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個人

遇見一個人是緣分，認識一個人是修行，忘記一個人卻要等輪迴。

人活一世，會愛過，會恨過，會快樂過，也會遺憾過，我們都希望留下美好的，忘卻煩惱的。但總有一個人不時在我們腦海徘徊，揮之不去，我們總喜歡在失意的時候，難過的時候，無聊的時候，無意地想起她。她現在在哪裡，過得怎麼樣，有沒有找到喜歡的人，有沒有獲得幸福，她有沒有忘記自己，還是會像自己一樣，在人生的某一刻想起自己。

我們都曾這樣懷念，懷念過去，懷念過去的人，懷念那些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心裡依然在計較著誰對誰錯，不願放下那個人，也不願過下那個自己。

明明心裡懷念，卻從沒想過去找她，我們總有一千種理由告訴自己，我們不合適，但卻找不到一個理由再去追尋，哪怕只是一時的衝動。

不得不承認，人真的會變老，曾經我們瘋狂到敢做全世界的人都不敢做的蠢事，曾經我們想就一定要去做，但現在，我們卻只會躲在自己安逸的環境里，不願也不敢再為誰去瘋狂一次。

我認識她的時候是二十六歲，那時我剛進入一家新的公司，有一天我在辦公室里工作，一個女孩從門外探進一個小腦袋，笑嘻嘻地看著我，她那可愛的模樣，像一個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在與自己朋友玩躲貓貓。

那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後來，我們在工作中有一些往來，她是產線的領班，她很喜歡說話，總是嘰嘰喳喳個沒完，跟同事也經常吵架，大家都說她十分彪悍，那時我甚至沒想過知道她的名字，也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們會成為男女朋友。

我記得是在夏天的一個晚上，我在公司加班，辦公室里差不多就剩我一個人，這時她跑來問我要微信，說是為了以後方便工作時溝通，我信了她，把微信和電話都給了她，她拿到后很開心地離開了。

第二天下班的時候，她給我發微信說要請我吃飯，我那時沒有女朋友，便以為她要給我介紹女朋友。因為她在公司認識的女孩不少，很多女孩不是她的同事就是她的手下。我問她是不是要給我介紹女朋友，她回復說，是的。

於是我回到宿舍收拾了一番，便盛裝赴約。

來到吃飯的地方，飯桌上確實坐了不少人，其中還有不少女孩，有些我認識，有些我還不認識。

我坐在她的旁邊，因為在這麼多人裡面，我和她最熟悉，自然就會更親近些。吃飯的時候，我才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和她同一天生日的還是有一個男孩子，他們看上去很熟悉，互相調侃開玩笑，我也看得出，那個男孩對她有點意思。

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喝了一點酒，飯局上她沒有給我介紹女朋友，我本想吃完飯就回去了，但她卻提議大家一起去唱歌，剛吃了別人的飯，今天又是她生日，我沒法拒絕，便和這群男男女女一起去唱歌去了。

唱歌的時候，大家又喝了不少酒，這時她拿起麥唱起了歌，她唱歌很好聽，我們大家不斷地為她鼓掌，這時她突然坐到我的身邊，一邊深情地唱著李宇春的《我不知道會遇見你》，一邊用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那一刻我不知道是自己喝醉了還是情迷了，我臉紅了，從臉頰一直紅到耳根。

這時，幾個女孩子開始起鬨，推著我靠近她，我和她緊緊地挨在一起，差不多我能聞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淡淡清香。

我靦腆地笑著，努力平衡著身體，不讓自己過分接近她。

她唱完歌，便放下麥克風，轉過紅彤彤的臉來問我喜歡唱什麼歌，我點了一首周杰倫的《夜曲》，她把麥克風遞給我，然後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臉上。

就在我唱到一半的時候，她突然伸過頭來在我臉上親了一口，然後害羞地跑進衛生間，直到我唱完她也沒有出來。

那一刻我才明白，原來她說要給我介紹女朋友，介紹的是她自己，我不知道她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她說是我一本正經數落她的時候，但我卻不記得自己有數落過她，或許喜歡一個人什麼都會記得很清楚。

那一天晚上，我們唱完歌，很多人都喝醉了，她的朋友對我說，讓我照顧她並把她送回家，她家離吃飯的地方不遠。

她並沒有喝醉，我也沒有喝醉，其實她自己一個人也完全可以走回家。我們並肩走在夜深無人的街道，冷風迎面吹來吹散了酒意，對於剛才在那朦朧得不真實的一吻，我們都絕口不提，假裝忘記了或者沒有發生。

走了大概十幾分鐘，我們來到了她家的樓下，我按下電梯，站在電梯門口，笑著對她說，我就不送你上去了，免得被你家裡人看到。她點頭低嗯了一聲，電梯很快來到一樓，她剛要走進去，我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將她從電梯門口拉了過來，堵在牆上，不顧一切地親吻住了她的嘴。她那一刻瞬間就癱軟了，整個人倒在我的懷裡，她說她像觸電了一樣，她說她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我和她在一起之後，我們經常膩在一起，有時候一整天都不用出門。我們總有聊不完的話題，問不完的問題，從為什麼會喜歡彼此，到各自喜歡吃什麼，從小到大是如何生活的，曾經喜歡過什麼人，第一次又是和誰，還有誰在追，心裡有沒有還忘不掉的人，以後有何打算，唯一沒問的就是，我們會不會一直好下去，會不會結婚，會不會永遠在一起。或許，我們都覺得這場愛情來得太快，所以無法看清它是否真實，也無法預料它是否能持久。

春節過後，我因嫌棄工資太低準備跳槽，提出離職后我才告訴她，她十分生氣，怪我完全不顧及她的感受，為此我們陷入了冷戰，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理我，而我也沒有表現得很主動，我以為我們會就這樣結束。

