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水落石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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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從南方林區縣過來的一隻大木排，正經過沙溪洲，放排工扯起喉嚨拖長了聲音在喊著號子，夾雜著幾聲南方邊地那邊瑤家的當地民歌。
近傍晚時分了，白天那輪白花花的太陽此刻變成了美麗無比的橘紅色，增大了體積，向沙溪洲那邊遠處的山包頂端逼近，還有一會兒功夫就要沉到山包後面去了。江面上瀲灧的波光，也成了橘紅色，被微風翻成一片片的，好象是在愜意地閃弄著無數雙撩撥人的眼睛，深靜的江水愜意的眼睛。
水上的過路人不會知道江邊的院落里發生的故事，他們將木排靠了過來。
那裡是個寬闊的水灣，王家大院就瀕臨水灣的一頭。出後院就到了陡峭的江岸邊，那裡其實是峭崖峻壁，下面是一片深水區，水面上不時還打著旋渦。王雅就選擇了那片深水區，從一塊峭立的岩石上跳下湘江的。
水灣的另一頭，就在這片深水區往下游的方向不遠處，則是一大片淺灘。下游過來的放排工們，夏秋之際若是在午後或者傍晚時分經過這裡的話，他們常常會將木排彎過來，在淺灘那兒洗澡戲水玩樂打鬧。他們在自己的木排上脫得個精光，赤條條地就立在木排上放聲高喊，逗引岸邊的女人，然後一條條泥鰍似地，縱身躍進江里。他們在水裡玩夠了，又會赤條條地爬上木排，有時甚至就在淺灘這邊的岸上，旁若無人地用布巾或者衣衫揩著身上的水珠，然後穿衣服，邊做邊喊或唱。遇到這個時候，不巧正要到淺灘那裡漿洗的女人們，就只得趕緊跑到岸邊的柳樹底下躲將起來，或者藏身於灘邊的岩石後面，靜等那些不要臉的排工鬧夠了，衣服都穿好了，她們才會走出來。他們到水邊邊幹活邊跟排工們對罵，罵他們不要臉，罵他們弄髒了潔凈的灘頭，罵他們耽擱了她們漿洗的功夫。
排工們巴不得有個由頭跟女人們對上，他們除了喊有本事別躲著，早點出來啊！還會有許多要多粗有多粗的粗話、刺耳朵的話和痞話，就象是用瓦片或薄石片在水面上打著水漂漂似地，朝岸邊的女人漂打過來。
有大膽一點並且已經見過世面的女人，也有可能在排工脫得赤條條的時候就跟人家對罵上了，這個場合就更加了不得了。
可巧的是，那天排工們在灘頭鬧水的時候，倒沒見一個女人出現。準確地說，不但沒見女人，壓根兒就連個人影都沒有。
王家大院里早已經鬧翻了天，熱鬧還看不過來呢，哪個女人還顧得了到灘頭這邊來洗什麼衣服呢？
幾個人鬧來鬧去自覺沒大趣味，準備上排了。
排工老嘎卻心血來潮，爬上木排，從棚子里取來一根雷管，轟地一聲炸響在江面上。
一會兒功夫，稀稀拉拉就見江面上翻起了魚肚白，有魚「跑頭」了。排工們一陣歡呼，就扎進水裡撈魚去了。
不知什麼時候，老嘎呼哧呼哧游到木排邊，好象夾著什麼前所未有的大收穫。
老嘎一手扳著木排的邊，咳喲一聲，將一個重物扔到木排上。
大家一看驚呆了，老嘎撈上了一條大「美人魚」！
當然不是「美人魚」，一看就知道是個溺水者，一個穿著打扮很入時的女人。
面對著這樣一個實實在在的女人體，赤條條的排工們卻本能地都有了羞恥感，一個個急急忙忙抓起衣服，也不管拿錯沒有，三下五除二地就都套上了。
包好自己以後，大家又連忙圍了過來。
排頭（排老大）翻起女人的眼皮看了一下，又伸出手指探了探女人的鼻息，說人還活著，叫老嘎快把鍋搬過來。
老嘎奔進木排上的那個木棚，將灶上那口大鐵鍋頂在頭上過來了，將鐵鍋倒扣在女人身邊。
排頭蹲下身，兩手往女人身體下面一抄，就將女人抄了起來，將她面朝下放在鐵鍋上。
