以捕獲百餘人。」
「至於趁機抬高物價者,臣以派人申飭,再犯罰銀百兩。」
扯淡!朱由榔撇嘴。
罰銀百兩,有屁的震懾力。
朱由榔瞬間就明白,那些大商號大多跟本地官員糾纏不清。
所謂懲處只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有了。」
朱由榔瞥見湖廣道御史,頓時心中一喜。
這犟驢可是鐵面無私,管你是什麼皇親國戚也敢上疏彈劾。
「老夫子,囤積居奇,盤剝百姓,大發國難財者該如何處置?」
吳立軒仔聞言,細品了品發國難財這個詞兒覺得很有深度,很貼切。
天下大亂,國家百姓有難,那些乘機抬高糧價,布價,不是發國難財是什麼?
「回郡王,老臣以為應罰沒其所得,充入國庫。」
此時衡州知府臉色不大好看,暗道被這老頭子盯上得掉層皮。
劉熙柞皺眉緊皺,奸商擾亂地方實在是可惡,好好的衡州城被他們弄得民不聊生。
不過這段時間實在沒精力去管那些事。
「老夫子,不如勞煩你去彈壓那些不法商販,狠狠處罰,至於開粥廠賑災,地方大小官吏皆從桂王府調遣。」
胡廣巡撫是地方最高行政長官,一開口就定了調。
聽的衡州知府冷汗直淌。
他吃人嘴短,只怕以後有麻煩。
朱由榔大笑點頭:「衡州府有忠臣良將,何愁張賊不滅,哈哈…」
「郡王深明大義,心繫社稷,實乃我輩楷模,只是城中流民,敗軍甚多,如不安撫恐生事端,只是府庫錢糧緊張,臣斗膽請郡王再給些錢糧。」按察使徐慕之話鋒一轉開始要錢要糧。
其實,人家都為大明天下拼死拼活,要幾萬兩銀子花花,一點都不過分。
「也罷。」朱由榔又咬咬牙。
「再從內庫撥銀兩萬兩,糙米萬石,布一千匹,鹽一百擔,給徐老先生支用。」
長史李元策從袖子里取出賬本默默記下。
「如此,老臣代流民跪謝郡王大恩。」徐慕之大喜過望,這永明王也太好說話了。
「老先生快快請起,大明社稷還要仰仗諸位。」
商業互吹,大家都開心。
「至於那些長沙,岳州來的潰軍,小王打算挑些精壯的充做護衛,發給米糧,既能避免嘩變,也可在必要時守城抗敵,不知諸位大人意下如何?」朱由榔話一出口,眾官為難,沉吟不語。
有些話在私底下說說可以,辦辦也可以,但在大庭廣眾下讓公開站隊表態,這就不好說了。
藩王這麼干是違制的,但永明王護衛王府為理由招募兵勇也沒啥好攔的。
可如果說同意,萬一被朝廷追究責任,可能會丟官掉頭。
如果不同意,萬一金主反悔,不給銀子了怎麼辦?搶藩王跟造反一個性質。
再有,軍士缺糧缺響嘩變,後果是非常嚴重的,比如大同兵變,永寧兵變,直接動搖國本。
尤其是城內有萬餘潰軍散兵,那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如果餓急眼了,跟張賊裡應外合,衡州必破。
「啊,哈哈,臣聽聞桂王府在各縣都有田莊,現在流寇山賊作亂,王府也需要多些護衛去駐守,這是王府內務,請郡王自決,臣等不便干預。」按察使徐慕之一腳把皮球踢了回去。
「徐大人言之有理。」
「臣等不便干涉。」
副總兵孔希貴拱手道:「時局不穩,大明社稷已風雨飄搖,郡王練兵自保有何不可,難道要像福王那樣守著祖宗規矩才算忠臣孝子嗎?」
現場又是一陣沉默。
詆毀宗藩,可是大罪,不過現在好像沒人在意。
「老子的錢也不是白出的,有些權利必須爭取到。」朱由榔嘴角瘋狂上揚。
最後,幾個軍政大佬或默許,或支持永明王招兵買馬。
朱由榔不顧勸阻執意要去城樓。
賑濟難民自有王府長史和地方官員們去做。
事必躬親的話,不得活活累死。
總兵官李乾德非得跟著。
被永明王婉拒,說他晝夜殺敵,不忍相擾。
李乾德深受感動。
朱由榔滿臉和善笑容。
只要自己德布四方,威加海內,到時還怕沒有從龍之臣嗎?
目前要做的無非是洪武大帝起家那套。
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