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從夏天到秋天(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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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家裡來了幾個客人，算來也是二杆子的頂好結交了，就開了早年支書送的那瓶洋酒。
二杆子的娘跟客人門說，這還是我們杆子當革委主任的時候支書給送的，是從大老遠的大城市裡大戶人家帶回來的，可是外國的東西，叫做洋酒呢！
眾人稱奇，大受感動，謙虛地推辭說那就莫開瓶了，開了可惜，我們幾個都是什麼人，開了只怕消受不起的！
客人越是這麼說，二杆子就越是來勁，那酒是非開不可了！
二杆子將洋酒拿在手裡自己先看了又看，用摸布擦了又擦，然後把瓶子遞給客人，讓大家傳過去一個個地端詳，開開眼界。
洋酒最後被開開了，孝敬的二杆子先倒了一點點在小酒盅里，雙手舉起來遞給他娘，要他娘先喝一口嘗嘗。
他娘在客人面前不好意思，要客人先喝，客人也都幫著二杆子，定要老人家先喝。二杆子的娘推辭不掉，就端起酒盅抿了一口。
包括二杆子在內，所有的人都盯著二杆子的娘，看著她的嘴唇和臉上的表情。但老人家卻沒有什麼表情，客氣地催著客人門喝酒，說她是不會喝酒，說不出來個味道，還說即使是人蔘燕窩，千補萬補都不說，就是沒有人嘗過，誰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呢，說不定味道就不行，還說不定跟中藥一樣難吃呢！
這幾乎是一番怪論了，大家都疑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二杆子的娘只怕是自己說多了話，又趕緊催客人門喝酒吃菜。
二杆子忍不住了，拿起瓶子給每人倒了一盅，自己端起酒盅就喝起來。幾乎就在同時，幾個客人無一例外地都將酒盅端到了嘴邊，甚至敢說有人酒盅里的洋酒比二杆子還要先進嘴裡。
二杆子第一個皺起了眉頭，幾個客人也都做出了苦臉。
怎麼這麼難喝呀！
你說這是什麼味道？大家都問二杆子。
二杆子毫不隱瞞地說，尿潲味！
一個就接著說，潲水味！
陽溝水味道！還有一個如是說。
有個客人乾脆說了，這怕不是什麼洋酒，是洋油（煤油）罷！
客人中有認得字的，就拿起瓶子看起上面的字來。一看儘是蚯蚓字，就搖著頭，嘆氣。嘆氣當中卻還是仔細端詳，倒還在洋文底下發現了一個小標籤，上面有兩行小號的中文字，於是迫不及待地研究起來。研究了半天以後，就象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地驚奇，欲要發言，二杆子先將酒瓶搶了去，他在當革委主任那陣子在玉丘小學校長那裡習得了幾個字，學有所用，一本正經地研究起來。
沒等二杆子研究出個結果，先看字的那人忍不住了，就說了，難怪那麼個怪味兒，怪得一時都說不上來到底是個什麼味道，其實就是個餿味！這酒都放了三百年了，還有不變餿的？
討論的結果是殘酷的，殘酷得叫二杆子既氣憤難平，又極端尷尬，簡直感到無臉見人！
二杆子的娘急忙換了火酒出來，宴席才得以繼續下去。但那個氣氛就不同了，差不多是不歡而散。
客人走後，二杆子在一邊生著悶氣，他的娘心裡當然也極不好受，雖然極不情願相信支書是那種人，但事實擺在那裡，怎麼說呢？老人家最後說了，說不定支書當年也是上了當，他就沒去看那個說明書就帶了回來呢？
……
等到聽兒子說明了真相，老人家也是傻了眼。但是無論如何，酒是倒掉了，倒進陽溝里進了發臭的陽溝水了，是金子也撿不回來了！
二杆子堅定地說，老娘，我熬，我把陽溝水都熬了，把洋酒給我逼出來！
但是，他娘說那是萬萬不可的，陽溝水熬出來的東西，就算那洋酒沒有跑掉，也怕只是真箇的陽溝水味了！要不得的，杆子呀！這是命，是命，你知道嗎，我們就是個窮命，這天貴的東西硬不是我們消受得了的，老天才拿你的手把洋酒給敗了！敗了就敗了吧，就當做當初支書壓根沒送過你那東西行了嗎？
說到命，二杆子還真來了氣，一副革命唯物主義氣概的樣子。他在當大隊革委主任的時候在小學校長於中那裡學到過一句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經校長解釋了意思以後，二杆子特別地記住了那句話。
誰說我二杆子天生就不是個喝洋酒的命呢？天底下的洋酒造出來都給什麼人喝了去呢？