江岸邊就是不見人，等在那裡不是個辦法，排頭只好下令放排。
對於如何施救溺水者，排工們沒有不精通的。在他們手裡，溺水者只要還有氣息，一般都能被拉轉回來的。
他們敲著鐵鍋的邊，從鐵鍋的邊沿塞進木棒，撬起鐵鍋上下顛簸，在女人身上按按壓壓。一會兒后，女人哇地一聲開始吐水了，排工們就都吁了一口氣。
老嘎將女人翻過來，摸摸她的肚子，說癟了！
排頭點了點頭，老嘎就將女人抱進棚子，將女人身上的濕衣服退盡了，拿出自己一套舊衣服給女人套上，然後喊排工們進來。
經過一番有效的施救，女人活過來了。
為什麼要這樣，救我做什麼？
女人醒過來后，明白了一切，就憤怒地喊。
見死不救是排的罪過，要……要沉排的……！老嘎說。
老嘎！排頭在後面呵了一聲。
老嘎知道失了言，嘴裡嘟噥道，我們可不管你想不想活，我們想活呢！誰叫你死也沒討個好時辰，撞到我的炮響了，還象條死魚樣地撞到老大手上了呢！
女人就不再言語了。
吃飯的時候，排頭捧出了一罐老酒，說大家辛苦，慶賀慶賀。
老嘎請女人喝酒，女人搖頭。
老嘎盛了飯菜遞給女人，女人也不接。
排工就不管女人，幾個人大呼小叫地喝將起來，喝到後來還猜起了拳。
到了晚上，老嘎拿來一塊被單，鋪在灶房裡一塊寬木板上，叫女人去睡。排工們就都擠進了隔著一匝木皮的另一間。
到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女人實在餓得不行，跟排工們一起吃了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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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從南方林區縣過來的一隻大木排，正經過沙溪洲，放排工扯起喉嚨拖長了聲音在喊著號子，夾雜著幾聲南方邊地那邊瑤家的當地民歌。
近傍晚時分了，白天那輪白花花的太陽此刻變成了美麗無比的橘紅色，增大了體積，向沙溪洲那邊遠處的山包頂端逼近，還有一會兒功夫就要沉到山包後面去了。江面上瀲灧的波光，也成了橘紅色，被微風翻成一片片的，好象是在愜意地閃弄著無數雙撩撥人的眼睛，深靜的江水愜意的眼睛。
水上的過路人不會知道江邊的院落里發生的故事，他們將木排靠了過來。
那裡是個寬闊的水灣，王家大院就瀕臨水灣的一頭。出後院就到了陡峭的江岸邊，那裡其實是峭崖峻壁，下面是一片深水區，水面上不時還打著旋渦。王雅就選擇了那片深水區，從一塊峭立的岩石上跳下湘江的。
水灣的另一頭，就在這片深水區往下游的方向不遠處，則是一大片淺灘。下游過來的放排工們，夏秋之際若是在午後或者傍晚時分經過這裡的話，他們常常會將木排彎過來，在淺灘那兒洗澡戲水玩樂打鬧。他們在自己的木排上脫得個精光，赤條條地就立在木排上放聲高喊，逗引岸邊的女人，然後一條條泥鰍似地，縱身躍進江里。他們在水裡玩夠了，又會赤條條地爬上木排，有時甚至就在淺灘這邊的岸上，旁若無人地用布巾或者衣衫揩著身上的水珠，然後穿衣服，邊做邊喊或唱。遇到這個時候，不巧正要到淺灘那裡漿洗的女人們，就只得趕緊跑到岸邊的柳樹底下躲將起來，或者藏身於灘邊的岩石後面，靜等那些不要臉的排工鬧夠了，衣服都穿好了，她們才會走出來。他們到水邊邊幹活邊跟排工們對罵，罵他們不要臉，罵他們弄髒了潔凈的灘頭，罵他們耽擱了她們漿洗的功夫。
排工們巴不得有個由頭跟女人們對上，他們除了喊有本事別躲著，早點出來啊！還會有許多要多粗有多粗的粗話、刺耳朵的話和痞話，就象是用瓦片或薄石片在水面上打著水漂漂似地，朝岸邊的女人漂打過來。
有大膽一點並且已經見過世面的女人，也有可能在排工脫得赤條條的時候就跟人家對罵上了，這個場合就更加了不得了。
