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落花無意戀春華

第二百五十一章 落花無意戀春華

陳器房外,時刻有弟子在巡邏,明哲等人把車推到門口,便被攔了下來。

「兩位師兄,我們是……」不等明哲把話說完,守門弟子便打斷了他,「我知道你們是誰,把東西放在這兒即可,剩下的自會有人接手,你們回去吧!」他的語氣帶有不可抗拒的意思。

「既如此,我們便先告退了!」明哲向守門弟子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守門弟子目送他們離去,直至他們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明哲他們費了好大勁,才從一道道關卡走來,當然不會輕易離開,三人輕身一躍,便飛到了房頂上。

陳器房周圍,密布眼線,戒備森嚴,貿然闖入,必被發現。整個斟鄩山莊,此地是重中之重,說來也合理,陳器房是用來陳列兵器的,斟鄩山莊以鑄劍為業,每一把兵器的價值不可估量,若不加以看管,萬一被盜竊,帶來的損失,將會是無法想象的。常人不會覺得這有何不對,但在明哲眼中,此地的戒備未免有些過頭。即便陳列在這兒的兵器十分貴重,也不至於派這麼多弟子日以繼日,嚴加看管。直覺告訴他,這背後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們聞到了嗎?」明哲問。

清寒細細聞了聞,搖頭道:「什麼也沒有!」

君影卻有不一樣的見解:「是血腥味,還有屍體被焚化的焦味。」

明哲豎起大拇指,稱讚道:「你的鼻子可真夠靈的!」

清寒越聽越迷糊,「此地是用來陳列兵器的,為何會有血腥味,還有焚化屍體的焦味?」

明哲也不知個中緣由,「這個問題,恐怕只有柳崇明能告訴我們答案。」

清寒豈會不懂這個道理,「如今柳崇明就在陳器房中,你要如何問他?不會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說出一切?」

明哲痴笑道:「即便我真能這麼做,也不見得他會說實話。這種招數對付一些年輕人尚可還行,但對付柳崇明這種老奸巨猾的傢伙,這招就不起作用了。」

「那師兄想怎麼做?」清寒問。

「去看一看,不就知道柳崇明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明哲輕描淡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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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我們投入這麼多心血,值得嗎?」

柳崇明輕撫鬍鬚,「值得與不值得,不是看你投入了多少,而是帶給你的回報有多少。為鑄此劍,斟鄩山莊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武林正道為敵。若此劍成,斟鄩山莊付出的一切都將得到回報;若此劍不成,便是擔雪塞井,徒勞無功。且不說下場如何,此劍不成,吾等豈會放過自己?」

「師父所言甚是!但我們已經餵養了這麼多修士的屍骸,此劍卻一點變化都沒有,弟子擔心……」

柳玉堂不敢說下去,他深知此劍對柳崇明乃至整個斟鄩山莊的意義。十載春秋,彈指一揮間,為鑄此劍,他們不惜違背倫理,驚擾逝者,盜取屍體,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整個武林正道為敵。若此事敗露,下場如何,他們心裡清楚。

「不必擔心,為師有預感,此次論劍大賽之後,便是勝邪成形之日!到那時,即便武林各派知道了我們的行跡,我們也不必擔驚受怕。只要此劍在手,莫說整個武林,哪怕是天下,也盡在我手!」他握緊拳頭,嘴角帶有一抹得意。

趴在屋頂的三人,將屋內種種盡收眼底。

「師兄,什麼是勝邪?」君影好奇道。

「勝邪是一把劍,確切的說,是一把邪劍!」明哲娓娓道來:「當年越王允常命歐冶子鑄劍,歐冶子攜妻子朱氏、女兒莫邪和女婿幹將,尋遍名山大川,只為求得一鑄劍之所。當他們經過松溪湛盧山時,發現此地清幽樹茂,薪炭易得,礦藏豐富,山泉清冽,適宜淬劍,便結廬於此。歷時三載,終鑄當世五劍,湛盧、純鈞、巨闕、勝邪、魚腸。五劍各有特色,鈍劍湛盧、佩劍純鈞、巨劍巨闕、殘劍勝邪、短劍魚腸。勝邪每鑄一寸,邪長三分,故只鑄半截,卻已邪氣凜然。」