不顧娘的百般勸阻，二杆子堅決要完成他的偉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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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家裡來了幾個客人，算來也是二杆子的頂好結交了，就開了早年支書送的那瓶洋酒。
二杆子的娘跟客人門說，這還是我們杆子當革委主任的時候支書給送的，是從大老遠的大城市裡大戶人家帶回來的，可是外國的東西，叫做洋酒呢！
眾人稱奇，大受感動，謙虛地推辭說那就莫開瓶了，開了可惜，我們幾個都是什麼人，開了只怕消受不起的！
客人越是這麼說，二杆子就越是來勁，那酒是非開不可了！
二杆子將洋酒拿在手裡自己先看了又看，用摸布擦了又擦，然後把瓶子遞給客人，讓大家傳過去一個個地端詳，開開眼界。
洋酒最後被開開了，孝敬的二杆子先倒了一點點在小酒盅里，雙手舉起來遞給他娘，要他娘先喝一口嘗嘗。
他娘在客人面前不好意思，要客人先喝，客人也都幫著二杆子，定要老人家先喝。二杆子的娘推辭不掉，就端起酒盅抿了一口。
包括二杆子在內，所有的人都盯著二杆子的娘，看著她的嘴唇和臉上的表情。但老人家卻沒有什麼表情，客氣地催著客人門喝酒，說她是不會喝酒，說不出來個味道，還說即使是人蔘燕窩，千補萬補都不說，就是沒有人嘗過，誰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呢，說不定味道就不行，還說不定跟中藥一樣難吃呢！
這幾乎是一番怪論了，大家都疑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二杆子的娘只怕是自己說多了話，又趕緊催客人門喝酒吃菜。
二杆子忍不住了，拿起瓶子給每人倒了一盅，自己端起酒盅就喝起來。幾乎就在同時，幾個客人無一例外地都將酒盅端到了嘴邊，甚至敢說有人酒盅里的洋酒比二杆子還要先進嘴裡。
二杆子第一個皺起了眉頭，幾個客人也都做出了苦臉。
怎麼這麼難喝呀！
你說這是什麼味道？大家都問二杆子。
二杆子毫不隱瞞地說，尿潲味！
一個就接著說，潲水味！
陽溝水味道！還有一個如是說。
有個客人乾脆說了，這怕不是什麼洋酒，是洋油（煤油）罷！
客人中有認得字的，就拿起瓶子看起上面的字來。一看儘是蚯蚓字，就搖著頭，嘆氣。嘆氣當中卻還是仔細端詳，倒還在洋文底下發現了一個小標籤，上面有兩行小號的中文字，於是迫不及待地研究起來。研究了半天以後，就象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地驚奇，欲要發言，二杆子先將酒瓶搶了去，他在當革委主任那陣子在玉丘小學校長那裡習得了幾個字，學有所用，一本正經地研究起來。
沒等二杆子研究出個結果，先看字的那人忍不住了，就說了，難怪那麼個怪味兒，怪得一時都說不上來到底是個什麼味道，其實就是個餿味！這酒都放了三百年了，還有不變餿的？
討論的結果是殘酷的，殘酷得叫二杆子既氣憤難平，又極端尷尬，簡直感到無臉見人！
二杆子的娘急忙換了火酒出來，宴席才得以繼續下去。但那個氣氛就不同了，差不多是不歡而散。
客人走後，二杆子在一邊生著悶氣，他的娘心裡當然也極不好受，雖然極不情願相信支書是那種人，但事實擺在那裡，怎麼說呢？老人家最後說了，說不定支書當年也是上了當，他就沒去看那個說明書就帶了回來呢？
……
等到聽兒子說明了真相，老人家也是傻了眼。但是無論如何，酒是倒掉了，倒進陽溝里進了發臭的陽溝水了，是金子也撿不回來了！
二杆子堅定地說，老娘，我熬，我把陽溝水都熬了，把洋酒給我逼出來！
但是，他娘說那是萬萬不可的，陽溝水熬出來的東西，就算那洋酒沒有跑掉，也怕只是真箇的陽溝水味了！要不得的，杆子呀！這是命，是命，你知道嗎，我們就是個窮命，這天貴的東西硬不是我們消受得了的，老天才拿你的手把洋酒給敗了！敗了就敗了吧，就當做當初支書壓根沒送過你那東西行了嗎？
說到命，二杆子還真來了氣，一副革命唯物主義氣概的樣子。他在當大隊革委主任的時候在小學校長於中那裡學到過一句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經校長解釋了意思以後，二杆子特別地記住了那句話。
誰說我二杆子天生就不是個喝洋酒的命呢？天底下的洋酒造出來都給什麼人喝了去呢？