可巧的是，那天排工們在灘頭鬧水的時候，倒沒見一個女人出現。準確地說，不但沒見女人，壓根兒就連個人影都沒有。
王家大院里早已經鬧翻了天，熱鬧還看不過來呢，哪個女人還顧得了到灘頭這邊來洗什麼衣服呢？
幾個人鬧來鬧去自覺沒大趣味，準備上排了。
排工老嘎卻心血來潮，爬上木排，從棚子里取來一根雷管，轟地一聲炸響在江面上。
一會兒功夫，稀稀拉拉就見江面上翻起了魚肚白，有魚「跑頭」了。排工們一陣歡呼，就扎進水裡撈魚去了。
不知什麼時候，老嘎呼哧呼哧游到木排邊，好象夾著什麼前所未有的大收穫。
老嘎一手扳著木排的邊，咳喲一聲，將一個重物扔到木排上。
大家一看驚呆了，老嘎撈上了一條大「美人魚」！
當然不是「美人魚」，一看就知道是個溺水者，一個穿著打扮很入時的女人。
面對著這樣一個實實在在的女人體，赤條條的排工們卻本能地都有了羞恥感，一個個急急忙忙抓起衣服，也不管拿錯沒有，三下五除二地就都套上了。
包好自己以後，大家又連忙圍了過來。
排頭（排老大）翻起女人的眼皮看了一下，又伸出手指探了探女人的鼻息，說人還活著，叫老嘎快把鍋搬過來。
老嘎奔進木排上的那個木棚，將灶上那口大鐵鍋頂在頭上過來了，將鐵鍋倒扣在女人身邊。
排頭蹲下身，兩手往女人身體下面一抄，就將女人抄了起來，將她面朝下放在鐵鍋上。
江岸邊就是不見人，等在那裡不是個辦法，排頭只好下令放排。
對於如何施救溺水者，排工們沒有不精通的。在他們手裡，溺水者只要還有氣息，一般都能被拉轉回來的。
他們敲著鐵鍋的邊，從鐵鍋的邊沿塞進木棒，撬起鐵鍋上下顛簸，在女人身上按按壓壓。一會兒后，女人哇地一聲開始吐水了，排工們就都吁了一口氣。
老嘎將女人翻過來，摸摸她的肚子，說癟了！
排頭點了點頭，老嘎就將女人抱進棚子，將女人身上的濕衣服退盡了，拿出自己一套舊衣服給女人套上，然後喊排工們進來。
經過一番有效的施救，女人活過來了。
為什麼要這樣，救我做什麼？
女人醒過來后，明白了一切，就憤怒地喊。
見死不救是排的罪過，要……要沉排的……！老嘎說。
老嘎！排頭在後面呵了一聲。
老嘎知道失了言，嘴裡嘟噥道，我們可不管你想不想活，我們想活呢！誰叫你死也沒討個好時辰，撞到我的炮響了，還象條死魚樣地撞到老大手上了呢！
女人就不再言語了。
吃飯的時候，排頭捧出了一罐老酒，說大家辛苦，慶賀慶賀。
老嘎請女人喝酒，女人搖頭。
老嘎盛了飯菜遞給女人，女人也不接。
排工就不管女人，幾個人大呼小叫地喝將起來，喝到後來還猜起了拳。
到了晚上，老嘎拿來一塊被單，鋪在灶房裡一塊寬木板上，叫女人去睡。排工們就都擠進了隔著一匝木皮的另一間。
到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女人實在餓得不行，跟排工們一起吃了點東西。
[筆下文學Www.bxwx.net]
79.從南方林區縣過來的一隻大木排，正經過沙溪洲，放排工扯起喉嚨拖長了聲音在喊著號子，夾雜著幾聲南方邊地那邊瑤家的當地民歌。
近傍晚時分了，白天那輪白花花的太陽此刻變成了美麗無比的橘紅色，增大了體積，向沙溪洲那邊遠處的山包頂端逼近，還有一會兒功夫就要沉到山包後面去了。江面上瀲灧的波光，也成了橘紅色，被微風翻成一片片的，好象是在愜意地閃弄著無數雙撩撥人的眼睛，深靜的江水愜意的眼睛。
水上的過路人不會知道江邊的院落里發生的故事，他們將木排靠了過來。
那裡是個寬闊的水灣，王家大院就瀕臨水灣的一頭。出後院就到了陡峭的江岸邊，那裡其實是峭崖峻壁，下面是一片深水區，水面上不時還打著旋渦。王雅就選擇了那片深水區，從一塊峭立的岩石上跳下湘江的。
