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文藝班子里的情話(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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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真的對我特別好，這一點人人都看得出來的，她把我當親弟弟一樣地關心著。我後來知道了是愛屋及烏的自然法則讓我分享了一份江湖的女性或者母性的愛。有一個下午我們全校師生停課搞勞動，到學校的勤工儉學基地去挖紅薯。我們學校的勤工儉學基地包括一口魚塘、一丘稻田和三塊旱土。三塊旱土裡我們分別種上了紅薯、黃豆和高粱。紅薯到了收穫的時節，我們帶了鐮刀、鋤頭、畚箕等工具到了地里，老師做了安排后大家就開始行動了。我們開始要用鐮刀將厚厚的紅薯藤割掉，才能下鋤頭挖紅薯。大家都特別興奮，我幹得起勁，但是，突然我手裡的鐮刀把我的腳割開了，出了很多血。江湖看見我的傷口在不住地流血，於中和李老師都不會止血，她急得要哭了，用她的花手絹將我的傷口綁了，然後背起我就往公社衛生院趕。她是怕我出血太多會死掉，她的一切也就沒有了。當時江湖肯定是認為玉丘的赤腳醫生救不了我，必須要到公社衛生院去才能保住我的命。江湖竟然沒想到她一個人其實是很難把我背那麼遠的，她當時太著急了，一個人背上我就走的。
路上她氣喘吁吁的，她才知道困難了。但我的腳傷了，下來走是不行的了，她只有拚命。她的姿勢終於不成個樣，我幾乎要從她背上滑下來，她拚命地將我往上聳，要我拿手扳住她的前胸。我雙手在她的胸前用力，但感到那裡只是軟滑的陡坡，是沒有辦法抓得牢的，而且令我不解的是，江湖竟然在忽然間兇狠起來，大聲地警告我說小壞蛋你這雙小手也會犯罪了！再亂扒我就丟了你！我一時委屈得想哭，就改用雙手扣住她的脖子。只走得不遠，她叫著說我把她快勒死了，不能扣緊她的脖子了。我鬆開手，人又馬上往下溜。她只好用自己的一隻手反過來朝上抓住我的手，按在她的胸前，但她一隻手更加兜不住她背上的我。我在她前面到處找可以著力的地方，手伸進她衣服上的兩粒紐扣之間，扣住了扣線。她警告我說，要是我把她的扣子扯脫了，她就把我的手剁下來！我正要縮手，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喊算了，就那樣抓著吧！她發現除此以外，我們兩個人恐也沒有別的好法子可以保持這種艱難行進了。
好不容易到得公社衛生院，她如釋重負地要將我往地上放，她人還沒有足夠地蹲下來，我已經從她背上掉下來了，我的手就把她的紐扣扯了下來。江湖放下我后立即直起來轉過身去，一會兒后再轉過身來時，手還在護著胸前，一邊跟醫生交涉。
多年後想起來，當年江湖要不把我當親弟弟看，她決不那樣背我！
這些都是早一兩年的事情，後來我忽然懂得了一些事情，很為自己以前在荷荷和江湖面前的行為感到羞愧。到他們排演《伸冤記》的時候，我就不再接近江湖，也怕跟著荷荷跑了，事實上荷荷在以後也很少親近我了。
有一天大隊支委何香蘭召集宣傳隊開會，研究《伸冤記》的排練，說因為時間緊，排練要加緊進行，質量務必要保證，爭取在公社匯演中一炮打響。從各方面原因考慮，《伸冤記》的部分角色要重新安排，女主角改由江湖來演，荷荷演女偵察員一角。江湖的性格特徵演「顏社玲」可能更合適，「顏社玲」是個表現活潑的女孩，敢作敢為，有主見，江湖對這個角色會把握得更到位一些。大隊支委在了解了《伸冤記》排練情況的前提下做出了這個決定，看大家還有沒有不同意見，沒有不同意見就趕緊按新的角色安排進行排練，不能拖時間了，演員要儘快進入角色，於中校長要盡職盡責地把全劇組調動起來。
誰也沒有意見，何香蘭滿意地走了，《伸冤記》重新開台，於中又忙碌起來。
當演到男女主角向眾人宣布準備在「七一」舉行結婚典禮，請大家吃他們的喜糖的時候，江湖發揮得恰到好處，把無限的甜蜜幸福傳染給了觀眾，所有的人都熱烈地鼓掌，只有荷荷在台下緊咬著嘴唇。