「既然勝邪是一把邪劍,那歐冶子前輩為何還要鑄此劍?」君影不解道。

明哲泯然一笑,「你問我一代鑄劍大師為何鑄劍,不覺得有些多餘嗎?前人之心,後人又怎會明白?」

君影似懂非懂,「那他們為何要重鑄此劍?」她指著陳器房中的幾人,「師兄不是說勝邪是一把邪劍,歐冶子前輩只鑄得半截,此劍便已邪氣凜然,倘若此劍鑄成,豈不天下大亂?」

明哲不免嘆氣,「祈,你要記住這個世界充滿了背叛與猜忌,唯一能信任的便只有自己。人的慾望就像樹一樣,樹越是嚮往高處的光亮,那它的根就要越向下,向泥土,向黑暗的深處,黑暗裡沒有愛!天地本就無情,假若有情,天早已荒,地早已老。唯有當自己經歷過七重孤獨,才能夠成為真正的強者,我們的世界也由此而生。」

清寒望著明哲,冷冷道:「師兄,你不覺得你這話有些似曾相識嗎?」

明哲不失禮貌地微笑,「借用一下了,別這麼小氣嘛!」

清寒翻了個白眼,不再搭理他。

「他們為重鑄聲勝邪,不惜盜取修士屍體,此等不齒之事,若讓天下人知曉,斟鄩山莊便走到絕路了。」

「你要揭發他們?」清寒瞥了他一眼。

明哲搖搖頭,「不!僅是如此,遠遠不夠。畢竟斟鄩山莊在江湖上的地位舉足輕重,柳崇明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若無確鑿的證據,光靠咱們三個的證詞,是不足以讓大夥信服的。他們只需轉移勝邪,抹除證據,到頭來,我們便成了誣陷好人的賊了!」

清寒饒有興緻,「那你想怎麼做?」

明哲抿嘴一笑,得意道:「按兵不動,見機行事!」

清寒搖搖頭,習以為常,「果然不靠譜!」

「清寒,你!」明哲正抬手,一片瓦礫掉下去,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柳玉堂的頭上。

柳玉堂順勢望去,發現屋頂的瓦片被人掀開了,露出了一個洞。

「不好,有人!」他指著那個洞。

柳崇明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那個洞,當即下令:「抓住他們!」

明哲自知大事不妙,大喊:「還愣著幹嘛,跑啊!」

三人在屋頂穿梭,身後跟著一群弟子。人越來越多,從各方面圍了過來,他們根本跑不掉。

「師兄,接下來怎麼辦?」

「你問我怎麼辦,我怎麼知道!」明哲理直氣壯道。

一聽這話,清寒當即來氣,「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暴露了我們的位置,我們豈會被發現?」

「師兄、師姐,你們別吵了!」君影打斷他倆,「當下之急是如何甩掉身後的追兵。」

「你倆別急,讓我想想!」明哲邊跑邊想,「不行,有人追著,我想不出來!」

「師兄!」清寒和君影異口同聲。

「既然想不出來,那便不用想了!」山門近在咫尺,柳崇明卻出現於此,三人不得不停下腳步。

「我去,他怎麼在這兒?」

明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柳崇明跟在他們身後,怎麼一轉眼的功夫,便出現在山門前。

清寒不屑一顧,「瞬息千里,不過如此!」

「這位少俠既然看得出瞬息千里,想必應是我仙門之人!」柳崇明細細打量眼前三人。

清寒氣不打一處來,正欲動手,忽然想到如今自己的裝扮正是男兒身!這老傢伙有眼無珠,竟未識破她的身份。

清寒大膽承認:「是又如何?你覺得僅憑你這些一無是處的弟子,能攔下我們三個嗎?」

明哲心裡沒底,「大哥,不至於說得這麼自信吧!」

清寒面不改色,「沒事,先嚇嚇他們,挫挫他們的銳氣。」

明哲呵呵一笑,「但願你能吼得住他們。」

「這位少俠很有膽識,可老夫也不是嚇大的!」柳崇明輕輕一揮手,一群弟子便將他們團團圍住,「諸位擅自闖入斟鄩山莊,還聽到了一些不該聽到的,那老夫只能將諸位留下了!」

「柳莊主不必把話說得這麼好聽,與其說留下我們,不如說殺人滅口。」明哲大言不慚:「斟鄩山莊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柳莊主心裡清楚。既然避免不了這一戰,那便出手吧!」

