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籍往事（下）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師父便獨自一人上了卧牛山……
直到晌午，師父才一臉嚴肅的回來，那也是我第一次見到平易近人的師父如此嚴肅的一面。
「三立，為師要閉關畫符，在這期間，不要讓任何人進來！」
我點頭應允，隨即像個軍人一樣在師父房間的門口寸步不離地守著。
直到天色已經完全黑了的時候，師父才走出房門。
那一刻……我怔住了……
因為師父的樣子大變……
師父原本烏黑髮亮的頭髮與鬍鬚全部變成了灰白色，樣子也變地像即將入土的老人，臉上布滿了深深地皺紋……
我問師父怎會這樣？
師父說不用驚訝，這才是他原本的模樣。
後來我才知道，師父的《真陽決》修到了第三層，本該有三百年的壽元……
但那道符……讓他折了一百年的壽元……那道紅符玉令……
「三立，你膽子大不大？」師父沒有在意蒼老的容顏，微笑著問我。
我先是搖頭，微微頓了頓，又遲疑地點了點頭。
師父又道：「敢不敢隨我一起上卧牛山？」
「師父……那墓穴里……是有惡鬼嗎？」我下意識的問師父，畢竟如果不是惡鬼害人，王二他們又怎會死的那麼慘……
師父搖了搖頭：「沒有惡鬼，而且那洞的下面，也不是什麼墓穴……」
「那下面是什麼？」
「門……一扇絕不能打開的門……」師父看著我，語氣從未有過的嚴肅！
當天深夜，我跟師父一起來到了卧牛山的洞口處，師父從懷裡掏出了一黃一紅兩道符，將黃符遞給了我……
師父又拿出一串紅繩串起的大錢在那洞口處圍了一個圈……將洞口包裹了起來……
「三立，你的成敗決定了我的成敗，今晚無論如何幫我守住洞口，不要讓任何東西破壞這金錢線！這黃符可護你平安！」師父鄭重的跟我說道。
我堅定地點了點頭，目送師父手持紅符下了洞口……
許是老天爺垂青，當晚，洞口很平靜，並沒有什麼東西來打擾。
第二天雞叫時，蒼老的師父才一臉疲憊的從洞口爬出來。
剛一爬出來，師父沾著泥土的臉上便擠出了那熟悉地和顏悅色的微笑：「三立啊，師傅在你這兒住幾年怎麼樣？」
「好啊，那當然好啊！」我很高興，因為我覺得，能跟師父天天在一起，就有更多時間學本事了！
回到家之後，師父又畫了幾道黃符，讓我給鄉里觸碰過王二屍體的人送去，並囑咐他們符需貼身佩戴一年，才可摘下……
師父又找鄉里的人將那洞口處徹底用沙土填滿，此事才算了結。
幾天之後，我幫著師父在我家附近蓋了一間草房，今後的日子，師父便住在了那裡……
打師父搬進草房，我便每天跟師父修行著，師父把他一生所學盡數傳給了我，同時也把他多年斬妖除魔的經驗，一一講給了我聽……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
「三立啊……為師已經沒什麼能教給你的了……等我死後……記得把我的肉身葬在卧牛山那洞口三丈之內……憑我三層真陽決的肉身……加上那道紅符玉令……或者可鎮壓那門百餘年……今後……今後的路……要靠你……自己去闖……這個世道……越來越危險了……但……但你要記住……吾等修行之輩……定要護住黎民百姓……保一方平安……因為……因為我們曾經……也都是普通百姓啊……定要……不忘初心……為師三十三歲踏入修行之道……一百七十三年間……除千魔……救萬民……哈哈……不枉此生了……」
這是師父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1890年，師父仙逝……仙壽206歲……
師父的話我從未忘記，是啊，曾經的我也是黎民百姓，幸得師父搭救，才能逃過一劫……從今往後，更多的黎民百姓，就該是我來搭救了……
1891年春，資質愚鈍的我終於修成《真陽決》第一層，拜別了爹娘之後，我離開了桃源鄉，開始了遊歷生涯……
1891年夏，途經王家村，見村裡家家戶戶青天白日大門緊閉，足不出戶……遂問緣由……村口有一小溪，溪水呈暗紅色，有濃厚血腥氣，村內有數人在小溪附近失蹤……后得知是一即將化為怨魂的水鬼作祟……我驅使符咒除掉水鬼，又以化煞符化去了溪水中的陰氣，救數人，百姓感恩戴德，受輕傷，調養月余……