有一天我在網吧打遊戲，心中卻突然有一種預感，我感覺今天晚上她會來找我，結果她真的就給我發了信息，她問我在哪裡，我說在網吧打遊戲，沒過幾分鐘，她就跑來了。

我看到她出現在我面前有些驚訝，我沒想到她會突然原諒我並肯來找我，她站在我面前，有些委屈地看著我，我把她拉到身邊，她一頭栽在我的懷裡，一邊流淚一邊埋怨我，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女人生氣就是為了讓她喜歡的男人哄她。

我離職後去了北碚一家公司上班，那裡離原來的公司很遠，除了周末，我們根本沒有見面的機會。雖然她每天工作很忙，但她還是會經常與我聊天，有時候她一下班就給我打電話，一直到她回到家裡也不肯掛掉，有時候我們會一直聊到深夜，聊天的時候大多時候都是她一直說一直說，我就安靜地聽著，偶然說一兩句。就是這一兩句，有時能把她逗笑，有時也能把她氣哭，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敏感，好像她的情緒總能被我撩動，她總是害怕我會拋棄她，因為她說我是一個好色且沒有克制力的男人，如果遇到一個漂亮且主動的女孩，我就會淪陷。

事實也證明她說的不錯，在新公司，我喜歡上了另一個女孩，當我告訴她的時候，她在電話里哭得十分傷心。那一刻我的內心十分震動，我沒想到她愛我愛得那樣深，我以為她也和我一樣只是剋制不了內心的慾望。聽到她哭得撕心裂肺，我決定繼續和她在一起，她聽了連夜就打車趕過來，我在深夜裡等她，她一下車就衝過來抱住我，她說她害怕，害怕我真的離開她，那時我覺得這個女人可能一輩子都離不開我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離開我，她也不會離開我。

我們在一起的兩年間，我做了很多傷害她的事情，為了打遊戲不理她，為了和同事打麻將不接她電話，我總覺得她太多心，總覺得她太粘人，為什麼沒什麼事情要聊兩個小時電話？為什麼總跟我說她工作中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為什麼總有那麼多的抱怨和情緒？她總說我不關心她，不愛她，每次只有想和她親熱了才會來找她，什麼事情都不跟她說，她覺得我越來越陌生，越來越不真實。

直到有一天，她不再煩我了，不再沒完沒了地給我發微信，打電話，我突然有些不適應，有些不習慣了。但為了證明是她錯了，我故意不給她打電話，我以為她這一次會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樣最後忍不住跟我道歉認錯，可她沒有。

大概過一個星期，我終於忍不住了，我主動打電話給她，她卻沒有接，發信息她也沒有回，我頓時慌亂了。我以為她出事了，我十分害怕，不斷地給她打電話，不斷地給她發信息，甚至在心裡發誓，只要她沒出事，我以後一定好好地對她，再也不跟她置氣，再也不跟她耍性子。也是從那一刻開始，我終於明白了她以前不斷給我打電話，不斷給我發信息時的感受，原來喜歡一個人，在意一個人，關心一個人，是這樣煎熬且痛苦。

第二天，她才給我回電話，接到她電話的那一刻，我的心終於落地了，就算她打電話告訴我她不愛我了，要和我分手，我都能夠接受，因為那證明她並沒有出事。

她是安全的，我便心安了。

是的，即便她跟我說了分手，我內心仍然感到欣慰，因為和她的安危相比，分手並不算是一件大事。

大概和她分手后的半年，我離開了重慶，在上海我認識了一個叫陳娟的女孩，在陳娟的身上我總能看到她的影子，我也時常拿陳娟與她做比較，比較出她的好，她的不好，怎麼也沒辦法完全忘掉她。

其實，我更願意我們的故事就停留在這裡，不要再隨著時間往前推移，因為那時我心裡留下的全是她的好，全是我們以前美好的回憶，我也會時時懷念我們在一起的日子，我也會認為造成我們之間遺憾的是我自己一個人。

直到我再次回到重慶，見到她，聽到她說起為何與我分手，我才恍然明白，原來她並沒有我想象得那麼愛我，她離開我固然是因為我的忽視與冷淡，但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因為她對我失望了，她也愛上了別人，只是那個別人也沒有陪她走到最後。

當我們再抱在一起的時候，那感覺變了，我們彷彿都是愛情里的失意者，不得已才又走到一起擁抱彼此療傷取暖，但我們懷裡的那一顆心卻早已不再只為彼此跳動。

有人說，愛情像一根打滿結的紅繩，兩個人在一起，如果不一個一個解開這些結，結只會越來越多，最後變成一團亂麻，再也理不清。

半年後我們分手了，這一次沒有誰對誰錯，愛就在一起，不愛就分開，這是我們最初的約定，也是我們最後的約定。

當我再次離開重慶，我忽然感覺到我不再熱愛這座城市，因為它終年瀰漫的雲霧逐漸淹沒了我心中所有的感動和美好，那時我才明白，原來愛一個人，也像小馬過河的道理一樣，它沒有別人說得那麼深，也沒有別人說得那麼淺。這個世界沒有誰真的永遠離不開誰，愛的角斗猶如兩頭羊過獨木橋，彼此眼中都只有對方身後的彼岸，若無一個前進，一個後退，便永遠無法上岸，最後不是同歸於盡，便是一起掉落萬丈深淵。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希望自己是那頭後退的羊。

時光匆匆，轉眼又是兩年，再想起她，我沒有了第一次那麼重的負罪感，也沒有那麼深的悔恨，她永遠地成為了我心中的一個人，偶爾想起，偶爾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