後來二哥跟江湖的戀愛關係就漸漸公開化了，有人就要我在公開場合喊江湖作嫂子，還說要是我能在江湖上課的時候，在課堂上喊她嫂子就更好。但我沒有這樣做，我本來在喊她做「江老師」還是「姐姐」或者「江姐」這個問題上面就彆扭著，現在又出現一個「嫂子」的稱呼，我感到更加難為情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朦朧地懂得了一點男女之間的事情，不想在他們那一代人當中攪和什麼。
有一陣來了幾個幹部，在大隊呆了半天，在我家吃了飯，找二哥談了話。我看見那些天母親特別興奮，對什麼人就都更加熱情。聽說我二哥要外調出去當幹部了，還說這些都是江部長的關照。我那時認為自己已經懂得了更多的東西，我曾經想，江部長為什麼不把自己的女兒江湖調出去呢？我根本就想不明白，結果是發現自己其實還是什麼也不懂。
後來，江援朝跟荷荷結婚了。二哥不知道是不是該參加他們的婚禮。江湖以無可爭辯的口氣說那還用講嗎，都是老同學的，他們就是不請我們，我們也是要去的。當然江援朝是他院子里沒出五服的堂兄，她是絕對要參加他們的婚禮的。結果二哥還是跟江湖去了，江援朝拉著荷荷到二哥和江湖面前，江援朝熱烈地說：「什麼時候喝你們的喜酒呀！」江湖嗔道：「自己的喜酒正在喝著，倒想著別人的了，真是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喔！」這話在男人聽來有點刺耳，江援朝窘得面紅耳赤，荷荷一直沒有做聲。
當江部長去世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整個玉丘都感到震驚。江部長是得了胃癌死的，他才五十多點，走得太早了。他的過早離去也給玉丘帶來了莫大的損失，人們感到玉丘的一棵大樹倒了，就象五八年的時候七、八把斧頭同時進攻，獅子嶺下那棵千年老樟倒下來了一樣。倒了一棵千年老樟，虢家院子看起來少了幾分姿色。倒了江部長這棵大樹，玉丘人在精神上就少了一份驕傲，頭就不能抬得跟以前那麼高了。
二哥外調的事情以後再也沒有人提起過，二哥還是當他的團支部書記。
一年後江湖被安排到縣裡一家供銷部門當了售貨員，開始跟二哥是有聯繫的，他們的聯繫是什麼時候完全中斷的，誰也不知道。
後來江湖跟一個同樣是售貨員的人結了婚。江湖的丈夫早年就在嶺壩公社供銷合作社工作過，江湖到公社買東西時早就認識他了。二哥當然也認識他，知道他那時是追求過江湖的，但江湖當時是看不上他的。
江湖結婚後就很少回過玉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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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真的對我特別好，這一點人人都看得出來的，她把我當親弟弟一樣地關心著。我後來知道了是愛屋及烏的自然法則讓我分享了一份江湖的女性或者母性的愛。有一個下午我們全校師生停課搞勞動，到學校的勤工儉學基地去挖紅薯。我們學校的勤工儉學基地包括一口魚塘、一丘稻田和三塊旱土。三塊旱土裡我們分別種上了紅薯、黃豆和高粱。紅薯到了收穫的時節，我們帶了鐮刀、鋤頭、畚箕等工具到了地里，老師做了安排后大家就開始行動了。我們開始要用鐮刀將厚厚的紅薯藤割掉，才能下鋤頭挖紅薯。大家都特別興奮，我幹得起勁，但是，突然我手裡的鐮刀把我的腳割開了，出了很多血。江湖看見我的傷口在不住地流血，於中和李老師都不會止血，她急得要哭了，用她的花手絹將我的傷口綁了，然後背起我就往公社衛生院趕。她是怕我出血太多會死掉，她的一切也就沒有了。當時江湖肯定是認為玉丘的赤腳醫生救不了我，必須要到公社衛生院去才能保住我的命。江湖竟然沒想到她一個人其實是很難把我背那麼遠的，她當時太著急了，一個人背上我就走的。
路上她氣喘吁吁的，她才知道困難了。但我的腳傷了，下來走是不行的了，她只有拚命。她的姿勢終於不成個樣，我幾乎要從她背上滑下來，她拚命地將我往上聳，要我拿手扳住她的前胸。我雙手在她的胸前用力，但感到那裡只是軟滑的陡坡，是沒有辦法抓得牢的，而且令我不解的是，江湖竟然在忽然間兇狠起來，大聲地警告我說小壞蛋你這雙小手也會犯罪了！再亂扒我就丟了你！我一時委屈得想哭，就改用雙手扣住她的脖子。只走得不遠，她叫著說我把她快勒死了，不能扣緊她的脖子了。我鬆開手，人又馬上往下溜。她只好用自己的一隻手反過來朝上抓住我的手，按在她的胸前，但她一隻手更加兜不住她背上的我。我在她前面到處找可以著力的地方，手伸進她衣服上的兩粒紐扣之間，扣住了扣線。她警告我說，要是我把她的扣子扯脫了，她就把我的手剁下來！我正要縮手，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喊算了，就那樣抓著吧！她發現除此以外，我們兩個人恐也沒有別的好法子可以保持這種艱難行進了。