1891年冬，北上東北，夜遇一無名山村，見村內一老宅門口十盞血紅燈籠凌空漂浮，門口遍地殘屍枯骨……后查明是一妖邪作祟……那妖邪本是以香火念力修行的精怪，但經年累月無香火念力祭拜，修為不進反退，遂生起邪念，想以生人之血修鍊，已殘害了數人的性命，我驅使驅符咒與其戰至天明，終讓妖邪伏誅，奈何我強運真陽決折損了1年的壽命，身上也被那妖邪留下了幾道爪痕，養傷半年有餘……
1892年秋，折返南方……途徑……
1893年春……
1894年……
……
……
……
1898年夏，得知父親病危，遂回鄉守孝……
1899年春，守孝期間潛心修鍊《真陽決》，終至第一層小成，師父啊師父，徒弟的天賦真有你說的那麼好嘛，徒弟的修行速度很是緩慢啊……
1900年春，本是三年守孝期內，忽聞鄰村詭異作祟，已殘害數十人性命……
師父說過，吾輩修行之人，當為百姓遮風擋雨……爹……孩兒不孝……不能為您盡孝了……
遂至鄰鄉，村內烏雲遮日，詭氣瀰漫，那不足百戶的小山村已死傷數十條生靈，歷鬼即將化為凶靈……我與其大戰一天一夜，強運真陽決，折壽5年，重傷垂危，但終讓厲鬼魂飛魄散……
1902年夏，傷愈，出發遊歷……
1903年……
……
……
……
1907年冬，老母病危，回鄉守孝……我於世間再無一個親人了……
1908年……
……
……
1922年夏，《真陽決》第一層終至大成……
1923年……
……
……
1927年春，途徑一小山村，收徒二狗子，當我看到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就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二狗子是個不知道爹娘是誰的野孩子，恰好我也孑然一身，便讓他隨了我姓，取名張德春，同時留在山村，潛心教導德春……
1929年冬，又聞榔縣有詭異作祟，因德春真陽決僅是入門，還沒有修成第一層，便將其留在家中，孤身一人前去除魔……
……
1931年夏，德春的真陽決第一層總算是修成了，我也安心了不少，他也達到了當時我外出遊歷時的修為了，遂帶其一同遊歷……
1932年春，近幾年全國各地的詭異事件比往年更多了，事急從權，我只能與德春分開，兵分兩路去斬妖除魔……
1934年夏，重傷的德春回了家，渾身遍布傷痕，看到德春的樣子我心裡很不是滋味，畢竟德春，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唯一的孩子……
但德春卻毫不在意傷勢，笑著跟我說：「師父，不虧不虧，救了3個人哩！」
不知道為什麼，是年紀大了嗎，怎麼眼睛那麼容易濕潤……
師父……您看到了嗎……您的徒孫……也能庇護百姓了……他沒有給您丟臉哩……
……
1936年夏，我的《真陽決》第一層終至圓滿，我有預感，三年之內應會踏入第二層，雖說早年降妖除魔折了20多年的壽元，但真陽決第一層便有百年的壽元，只要十年之內，自己能突破二層，壽元便能增至兩百，我又可以多教導德春幾十年了，蒼天憐憫啊……
1937年秋，早年認識的一位道友寄來一封書信，南方的任家鎮鬧了殭屍，已有數百人遇難，屍橫遍野，數千黎民百姓爭相逃難……
我深思熟慮了一夜……終究是沒有帶著德春，而是獨自一人前去赴約了……
師父……我做的對嗎？
1938年春，我回來了，七位道友共同誅魔，只活了二人……可嘆……可嘆……
那不是普通的殭屍，更像是「魔屍」……在鬥法時……我似乎感受到了……「門」的氣息……
師父，徒兒此生《真陽決》的路要到此為止了，我為斗魔屍，強運真陽決畫了一張紫符，壽元……已不足一年了……
1938年冬，德春的《真陽決》已經第一層小成了，在我彌留之際，能看到這一幕，很是欣慰……
德春哭了，我第一次見他哭的這麼厲害……好像……當年的我啊……
我很捨不得他，德春這輩子，只有我這一個親人啊……
師父……當年您離我而去的時候……是否也同我現在一樣不舍呢……
徒兒這一生，修行五十二載，跨遍大江南北，步行數十萬里，除百魔，救千人，一輩子都擋在百姓身前……雖然跟師父您的功績比起來似乎不值一提，但徒兒早年的夢想，許是實現了，徒兒做到了……御劍乘風去……除魔天地間……
師父啊師父……您覺得……徒兒這輩子……做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