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種子委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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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五九年修石頭源水庫是縣裡統一指揮的，以大隊為單位出工。老鋪大隊原來帶隊的被撤了下來后，高年成改派我上了。二十多人的隊伍，吃住都在工地，我帶隊時還幹了兩個多月，直到水庫修成。
我到工地的頭兩天早上還洗把臉，收工回來還洗個腳。到第三天我就全免了這些程序，人一下來就不想動了，倒頭便進入了夢鄉。早上號聲響了，人還不想動，身子下面那地鋪就象磁鐵似的，緊緊地吸引著人們鐵沉沉的身體。我用力掙脫地鋪的磁力，趕緊吹哨子喊人，哪還有工夫洗臉呢？
任務很重，上面把土方分到大隊，大隊再分到個人。每挑一擔土發一粒黃豆作籌碼，每天收工時黃豆交公記數，核算當天的任務。
勞動競賽是相當殘酷的，工地上搞一種勞動競賽叫做「衝鋒」，用了戰場上的名稱。反正工地就是戰場，社員就是戰士，勞動就是戰鬥。每天上午、下午兩次「衝鋒」是少不了的。「衝鋒」的概念是人挑起一擔土要跑起來，似乎我們肩膀上挑的不是死沉的土塊，而是棉花！一次「衝鋒」要持續個把鐘頭的，即使人的肩膀上挑的真是棉花，怕也是難得連續跑起個把鐘頭來的！常常見有人實在挺不住，連人帶擔子栽倒在地，一擔土撒落滿地。有人堅持不住了揪個機會想偷一下懶，可別讓指揮部的賀明道看到，他會用腳踢人，罵你不中用。賀明道就是老賀，當初在玉丘任土法鍊鋼總指揮的時候，他給人的印象是很謙和的，他不要別人喊他總指揮，要大家喊他老賀，大家就都叫他老賀了。那時候他的命令如山倒，沒有敢不聽令的。現在竟然有人敢對抗勞動競賽，私下裡跟他作對，搞偷工減料的小伎倆，賀明道就很是氣憤，看看破口大罵都不管用，就用上拳腳了。有人在「衝鋒」的時候實在挨不過了，就往水裡跳，但求一死。不過人多死不成，跳到水裡的人被撈上來，當做反面典型挨批。
我有點想不通，修水庫是福澤後世的善舉，水利是農業的命脈，是農民自己的事情，農民是有積極性的。可總不能在體力上把人往生理極限上逼呀！
收工交黃豆時，我偷偷地抓了幾把藏在口袋裡。以後交黃豆時，我就總跟在人家稍後一點，見機行事，看別人交多少，估摸著交上個不上不下的數。不能落後，落後必然挨批評。可千萬也不能拔尖，拔尖當先進典型就麻煩了。我在這上面來了個中庸之道，對得住良心就行了，做到出工出力，絕對不偷懶是個基本，但不能把自己的人往死里整。
後來指揮部的人發現了一個事實，每天收到的籌碼（黃豆）是到了那個數，但實際土方卻沒到量，工程進展比計劃慢了好多。於是換了一種方式，改發籌碼為分土方到隊，勞動競賽在隊里進行，沖不衝鋒是你隊里的事，反正你那塊土方要挑完。這樣一來，工地上紅旗招展，勞動照樣熱火朝天，卻不見了衝鋒的壯觀場面。勞動畢竟不是打仗，工地畢竟不是戰場，人畢竟不是鋼鐵。
有人說我既精明又英明，我不知道這是褒還是貶，反正我得替我的人著想，我為老鋪大隊佔到一處好地方，挑土不過幾十丈遠。有些遠的可有一里多路遠呢。為了守住這塊地方，收工以後我還派了人在那裡弄土，日夜不離人，為此老鋪大隊的勞動熱情還上了工地的高音喇叭。即便在我的巧妙照應下，還是有人中途就不行了。隊里有兩個人修完水庫回家就死了，這兩個人的名字我就不說了吧。虢昌齊跟我差不多大年紀，但長我一輩，身體較弱，眼看拖不下來，我果斷地批准他回了家，換了一個人替補上。虢昌齊後來還說，如果不是虢支書的巧妙照應，我怕是沒有人回來了呀！