「這位少俠倒是自信,當真有把握在老夫手下過招?」

「說實話,沒有!」明哲倒也實誠,「柳莊主的名聲聞名遐邇,在下一介無名小卒,能在柳莊主手下過招,柳莊主還真是看得起在下!」

「有些話為時尚早,只有試過才知真招!」話音未落,柳崇明閃現到明哲身前,「閣下有些眼熟啊!」

明哲直視柳崇明的眼睛,詭異一笑,「我也覺得柳宗主似曾相識。」

「是嗎?可惜了!」柳崇明衣袖一甩,率先動手。

明哲抽出別在腰間的摺扇,擋住柳崇明的掌風,「柳宗主,未免不講武德了!」

「兵不厭詐,接下來這一招你可接好了!」柳崇明手腕一翻,運轉內勁,直接將明哲擊飛。

明哲滑行了一段,握著摺扇的手還在發抖。柳崇明這一掌,遠勝過先前,明哲勉強接下這一掌,但也被擊飛。

「差點忘了,還有兩位!」柳崇明望向一旁的清寒和君影,運功提勁,正要出手。

明哲抹去嘴角的血跡,閃現到柳崇明身前,「柳莊主,咱倆還沒完呢!」

兩人掌掌相接,餘波將周圍的弟子震退。清寒將君影護在身後。

「好小子,原是老夫低看你了!」柳崇明整張臉陰沉下來,本以為是個毛頭小子,不想此人內勁非同尋常,硬接下他一掌不說,還能與他對拼掌力,縱觀武林,也沒幾個人有此能耐,這倒引起了他的興趣。

「有些話為時尚早,只有試過才知真招!」明哲輕蔑一笑。

柳崇明怒上心頭,「好小子,有膽魄,竟敢用老夫的話反駁老夫,看來今日不把你們留在這兒,老夫一世英名,便要毀在你們手中!」柳崇明突然使勁,將明哲擊退,旋即掐手捏訣,「坤字,地陷!」

明哲等人腳下的石地突然鬆動,塌陷成一個深坑,幸虧三人躲閃及時,才沒有落下去。

明哲站在清寒身前,手中摺扇一開,輕蔑道:「沒想到柳莊主竟精通奇門遁甲。」

柳崇明微微一笑,「不敢說精通,只是略懂而已。」

「柳莊主謙虛了,奇門遁甲可不是說學便能學會的。柳莊主既能隨意撥動八門,想必已臻入化境,可喜可賀。」下一秒明哲話鋒一轉,「只是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柳莊主空有其形,卻忘乎內在。」

柳崇明眉頭微皺,眯著眼,「是嗎?那老夫倒是要討教一番!」

「討教就不必了,因為你不夠格!」明哲手中摺扇一合,大喊:「秣房何在?」

就在這時,山門外的弟子大喊:「莊主,不好了!有人闖上山了!」

沒等他把話說清,不知何處冒出一群黑衣人。他們用黑紗遮住臉,看不清容貌,個個都是好身手,三下五除二,便解決掉大部分弟子。有的弟子為了逃命,慌不擇路,一個轉角,便與黑衣人撞個滿懷,下場不言而喻。

明哲還沒出手,柳崇明的弟子便已死傷過半,剩下幾個與黑衣人相比,顯得那麼弱不禁風,黑衣人只需動動手指,便能將他們輕易抹殺。眨眼間,山門前躺滿了屍體,他們都是死不瞑目,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地磚。