不顧娘的百般勸阻，二杆子堅決要完成他的偉大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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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家裡來了幾個客人，算來也是二杆子的頂好結交了，就開了早年支書送的那瓶洋酒。
二杆子的娘跟客人門說，這還是我們杆子當革委主任的時候支書給送的，是從大老遠的大城市裡大戶人家帶回來的，可是外國的東西，叫做洋酒呢！
眾人稱奇，大受感動，謙虛地推辭說那就莫開瓶了，開了可惜，我們幾個都是什麼人，開了只怕消受不起的！
客人越是這麼說，二杆子就越是來勁，那酒是非開不可了！
二杆子將洋酒拿在手裡自己先看了又看，用摸布擦了又擦，然後把瓶子遞給客人，讓大家傳過去一個個地端詳，開開眼界。
洋酒最後被開開了，孝敬的二杆子先倒了一點點在小酒盅里，雙手舉起來遞給他娘，要他娘先喝一口嘗嘗。
他娘在客人面前不好意思，要客人先喝，客人也都幫著二杆子，定要老人家先喝。二杆子的娘推辭不掉，就端起酒盅抿了一口。
包括二杆子在內，所有的人都盯著二杆子的娘，看著她的嘴唇和臉上的表情。但老人家卻沒有什麼表情，客氣地催著客人門喝酒，說她是不會喝酒，說不出來個味道，還說即使是人蔘燕窩，千補萬補都不說，就是沒有人嘗過，誰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呢，說不定味道就不行，還說不定跟中藥一樣難吃呢！
這幾乎是一番怪論了，大家都疑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二杆子的娘只怕是自己說多了話，又趕緊催客人門喝酒吃菜。
二杆子忍不住了，拿起瓶子給每人倒了一盅，自己端起酒盅就喝起來。幾乎就在同時，幾個客人無一例外地都將酒盅端到了嘴邊，甚至敢說有人酒盅里的洋酒比二杆子還要先進嘴裡。
二杆子第一個皺起了眉頭，幾個客人也都做出了苦臉。
怎麼這麼難喝呀！
你說這是什麼味道？大家都問二杆子。
二杆子毫不隱瞞地說，尿潲味！
一個就接著說，潲水味！
陽溝水味道！還有一個如是說。
有個客人乾脆說了，這怕不是什麼洋酒，是洋油（煤油）罷！
客人中有認得字的，就拿起瓶子看起上面的字來。一看儘是蚯蚓字，就搖著頭，嘆氣。嘆氣當中卻還是仔細端詳，倒還在洋文底下發現了一個小標籤，上面有兩行小號的中文字，於是迫不及待地研究起來。研究了半天以後，就象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似地驚奇，欲要發言，二杆子先將酒瓶搶了去，他在當革委主任那陣子在玉丘小學校長那裡習得了幾個字，學有所用，一本正經地研究起來。
沒等二杆子研究出個結果，先看字的那人忍不住了，就說了，難怪那麼個怪味兒，怪得一時都說不上來到底是個什麼味道，其實就是個餿味！這酒都放了三百年了，還有不變餿的？
討論的結果是殘酷的，殘酷得叫二杆子既氣憤難平，又極端尷尬，簡直感到無臉見人！
二杆子的娘急忙換了火酒出來，宴席才得以繼續下去。但那個氣氛就不同了，差不多是不歡而散。
客人走後，二杆子在一邊生著悶氣，他的娘心裡當然也極不好受，雖然極不情願相信支書是那種人，但事實擺在那裡，怎麼說呢？老人家最後說了，說不定支書當年也是上了當，他就沒去看那個說明書就帶了回來呢？
……
等到聽兒子說明了真相，老人家也是傻了眼。但是無論如何，酒是倒掉了，倒進陽溝里進了發臭的陽溝水了，是金子也撿不回來了！
二杆子堅定地說，老娘，我熬，我把陽溝水都熬了，把洋酒給我逼出來！
但是，他娘說那是萬萬不可的，陽溝水熬出來的東西，就算那洋酒沒有跑掉，也怕只是真箇的陽溝水味了！要不得的，杆子呀！這是命，是命，你知道嗎，我們就是個窮命，這天貴的東西硬不是我們消受得了的，老天才拿你的手把洋酒給敗了！敗了就敗了吧，就當做當初支書壓根沒送過你那東西行了嗎？
說到命，二杆子還真來了氣，一副革命唯物主義氣概的樣子。他在當大隊革委主任的時候在小學校長於中那裡學到過一句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經校長解釋了意思以後，二杆子特別地記住了那句話。
誰說我二杆子天生就不是個喝洋酒的命呢？天底下的洋酒造出來都給什麼人喝了去呢？
不顧娘的百般勸阻，二杆子堅決要完成他的偉大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