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水落石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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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一趟木排是上武漢的。
他們的木排可以去很多地方，從南邊林區出來，近一點的到零陵，南陰，遠一點的到衡陽，株洲，還有省城，最遠的是上溯武漢了。
水程還遠著，帶著一個女人在排上，按說應該不是沒有一點用處，比方說，至少女人可以替排工們做做飯，洗洗衣服吧。
老嘎在伙房裡忙活的時候，也不用排工提醒，女人自己上前來幫忙了。老嘎就想偷懶，打算把一切交給女人去。
誰知女人做起事情來卻差勁得很，一點也不裏手，老嘎只好自己動手，只讓女人打個下手。
排工們每天都有一大摞汗臭衣服，女人收將起來，先在盆子里搓，再拿到江水裡去漂。但排工們發現，女人洗衣服也不裏手，排工們就都有點奇怪了，這世界上竟然還有不會做事的女人！
有一次女人蹲在木排邊上伸手在江水裡漂衣服的時候，冷不防一件褂子掉進江里撈不著了，眼看就要被江水沖走，女人慌得不知所措，竟然大喊救命。虧了一個排工說時遲那時快，撲通一聲扎進水裡，將褂子給撈了上來。
那個排工不滿地說，女人漂衣服都不敢到排邊上，生怕會落水似地，離排的邊沿那麼遠，拚命伸著雙手到水裡去漂衣服，根本就不好動作了，怪不得要掉衣服呢！
於是，排工們私下裡就議論開了。
女人只怕不象個良家婦女呢，生得那麼標緻，細皮嫩肉的，穿戴得那麼講究，家務不會幹，只恐來頭不一般呢！
女人當然也看懂了排工們戒備的眼光，不等排頭來審問，自己向排工交代了：她是個地主婆，隨大家發落吧！
女人就是投江的王雅沒錯。
排頭不客氣地問，你都幹了什麼壞事來著？
女人說，我沒幹殺人越貨的勾當，什麼壞事也沒幹！
沒幹壞事？地主婆能幹好事？沒幹壞事為什麼要跳河投江？沒幹壞事的人肯自絕於人民？排頭劈頭蓋臉地問。
女人說，就是田產多，收穀子，有傭人。
田產多就是壞事，不勞而獲！排頭憤然道。
是！女人承認。
你不是惡霸地主，但你也是地主婆！排頭下結論道。
是！女人也承認。
你還是回去吧，我們不能留你！排頭說。
莫要！千萬莫要我回去！女人就慌了。
這事由不得你，你從哪裡來，還到哪裡去！排頭說，等我們到港解了排，大不了再跟我們回去！
沒想到，女人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大夥面前。
沒有人去扶起她，老嘎蹲在旁邊抽悶煙。
要我回去，我就永遠不起來！女人堅定地說。
咳！排頭莫可奈何道，回不回去由你，反正等我們解了排，你也沒個去處了！
女人就站起了，道著謝。
卻原來救的是個地主婆！排工里的氣氛就發生了變化，弄不好是個罪名呢！
有人還發牢騷說，自從排上有了個地主婆，多事都不方便了！就說洗個澡吧，大熱個天氣里，原本圖個痛快，現在倒要套著條褲子才能下水，上得排來還要躲到棚子里去換衣服，這倒是何苦哇？
那個大膽的年輕排工甚至偷偷建議，趕明兒夜裡把個地主婆推江里算了！他還滿有理由地說，就等於沒救吧，她不就是要死嗎，成全她！
排頭說，不成！到時候再想別的辦法……
……到得武漢時也是個向晚時分，解排之前，趁女人在伙房裡沒出來，排頭把老嘎叫到了一邊。
排頭對老嘎說，今天也解不了排，除了你老嘎，大夥都上岸，進城玩樂去。棚子就留給你老嘎跟女人了！把她幹了，明天帶她進了城，何去何從由她自己！
排頭還說，也算是貼了你老嘎幫著救了她一場，誰也不欠誰的！
那要不得，要走大夥一塊走，現在就叫她走！為什麼單單推給我？我也沒惹過你老大呀！老嘎急了。
女人給了你，用不用由你了！排頭不容分說。
那，那你們住哪？老嘎不敢不同意。
別管我們，我們宿街頭，當叫花子！排頭說。