如果不是過來人，誰知道那個時候修水庫是那麼殘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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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五九年修石頭源水庫是縣裡統一指揮的，以大隊為單位出工。老鋪大隊原來帶隊的被撤了下來后，高年成改派我上了。二十多人的隊伍，吃住都在工地，我帶隊時還幹了兩個多月，直到水庫修成。
我到工地的頭兩天早上還洗把臉，收工回來還洗個腳。到第三天我就全免了這些程序，人一下來就不想動了，倒頭便進入了夢鄉。早上號聲響了，人還不想動，身子下面那地鋪就象磁鐵似的，緊緊地吸引著人們鐵沉沉的身體。我用力掙脫地鋪的磁力，趕緊吹哨子喊人，哪還有工夫洗臉呢？
任務很重，上面把土方分到大隊，大隊再分到個人。每挑一擔土發一粒黃豆作籌碼，每天收工時黃豆交公記數，核算當天的任務。
勞動競賽是相當殘酷的，工地上搞一種勞動競賽叫做「衝鋒」，用了戰場上的名稱。反正工地就是戰場，社員就是戰士，勞動就是戰鬥。每天上午、下午兩次「衝鋒」是少不了的。「衝鋒」的概念是人挑起一擔土要跑起來，似乎我們肩膀上挑的不是死沉的土塊，而是棉花！一次「衝鋒」要持續個把鐘頭的，即使人的肩膀上挑的真是棉花，怕也是難得連續跑起個把鐘頭來的！常常見有人實在挺不住，連人帶擔子栽倒在地，一擔土撒落滿地。有人堅持不住了揪個機會想偷一下懶，可別讓指揮部的賀明道看到，他會用腳踢人，罵你不中用。賀明道就是老賀，當初在玉丘任土法鍊鋼總指揮的時候，他給人的印象是很謙和的，他不要別人喊他總指揮，要大家喊他老賀，大家就都叫他老賀了。那時候他的命令如山倒，沒有敢不聽令的。現在竟然有人敢對抗勞動競賽，私下裡跟他作對，搞偷工減料的小伎倆，賀明道就很是氣憤，看看破口大罵都不管用，就用上拳腳了。有人在「衝鋒」的時候實在挨不過了，就往水裡跳，但求一死。不過人多死不成，跳到水裡的人被撈上來，當做反面典型挨批。
我有點想不通，修水庫是福澤後世的善舉，水利是農業的命脈，是農民自己的事情，農民是有積極性的。可總不能在體力上把人往生理極限上逼呀！
收工交黃豆時，我偷偷地抓了幾把藏在口袋裡。以後交黃豆時，我就總跟在人家稍後一點，見機行事，看別人交多少，估摸著交上個不上不下的數。不能落後，落後必然挨批評。可千萬也不能拔尖，拔尖當先進典型就麻煩了。我在這上面來了個中庸之道，對得住良心就行了，做到出工出力，絕對不偷懶是個基本，但不能把自己的人往死里整。
後來指揮部的人發現了一個事實，每天收到的籌碼（黃豆）是到了那個數，但實際土方卻沒到量，工程進展比計劃慢了好多。於是換了一種方式，改發籌碼為分土方到隊，勞動競賽在隊里進行，沖不衝鋒是你隊里的事，反正你那塊土方要挑完。這樣一來，工地上紅旗招展，勞動照樣熱火朝天，卻不見了衝鋒的壯觀場面。勞動畢竟不是打仗，工地畢竟不是戰場，人畢竟不是鋼鐵。
有人說我既精明又英明，我不知道這是褒還是貶，反正我得替我的人著想，我為老鋪大隊佔到一處好地方，挑土不過幾十丈遠。有些遠的可有一里多路遠呢。為了守住這塊地方，收工以後我還派了人在那裡弄土，日夜不離人，為此老鋪大隊的勞動熱情還上了工地的高音喇叭。即便在我的巧妙照應下，還是有人中途就不行了。隊里有兩個人修完水庫回家就死了，這兩個人的名字我就不說了吧。虢昌齊跟我差不多大年紀，但長我一輩，身體較弱，眼看拖不下來，我果斷地批准他回了家，換了一個人替補上。虢昌齊後來還說，如果不是虢支書的巧妙照應，我怕是沒有人回來了呀！