好不容易到得公社衛生院，她如釋重負地要將我往地上放，她人還沒有足夠地蹲下來，我已經從她背上掉下來了，我的手就把她的紐扣扯了下來。江湖放下我后立即直起來轉過身去，一會兒后再轉過身來時，手還在護著胸前，一邊跟醫生交涉。
多年後想起來，當年江湖要不把我當親弟弟看，她決不那樣背我！
這些都是早一兩年的事情，後來我忽然懂得了一些事情，很為自己以前在荷荷和江湖面前的行為感到羞愧。到他們排演《伸冤記》的時候，我就不再接近江湖，也怕跟著荷荷跑了，事實上荷荷在以後也很少親近我了。
有一天大隊支委何香蘭召集宣傳隊開會，研究《伸冤記》的排練，說因為時間緊，排練要加緊進行，質量務必要保證，爭取在公社匯演中一炮打響。從各方面原因考慮，《伸冤記》的部分角色要重新安排，女主角改由江湖來演，荷荷演女偵察員一角。江湖的性格特徵演「顏社玲」可能更合適，「顏社玲」是個表現活潑的女孩，敢作敢為，有主見，江湖對這個角色會把握得更到位一些。大隊支委在了解了《伸冤記》排練情況的前提下做出了這個決定，看大家還有沒有不同意見，沒有不同意見就趕緊按新的角色安排進行排練，不能拖時間了，演員要儘快進入角色，於中校長要盡職盡責地把全劇組調動起來。
誰也沒有意見，何香蘭滿意地走了，《伸冤記》重新開台，於中又忙碌起來。
當演到男女主角向眾人宣布準備在「七一」舉行結婚典禮，請大家吃他們的喜糖的時候，江湖發揮得恰到好處，把無限的甜蜜幸福傳染給了觀眾，所有的人都熱烈地鼓掌，只有荷荷在台下緊咬著嘴唇。
後來二哥跟江湖的戀愛關係就漸漸公開化了，有人就要我在公開場合喊江湖作嫂子，還說要是我能在江湖上課的時候，在課堂上喊她嫂子就更好。但我沒有這樣做，我本來在喊她做「江老師」還是「姐姐」或者「江姐」這個問題上面就彆扭著，現在又出現一個「嫂子」的稱呼，我感到更加難為情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朦朧地懂得了一點男女之間的事情，不想在他們那一代人當中攪和什麼。
有一陣來了幾個幹部，在大隊呆了半天，在我家吃了飯，找二哥談了話。我看見那些天母親特別興奮，對什麼人就都更加熱情。聽說我二哥要外調出去當幹部了，還說這些都是江部長的關照。我那時認為自己已經懂得了更多的東西，我曾經想，江部長為什麼不把自己的女兒江湖調出去呢？我根本就想不明白，結果是發現自己其實還是什麼也不懂。
後來，江援朝跟荷荷結婚了。二哥不知道是不是該參加他們的婚禮。江湖以無可爭辯的口氣說那還用講嗎，都是老同學的，他們就是不請我們，我們也是要去的。當然江援朝是他院子里沒出五服的堂兄，她是絕對要參加他們的婚禮的。結果二哥還是跟江湖去了，江援朝拉著荷荷到二哥和江湖面前，江援朝熱烈地說：「什麼時候喝你們的喜酒呀！」江湖嗔道：「自己的喜酒正在喝著，倒想著別人的了，真是吃著碗里的望著鍋里的喔！」這話在男人聽來有點刺耳，江援朝窘得面紅耳赤，荷荷一直沒有做聲。
當江部長去世的消息傳來的時候，整個玉丘都感到震驚。江部長是得了胃癌死的，他才五十多點，走得太早了。他的過早離去也給玉丘帶來了莫大的損失，人們感到玉丘的一棵大樹倒了，就象五八年的時候七、八把斧頭同時進攻，獅子嶺下那棵千年老樟倒下來了一樣。倒了一棵千年老樟，虢家院子看起來少了幾分姿色。倒了江部長這棵大樹，玉丘人在精神上就少了一份驕傲，頭就不能抬得跟以前那麼高了。
二哥外調的事情以後再也沒有人提起過，二哥還是當他的團支部書記。
一年後江湖被安排到縣裡一家供銷部門當了售貨員，開始跟二哥是有聯繫的，他們的聯繫是什麼時候完全中斷的，誰也不知道。
後來江湖跟一個同樣是售貨員的人結了婚。江湖的丈夫早年就在嶺壩公社供銷合作社工作過，江湖到公社買東西時早就認識他了。二哥當然也認識他，知道他那時是追求過江湖的，但江湖當時是看不上他的。
江湖結婚後就很少回過玉丘。