這群黑衣人都是受過特殊訓練的,動作乾淨利落,每一刀都是劃在脖子上,精確拿捏,沒有一寸是多餘的。他們的身手極為敏捷,從門外到屋頂,只用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幾乎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殺光了所有弟子。

躺在地上的全是自己的師弟,這下柳玉堂也慌了,「師父,這下怎麼辦?」

柳崇明青筋暴起,厲聲質問:「這是你安排的?」

明哲大膽承認:「斟鄩山莊的實力如何,我心知肚明。只有我們三個,遠遠不夠,我當然要準備後手。」

「斟鄩山莊與秣房井水不犯河水,為何要對我弟子下手?」

明哲嗤笑道:「每個人生來都是無辜的,可無辜的人就一定能相安無事嗎?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那些虛偽的人總以為能置身事外,殊不知他們早已捲入這場風波中。每個人都是無辜的,每個人都是有罪的。」

「好一個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今日秣房殺了我這麼多弟子,這筆賬老夫記下了!」

「柳莊主不為你的弟子報仇嗎?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店了!」明哲挑釁道。

柳崇明輕笑道:「你既然留了後手,豈會想不到這一點?與你動手,無非徒然,你以為老夫會上當嗎?」

「師父,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柳玉堂不敢相信。

「閉嘴!」柳崇明厲聲道:「為師有何打算,還無需你指手畫腳!」

「是,師父!」柳玉堂自覺退到一邊,不敢多言。

「柳莊主當真老謀深算,在下佩服!」

「回去跟南宮明說,老夫的弟子不會白死,這筆賬老夫遲早會討回來。」柳崇明放出狠話。

「柳莊主何必如此,我是來談合作的,不是來打架的。」明哲嬉皮笑臉。

柳崇明冷哼一聲,「秣房的人殺了我的弟子,你跟我說談合作,說得未免也太好聽了!」

「不管柳莊主信與不信,在下的話放在這兒了!」

柳崇明饒有興緻,「說說,你想怎麼合作?」

「我知道柳莊主想重鑄勝邪,可惜過去這麼多年,一點進展都沒有。」

「說下去!」

「柳莊主的意思,是願意與我們合作了?」

「那便要看你的誠意了!」

明哲微微一笑,「勝邪每鑄一寸,邪長三分,故只鑄半截,卻已邪氣凜然。想要鑄成剩下的半截劍,光靠餵養修士的屍首,遠遠不夠,還需一物佐之,方可成器。」

「何物?」

明哲手中摺扇一開,悠然自得,「三魂春秋定《河圖》,七魄晦朔知《洛書》。」

「你莫非想說我斟鄩山莊與鬼道有染?」柳崇明眉頭微皺,臉色陰沉。

「非也!我想說的是,當年鬼道之人留下這兩本秘籍,為的是傳承鬼道之術,殊不知,這只是鬼道之人放出流言,真正能定春秋、知晦朔的,不是兩本秘籍,而是秘籍本身。」

柳崇明揚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兩本秘籍的載體是兩塊玄鐵,皆出自兵解之地,生來便自帶陰煞氣,若鍛造成兵器,其威力不下名劍,作為勝邪的補續材料再合適不過了!」

柳崇明面不改色,「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明哲侃侃而談:「從一本古書上得知,上面詳細記載了這兩塊玄鐵的出處,以及鬼道之人為掩人耳目,將兩塊玄鐵作為載體,藉此混淆視聽,蒙蔽眾人。此外我還知道這兩本秘籍如今在誰手中。」

「何人手中?」

明哲搖搖頭,「這個可不能說!畢竟是交易,我總得留點籌碼。」

柳崇明自知若不以誘,此人是不會說的,「你找老夫合作,所為何事?」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希望柳莊主能在論劍大賽結束前,補全勝邪!」

柳崇明揚眉,略微驚訝,「只是這個條件?」

明哲點點頭,「僅此一點,還望柳莊主成全。」

「老夫答應你!」柳崇明並未多慮,反正吃虧的不是他。

「兩塊玄鐵在陸淵手中,後日便會見分曉!」話音剛落,明哲一揮手,「撤!」所有人旋即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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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雨臨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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