如果不是過來人，誰知道那個時候修水庫是那麼殘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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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五九年修石頭源水庫是縣裡統一指揮的，以大隊為單位出工。老鋪大隊原來帶隊的被撤了下來后，高年成改派我上了。二十多人的隊伍，吃住都在工地，我帶隊時還幹了兩個多月，直到水庫修成。
我到工地的頭兩天早上還洗把臉，收工回來還洗個腳。到第三天我就全免了這些程序，人一下來就不想動了，倒頭便進入了夢鄉。早上號聲響了，人還不想動，身子下面那地鋪就象磁鐵似的，緊緊地吸引著人們鐵沉沉的身體。我用力掙脫地鋪的磁力，趕緊吹哨子喊人，哪還有工夫洗臉呢？
任務很重，上面把土方分到大隊，大隊再分到個人。每挑一擔土發一粒黃豆作籌碼，每天收工時黃豆交公記數，核算當天的任務。
勞動競賽是相當殘酷的，工地上搞一種勞動競賽叫做「衝鋒」，用了戰場上的名稱。反正工地就是戰場，社員就是戰士，勞動就是戰鬥。每天上午、下午兩次「衝鋒」是少不了的。「衝鋒」的概念是人挑起一擔土要跑起來，似乎我們肩膀上挑的不是死沉的土塊，而是棉花！一次「衝鋒」要持續個把鐘頭的，即使人的肩膀上挑的真是棉花，怕也是難得連續跑起個把鐘頭來的！常常見有人實在挺不住，連人帶擔子栽倒在地，一擔土撒落滿地。有人堅持不住了揪個機會想偷一下懶，可別讓指揮部的賀明道看到，他會用腳踢人，罵你不中用。賀明道就是老賀，當初在玉丘任土法鍊鋼總指揮的時候，他給人的印象是很謙和的，他不要別人喊他總指揮，要大家喊他老賀，大家就都叫他老賀了。那時候他的命令如山倒，沒有敢不聽令的。現在竟然有人敢對抗勞動競賽，私下裡跟他作對，搞偷工減料的小伎倆，賀明道就很是氣憤，看看破口大罵都不管用，就用上拳腳了。有人在「衝鋒」的時候實在挨不過了，就往水裡跳，但求一死。不過人多死不成，跳到水裡的人被撈上來，當做反面典型挨批。
我有點想不通，修水庫是福澤後世的善舉，水利是農業的命脈，是農民自己的事情，農民是有積極性的。可總不能在體力上把人往生理極限上逼呀！
收工交黃豆時，我偷偷地抓了幾把藏在口袋裡。以後交黃豆時，我就總跟在人家稍後一點，見機行事，看別人交多少，估摸著交上個不上不下的數。不能落後，落後必然挨批評。可千萬也不能拔尖，拔尖當先進典型就麻煩了。我在這上面來了個中庸之道，對得住良心就行了，做到出工出力，絕對不偷懶是個基本，但不能把自己的人往死里整。
後來指揮部的人發現了一個事實，每天收到的籌碼（黃豆）是到了那個數，但實際土方卻沒到量，工程進展比計劃慢了好多。於是換了一種方式，改發籌碼為分土方到隊，勞動競賽在隊里進行，沖不衝鋒是你隊里的事，反正你那塊土方要挑完。這樣一來，工地上紅旗招展，勞動照樣熱火朝天，卻不見了衝鋒的壯觀場面。勞動畢竟不是打仗，工地畢竟不是戰場，人畢竟不是鋼鐵。
有人說我既精明又英明，我不知道這是褒還是貶，反正我得替我的人著想，我為老鋪大隊佔到一處好地方，挑土不過幾十丈遠。有些遠的可有一里多路遠呢。為了守住這塊地方，收工以後我還派了人在那裡弄土，日夜不離人，為此老鋪大隊的勞動熱情還上了工地的高音喇叭。即便在我的巧妙照應下，還是有人中途就不行了。隊里有兩個人修完水庫回家就死了，這兩個人的名字我就不說了吧。虢昌齊跟我差不多大年紀，但長我一輩，身體較弱，眼看拖不下來，我果斷地批准他回了家，換了一個人替補上。虢昌齊後來還說，如果不是虢支書的巧妙照應，我怕是沒有人回來了呀！
如果不是過來人，誰知道那個時候修水庫是那麼殘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