水灣的另一頭，就在這片深水區往下游的方向不遠處，則是一大片淺灘。下游過來的放排工們，夏秋之際若是在午後或者傍晚時分經過這裡的話，他們常常會將木排彎過來，在淺灘那兒洗澡戲水玩樂打鬧。他們在自己的木排上脫得個精光，赤條條地就立在木排上放聲高喊，逗引岸邊的女人，然後一條條泥鰍似地，縱身躍進江里。他們在水裡玩夠了，又會赤條條地爬上木排，有時甚至就在淺灘這邊的岸上，旁若無人地用布巾或者衣衫揩著身上的水珠，然後穿衣服，邊做邊喊或唱。遇到這個時候，不巧正要到淺灘那裡漿洗的女人們，就只得趕緊跑到岸邊的柳樹底下躲將起來，或者藏身於灘邊的岩石後面，靜等那些不要臉的排工鬧夠了，衣服都穿好了，她們才會走出來。他們到水邊邊幹活邊跟排工們對罵，罵他們不要臉，罵他們弄髒了潔凈的灘頭，罵他們耽擱了她們漿洗的功夫。
排工們巴不得有個由頭跟女人們對上，他們除了喊有本事別躲著，早點出來啊！還會有許多要多粗有多粗的粗話、刺耳朵的話和痞話，就象是用瓦片或薄石片在水面上打著水漂漂似地，朝岸邊的女人漂打過來。
有大膽一點並且已經見過世面的女人，也有可能在排工脫得赤條條的時候就跟人家對罵上了，這個場合就更加了不得了。
可巧的是，那天排工們在灘頭鬧水的時候，倒沒見一個女人出現。準確地說，不但沒見女人，壓根兒就連個人影都沒有。
王家大院里早已經鬧翻了天，熱鬧還看不過來呢，哪個女人還顧得了到灘頭這邊來洗什麼衣服呢？
幾個人鬧來鬧去自覺沒大趣味，準備上排了。
排工老嘎卻心血來潮，爬上木排，從棚子里取來一根雷管，轟地一聲炸響在江面上。
一會兒功夫，稀稀拉拉就見江面上翻起了魚肚白，有魚「跑頭」了。排工們一陣歡呼，就扎進水裡撈魚去了。
不知什麼時候，老嘎呼哧呼哧游到木排邊，好象夾著什麼前所未有的大收穫。
老嘎一手扳著木排的邊，咳喲一聲，將一個重物扔到木排上。
大家一看驚呆了，老嘎撈上了一條大「美人魚」！
當然不是「美人魚」，一看就知道是個溺水者，一個穿著打扮很入時的女人。
面對著這樣一個實實在在的女人體，赤條條的排工們卻本能地都有了羞恥感，一個個急急忙忙抓起衣服，也不管拿錯沒有，三下五除二地就都套上了。
包好自己以後，大家又連忙圍了過來。
排頭（排老大）翻起女人的眼皮看了一下，又伸出手指探了探女人的鼻息，說人還活著，叫老嘎快把鍋搬過來。
老嘎奔進木排上的那個木棚，將灶上那口大鐵鍋頂在頭上過來了，將鐵鍋倒扣在女人身邊。
排頭蹲下身，兩手往女人身體下面一抄，就將女人抄了起來，將她面朝下放在鐵鍋上。
江岸邊就是不見人，等在那裡不是個辦法，排頭只好下令放排。
對於如何施救溺水者，排工們沒有不精通的。在他們手裡，溺水者只要還有氣息，一般都能被拉轉回來的。
他們敲著鐵鍋的邊，從鐵鍋的邊沿塞進木棒，撬起鐵鍋上下顛簸，在女人身上按按壓壓。一會兒后，女人哇地一聲開始吐水了，排工們就都吁了一口氣。
老嘎將女人翻過來，摸摸她的肚子，說癟了！
排頭點了點頭，老嘎就將女人抱進棚子，將女人身上的濕衣服退盡了，拿出自己一套舊衣服給女人套上，然後喊排工們進來。
經過一番有效的施救，女人活過來了。
為什麼要這樣，救我做什麼？
女人醒過來后，明白了一切，就憤怒地喊。
見死不救是排的罪過，要……要沉排的……！老嘎說。
老嘎！排頭在後面呵了一聲。
老嘎知道失了言，嘴裡嘟噥道，我們可不管你想不想活，我們想活呢！誰叫你死也沒討個好時辰，撞到我的炮響了，還象條死魚樣地撞到老大手上了呢！
女人就不再言語了。
吃飯的時候，排頭捧出了一罐老酒，說大家辛苦，慶賀慶賀。
老嘎請女人喝酒，女人搖頭。
老嘎盛了飯菜遞給女人，女人也不接。
排工就不管女人，幾個人大呼小叫地喝將起來，喝到後來還猜起了拳。
到了晚上，老嘎拿來一塊被單，鋪在灶房裡一塊寬木板上，叫女人去睡。排工們就都擠進了隔著一匝木皮的另一間。
到了第二天早上，吃早飯的時候，女人實在餓得不行，跟排工們一起吃了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