那天晚上，排頭跟幾個排工真的沒再到排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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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這一趟木排是上武漢的。
他們的木排可以去很多地方，從南邊林區出來，近一點的到零陵，南陰，遠一點的到衡陽，株洲，還有省城，最遠的是上溯武漢了。
水程還遠著，帶著一個女人在排上，按說應該不是沒有一點用處，比方說，至少女人可以替排工們做做飯，洗洗衣服吧。
老嘎在伙房裡忙活的時候，也不用排工提醒，女人自己上前來幫忙了。老嘎就想偷懶，打算把一切交給女人去。
誰知女人做起事情來卻差勁得很，一點也不裏手，老嘎只好自己動手，只讓女人打個下手。
排工們每天都有一大摞汗臭衣服，女人收將起來，先在盆子里搓，再拿到江水裡去漂。但排工們發現，女人洗衣服也不裏手，排工們就都有點奇怪了，這世界上竟然還有不會做事的女人！
有一次女人蹲在木排邊上伸手在江水裡漂衣服的時候，冷不防一件褂子掉進江里撈不著了，眼看就要被江水沖走，女人慌得不知所措，竟然大喊救命。虧了一個排工說時遲那時快，撲通一聲扎進水裡，將褂子給撈了上來。
那個排工不滿地說，女人漂衣服都不敢到排邊上，生怕會落水似地，離排的邊沿那麼遠，拚命伸著雙手到水裡去漂衣服，根本就不好動作了，怪不得要掉衣服呢！
於是，排工們私下裡就議論開了。
女人只怕不象個良家婦女呢，生得那麼標緻，細皮嫩肉的，穿戴得那麼講究，家務不會幹，只恐來頭不一般呢！
女人當然也看懂了排工們戒備的眼光，不等排頭來審問，自己向排工交代了：她是個地主婆，隨大家發落吧！
女人就是投江的王雅沒錯。
排頭不客氣地問，你都幹了什麼壞事來著？
女人說，我沒幹殺人越貨的勾當，什麼壞事也沒幹！
沒幹壞事？地主婆能幹好事？沒幹壞事為什麼要跳河投江？沒幹壞事的人肯自絕於人民？排頭劈頭蓋臉地問。
女人說，就是田產多，收穀子，有傭人。
田產多就是壞事，不勞而獲！排頭憤然道。
是！女人承認。
你不是惡霸地主，但你也是地主婆！排頭下結論道。
是！女人也承認。
你還是回去吧，我們不能留你！排頭說。
莫要！千萬莫要我回去！女人就慌了。
這事由不得你，你從哪裡來，還到哪裡去！排頭說，等我們到港解了排，大不了再跟我們回去！
沒想到，女人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大夥面前。
沒有人去扶起她，老嘎蹲在旁邊抽悶煙。
要我回去，我就永遠不起來！女人堅定地說。
咳！排頭莫可奈何道，回不回去由你，反正等我們解了排，你也沒個去處了！
女人就站起了，道著謝。
卻原來救的是個地主婆！排工里的氣氛就發生了變化，弄不好是個罪名呢！
有人還發牢騷說，自從排上有了個地主婆，多事都不方便了！就說洗個澡吧，大熱個天氣里，原本圖個痛快，現在倒要套著條褲子才能下水，上得排來還要躲到棚子里去換衣服，這倒是何苦哇？
那個大膽的年輕排工甚至偷偷建議，趕明兒夜裡把個地主婆推江里算了！他還滿有理由地說，就等於沒救吧，她不就是要死嗎，成全她！
排頭說，不成！到時候再想別的辦法……
……到得武漢時也是個向晚時分，解排之前，趁女人在伙房裡沒出來，排頭把老嘎叫到了一邊。
排頭對老嘎說，今天也解不了排，除了你老嘎，大夥都上岸，進城玩樂去。棚子就留給你老嘎跟女人了！把她幹了，明天帶她進了城，何去何從由她自己！
排頭還說，也算是貼了你老嘎幫著救了她一場，誰也不欠誰的！
那要不得，要走大夥一塊走，現在就叫她走！為什麼單單推給我？我也沒惹過你老大呀！老嘎急了。
女人給了你，用不用由你了！排頭不容分說。
那，那你們住哪？老嘎不敢不同意。
別管我們，我們宿街頭，當叫花子！排頭說。
那天晚上，排頭跟幾個排工真的沒再到排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